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靠山海经成为万妖之主   作者: 珈珈珈   简介:   【颜控作精小可爱vs冷血醋王大杀手】   路清安穿成了修仙文里出场三次就死掉的炮灰女配,并且还被系统告知必须牺牲自己助力男主的复仇路,做一个又惨又尽职的工具人。   路清安:!!!简直是霸王条款,必须给金手指,不然罢工。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一本《山海经》,每次战斗您可抽取一只异兽助战。   抽出一只狸力,闹得人扬马翻,把路家祖师爷石像的头都撞掉了;   抽出一只毕方,口吐业火,不仅烧了房子,还把顶掀了;   抽出一只鳛鳛鱼,一口解决一个变异人,身体膨胀得太大,把剑宗几千万灵石的飞舟给撑破了!   路清安目瞪口呆:虽然……但是……这也太莽了吧!仇恨值更加拉满了!   *   世人皆知天狩阁十大杀手之一的七杀,暴戾诡谲,杀人如麻。   他认为自己本该独自从这条路上走到黑。   可没想到,有一个女子,说想要跟他同去同归。   曾几何时,午夜梦回尽是血海尸山,如今睁眼,见她弯似月牙的眼眸,才方觉人间,也可有留恋之处。   *   一朝仙魔大战后,妖主路清安横空出世,拯救三界众生,助新任仙盟盟主七杀继位。   传闻中的妖主看了看没剩几页的《山海经》,扛着灵宠,身上大包小包,打算连夜跑路。   七杀一剑封住去路,问:“去哪?”   路清安:“白泽太胖了,我带它遛遛弯。”   七杀越靠越近,温热的呼吸拂在耳廓:“你日日闹着要双修,今夜让你如愿,可好?”   路清安闻言,心尖一颤,却推开了他。   “不行。”   七杀眼神渐暗,抓住她的手,诱哄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路清安:?   ps:私设如山,莫考究。   修仙境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   pps:轻松向,有点恐怖小元素   ++++配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清安,祁然(七杀) ┃ 配角:山海经异兽,可爱的杀手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下一只异兽更可爱   立意:循梦而行,向阳而生 第1章 幕后主使   “路清安,你大逆不道,与外贼勾结,谋害掌门!你可知罪?!”   一位声音低沉的老者喝道,化神期的威压骤然袭来,迫得路清安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路清安脑袋昏昏沉沉,环视四周。   她正跪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大殿中,殿前供奉着三尊法相庄重的巨大石像,五位相貌威严、白眉白须的老者坐在上首,周围满是表情悲愤的众弟子。   路清安皱眉凝神,只记得前一刻,还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看网文。初夏的寝室有些闷热,时间过了12点,她盯着屏幕的眼睛有点花了。   手机一个没拿稳,“啪”地砸在脸上,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鼻子被砸得发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再一睁开眼,一群古装的男男女女在自己面前慌张地跑过。一位女弟子告诉她:“掌门遭了贼人的黑手,升仙了。大长老让所有弟子去大殿集合。”   她晕乎乎再走了一阵,就被一群一拥而上的弟子押进了这大殿中。   一上来就死人,这么刺激吗?关键是她还被指认成了凶手!   路清安一头雾水,陌生的环境、未知的剧情让她又惊又惧,冷汗直流,浸湿了后背的衣衫。但理智告诉她,必须保持明面上的镇静。   路清安强迫自己把害怕和恐惧的情绪压下去。   “系统!系统!……”她小声地喊了几声。   没有任何回应。   目前已知的信息太少了,作为各大网文平台和某po的vip用户,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穿进了哪本书里。   但路清安心中就已经大致猜到这狗血剧情走向,她挣扎地想苟一苟命。   “冤枉啊,我修为低微,哪有这个能力办这种大事啊!”   老者叫路清安还在嘴硬,冷哼一声,唤道:“路仪。”   旁边一位男弟子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恭敬地拱手道:“大长老,今日是我和两位师弟在掌门殿前侍奉。傍晚酉时,清安师姐来找我们,说三长老急招弟子们有要事要吩咐。等弟子们去了三长老处,发现并未如此,便急忙赶了回去,却看到掌门……掌门已经遇害了。”   说及此处,他愧疚得泣不成声。   四周弟子愤懑地议论纷纷,恨不得把路清安就地正法。   “路清安怎么如此狼心狗肺!掌门上次境界突破时受了伤,最近一直在静养,她居然支开路仪他们,行谋害之举!”   “是啊,路清安勾结外贼,该摧毁金丹,千刀万剐!”   “她悖逆人伦,应废其筋骨,毁其神魂!”   ……   路清安听得心头直跳,这些修仙的人也太狠了吧!光听着就很疼啊!这哪是修仙,是地狱吧,要不要支口锅把她直接炖了?   “系统!系统!系统!……”路清安在心里疯狂地呼唤系统。   终于,耳边传来系统机械的声音:“恭喜宿主进入《在修仙文里攻略反派》小说,您的角色是路人甲女配,任务是帮助男主逃离路家,完成复仇。”   突然,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路清安的识海。   一时间,她天旋地转,四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声。   路清安头痛欲裂,两只手撑在地上才勉力让自己不至摔倒。   《攻略反派》是一本玄幻爽文。男主是修仙界神秘杀手组织天狩阁的王牌杀手,狠戾嗜血,真实身份是多年前仙盟盟主之子,刺杀门派掌门是为了报灭族之仇。而女主是名门修仙世家温家的大小姐,相貌才华冠绝天下,两人的爱情就像梁祝一般缠绵悱恻,惊天地泣鬼神。   而原主是一个作为总共出场了三次的工具人女配,是他们美好爱情的背景板。   第一次就是此次,她被诬陷为杀人凶手,受了宗门戒鞭三十鞭,被打得金丹碎裂、奄奄一息后,扔进禁闭室,碰到藏匿其中且身受重伤的男主,两人互相帮扶逃出了路家。而她作为男主的机缘,利用路家的秘术,帮助男主疗伤,修补魂识,顺带让他的修为也得到了提升。   第二次,她被正道修士追捕途中,男主舍命相救,为表感激之情,又再一次耗费寿元、运用秘术帮助男主提升修为,误打误撞居然助他提升至化神境后期。   第三次,她被正道修士抓获后,当做提升修为的材料丢进丹炉,等男女主赶到营救时,已经领盒饭了。此事彻底让女主认识到正派的伪善,让男女主角敞开心扉,成为灵魂伴侣。   真是一个又惨又尽职的工具人啊!   “我不干!”路清安用意念对系统说。“牺牲什么?色相可以,命可不行!”   卡顿了一下的系统:“……大可不必 。”   系统再度开口已恢复正常:“不执行任务的穿越者将会被系统格式化,也就是说在穿越世界中消失,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   “!!!”路清安气愤极了,简直是霸王条款!   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得不低头。   她想了想,退让一步,提出自己的条件:“让我执行任务也行,必须给我金手指!要很厉害的那种!不然罢工!”   系统沉默片刻,就在路清安以为它又遁了的时候,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封面写着“山海经”三个字,书页自动展开,里面每一张都用简笔画描绘着一只妖兽,虽然笔画简单,却得其精髓,惟妙惟肖。   机械般的声音又在路清安耳边响起:“恭喜宿主获得金手指——《山海经》。每次遇到危险,可以召唤一只妖兽助阵。”   路清安眼睛一亮:“修仙版的神奇动物在哪里?!不用多说,我可以!”   系统:“使用方法是……”   话还未说完。   蓦然间,路清安后背遭受了猛烈的一鞭,被打得一头撞在地上。   她的身体、魂识都像是被鞭子分成了两半,痛觉从颅顶瞬息间传至四肢百骸,钻心刺骨般的疼痛,让她连叫喊声都无法发出。   “大胆逆徒,还不速速将你背后之人招出来!”三长老怒道,他手里闪着金色光芒的鞭子正是路家执行用的戒鞭,鞭笞的不仅是人的肉身,更是对灵魂的酷刑。   这一鞭就已经让路清安疼得想当场去世,真如剧情中所写那般挨上三十鞭只怕要三魂归天,七魄入地了。   三长老见路清安不说话,眼睛微眯,露出凶狠的神色,抬手就要再打。   路清安使出全身力气喊道:“等等!我说!”   三长老手上攻势一顿。   就见路清安颤颤巍巍直起身子,指着路仪哭道:“是路仪师兄!”   一旁正暗自庆祝计划成功的路仪听到自己的名字,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路清安指认的是自己,急得满脸通红:“你血口喷人!”   路清安抹了抹眼泪,本着做戏要做全套的原则,神情哀恫又悔恨:“长老们架海擎天,还请明鉴啊!分明是路仪师兄趁自己当值之际让我去传假召令,支走掌门门前守卫。让魔修趁机杀害了掌门啊。都是他胁迫我的啊!”   路仪简直目瞪口呆。   传令这事本就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之所以选路清安是因为她平时不起眼,生性胆小懦弱,就算被欺负也只会哭。只要他一口咬定是路清安,一顿戒鞭下去,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出实情了。到时,几个长老忙着争掌门之位,也没有人愿意听她说了什么。   哪知她竟然承认了传令的事,还反咬自己一口。   路仪登时汗流如注,大声喊冤,为自己辩解。   三长老见双方争执不下,神色不郁地再一次抬起戒鞭,不出三鞭,死人也能撬开口,他们急需找出凶手,至于凶手是谁,根本不重要。   路清安见状大喊:“背后主使就是你!三长老!”   你不是要指认幕后黑手吗?不挑了,就你了!   三长老眼睛瞪得像铜铃,戒鞭在空中顿了一瞬,一脸的不可置信,四周众人皆怔住了。   就在此时,路清安右手一伸,手心浮现出那本《山海经》图册,左手抚在封页上,一张书页出现在面前的虚空中。   同时,凭空出现了幽兰的火焰,神迹一般神圣又凶猛,猝然将书页燃烧成灰烬。   一只异兽怒吼着从火焰中,一跃而出。整个大殿颤抖,烛火晃动。   那异兽体型庞大如象,形似巨型野猪,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那群男人,尖锐獠牙伸出数尺,淋漓的口水从嘴里流出,腥臭无比。   这是《山海经》中的异兽狸力。   只见那狸力,仰天长啸,发了疯似地横冲直撞,殿中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飞出去,后朝大殿门口狂奔,似要破门而出。   三长老:“快拦住它!”   一群弟子祭出法器,组成人肉围栏,把殿门堵了个严实。   却见巨兽忽地掉头,直直冲殿中供奉的祖师爷石像。   “砰!”   足有三人合抱般大小的石像头颅被撞得掉在地上,扬起巨大的尘埃。   在场众人皆呆愣在原地,怔了片刻,互望一眼,重新举起武器,朝路清安和巨兽杀过来。   路清安傻眼了,这金手指也太莽了吧!   狸力前蹄一抬,狠狠踩在地面上,接着,一头钻进土地里,它这是要跑啊!   路清安在心里怒骂狗系统太不靠谱了!!!如果只留她一个人在此处,经过这番闹腾,根本不用戒鞭了,直接要将她这欺师灭祖的逆贼碎尸万段啊!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更,感谢每位天使的支持! 第2章 这是男主   想跑,门都没有!   路清安快速祭出本命法器,那是一柄通体翠绿的玉骨扇,洒金的扇面上密密麻麻写着无数细小的符文。   她将骨扇“啪”地展开,符文瞬间像有了生命一般,一个又一个小墨字连成一体,拧成一条长长的绳索,在狸力钻入地面的瞬间,把它牢牢绑住,一起被带入土中。   碎石、土屑登时间劈头盖脸地朝路清安砸了过来,她头晕眼花,吃了一鼻子灰,才本能地在周身支起一个结界,保护自己不受这些“物理伤害”。   路清安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忧虑,这样下去,她没被反派整死,也要被金手指弄死了!   就听见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请宿主速去禁闭室拯救男主。”   路清安才恍然想起,按原剧情,她是要被戒鞭重伤以后扔进禁闭室,遇到男主的。现在因为她之前的骚操作,想要完成任务,就得主动去找男主才行。   她在脑海中回忆原身记忆里路家的地图,禁闭室应该在大殿东南方向。   路清安尝试和正疯狂挖土的异兽沟通转向的问题,然而,说了好几遍,狸力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得在脑海中跟系统谈判:“我也想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工具人啊,任务完不成可不能赖我。”   她顿了顿,满脸怜惜,泫然欲泣:“可怜那男主,还在黑暗的禁闭室等我。此刻,他肯定正在遭受恶咒的侵蚀,身心俱痛……太惨了……”   系统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异兽的能力来源是《山海经》的神力,你要操控它们,就要试着用你自身的灵力和《山海经》共鸣,神魂交融,让你的神识成为四海八荒的一部分。”   路清安试了试,果然有用,朝前不停挖土的狸力突然转向了!   不消一刻,狸力破土而出,禁闭室到了。   它甩了甩头,碎石、尘土簌簌落了满地。   “砰!”   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墙上,又“扑”地一声落到地上。   透过远处微弱的灯光,路清安看到是浑身道袍破碎不堪的三长老。   “咳咳咳!”   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拿着戒鞭,表情痛苦地站了起来。   原来大殿中,狸力钻进土里的一瞬间,三长老也甩出戒鞭绑住了它,跟了过来。   路清安拔腿就跑。   她在心中咒骂:简直是阴魂不散!这要是被这老头抓住,不死也要残。   三长老愤怒地一抖,戒鞭卷上路清安的脖子,瞬间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路清安的脊背狠狠地摔在墙面上,颈间的戒鞭寸寸收紧,让她双脚悬空,挂在空中,无法呼吸。   “想跑?你还有什么花招?”三长老轻蔑地冷哼。   路清安胡乱挣扎着,环顾四周的状况,此处本该出现男主不见踪影,却半路杀出个三长老,剧情偏得一塌糊涂。   三长老见她费力地四处张望,继续语气不善道:“你在找什么?同伙藏在此处是吗?”   路清安颈间的鞭子越收越紧,勒入皮肤,像一双手狠狠卡住脖子,切断所有呼吸的通路。   她头脑发胀,像是要爆炸一样,求生的本能会让她疯狂挣扎。   几乎要窒息了。   “砰!”   禁闭室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路清安费力地凝聚视线,声音来源看过去。   一双血色瞳孔突兀地出现在阴森的黑暗中,恶毒地盯着他们。   “嘭……嘭……嘭……”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缓慢响起。   “咔、咔、咔”,伴随着断裂骨头碰撞时产生的奇异声响。   戒鞭忽地一松。   路清安重重摔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剧烈跳动,要蹦出嗓子眼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面色诡异而青白,原本华丽、宽大的道服此刻残破不堪,每一步极慢、极不协调,像一只破损的牵线木偶。整个人都透露着怪异又可怖的气质。   路清安脑袋因为缺氧,乱得一团浆糊,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这是个什么玩意?不会就是藏在此处的男主吧?   此念一起,瞬间像一盆冷水,兜头倒下,让路清安透心凉。   这本书不能再靠谱一点吗?   男主不应该都是倾世容颜,要么仙姿出尘,要么邪魅狂狷,要么冷傲独绝,这个丧气满满如傀儡一般的人,是什么鬼?   “掌门……”三长老不可置信般的低声,在路清安耳边突然响起。   此刻犹如天籁一般,还好,这不是男主!   等等!   掌门?路家掌门不是死了吗?   路清安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那个仙风道骨、器宇轩昂的路掌门联系在一起。   “掌门,您还好吗?”三长老试探着开口。   掌门惨死后,他和其他几位长老亲自在书房探过掌门的身体和灵识,确认无法救治后,安置在祠堂。   而,祠堂的方位就在禁闭室的后方。   三长老越想越觉得满心疑惑,他释放灵识对路掌门进行探查。   没有妖怪附身的妖气。   没有操控神识的法阵气息。   神魂尚存,难道是受了重伤,突然醒来,才如此怪异?   路清安想:原书里掌门确实已死,那眼前这个不管是谁,必定有异。   三长老还是朝掌门恭敬又警惕地行礼:“我这就将您无恙的好消息传至门中众人。”   路清安紧盯着掌门靠近的身躯,低声对三长老说:“不对。他不是掌门。”   三长老眸中的疑虑更加凝重,望向她欲言又止。他也认同路清安这个说法,但是如果与外人勾结的不是她,她又怎会如此肯定。   “路家的执行堂的神器,伤不了掌门、长老等品阶的高阶修士。您用戒鞭一试便知。”   三长老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沉声道:“掌门师兄,得罪了。”   说罢,便戒鞭一抖,朝“路掌门”狠狠劈去。   只见闪着金光的长鞭如游龙一般,势如破竹,瞬息间就到了那人面前。   然后像被重击了七寸的蛇,绵软无力地落在地上。   路清安杏眼圆瞪,掌门不仅活过来了,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三长老也瞪大了双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兄请赎罪。”   但路掌门的声音一字一字传来,虽是他原本的声线,却显得十分生硬诡异。   “杀……”   “了……”   “她……”   他陡然加快步伐,朝路清安和三长老两人,一改先前别扭的样子,几乎是饿虎扑食一般,飞扑而来。   路清安抬手布阵,嘴上连连道:“误会,误会。”   “嘭!”   一面银色符文流转的结界墙面,凭空出现。   路掌门直直地撞了上去。   路清安左手捏决,符文飞速旋转,阵法收紧,将“路掌门”牢牢困住。   三长老犹豫片刻,还是未出手。   “路掌门”蛮横地挣扎着,阵法却越收越紧,形成一个透明结界,将他死死框住。   “路掌门”猛然暴起,浓郁的黑色魔气自宽大的袍子下翻涌而出,将周身萦绕,袖袍一挥,露出一双如野兽般锋利的骨爪。   “杀……了……她……”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要将束缚着自己的符文法阵生生撕个粉碎,像在透明玻璃箱中横冲直撞的猛兽。   路清安朝三长老挤出一个苦笑:“你看,我说他不是掌门吧。”   三长老大惊,快速捏决加固了这个法阵。   三长老:“先前,我们确认过掌门已殡天,戒鞭也认定他是掌门,也不是妖邪作祟,难道……”   路清安接着他的话,继续道:“是魔修。”   千年前,仙魔大战,魔族被尽数斩杀。传闻中,魔族凶狠残暴,以修行方式极其邪门,无所不用其极,将生人投入炼丹炉活活炼化灵丹,吸食和操控活人的魂魄……   如此,能寄宿在死尸身上,将自身魂魄和原身融合在一起,还让人无法察觉,那只能可能是魔修了。   路清安心中一连串的问号,魔修怎么会出现在路家呢?而且,他既然寄宿在尸身上,为何有诈尸出现禁闭室?   三长老拿出一张传音符,“看来要尽快传讯路家其他长老,尽快通知仙盟了。”   就在此时,两人凝结出的结界碎成齑粉。   “路掌门”凭着全身的蛮力竟然将结界撞碎了。它一跃而出,死死地将三长老一把抱住,魔气将他团团包裹,瞬间穿透皮肤,直冲识海。   三长老表情一时间变得极其扭曲,声嘶力竭地大喊,每一声都透着绝望和痛苦。   而“路掌门”自身却因吸食了三长老的灵力,迅速膨胀,道袍被吹得烈烈作响,周身魔气四溢。   浓郁的魔气像野蛮生长的藤蔓,瞬间长满整个房间。   路清安感觉自己的灵力也被这藤蔓吸走,被抽空的感觉让她无法呼吸。   一道凌冽的白光闪过,陡然破开这重重黑暗。   磅礴的剑气快如闪电,直刺魔气的漩涡中心。   执剑之人着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仿佛和满室的黑暗连成一体,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意和血腥之气,犹如从炼狱中来收割性命的修罗。   路清安一时间,激动地差点泪流满面。   男主七杀终于来啊!   原文中的天狩阁十大杀手之一,暴戾诡谲,杀人如麻。 第3章 人间理想   剑光和魔气缠斗在一起,让满室的窒息感缓解了几分。   原书中,此刻男主是深受重伤,所以,他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   路清安赶紧尽职尽责地走剧情救男主,她汇聚灵力进行召唤。一只巴掌大的雏鸟身带青红火焰,从蓝焰中直冲出来。   它形似鹤,却只有一只脚,双翅展开足有数丈长,白色的喙中发出“毕方、毕方”的叫声,随即喷涌出一团熊熊燃烧的讹火,身型随着翅膀的扇动迅速膨大。   整个禁闭室都被照亮了,似要把阴沉的空气都燃烧起来。   这是传说中的神鸟毕方啊!   毕方扇动着羽翼,变得越来越大!神鸟在各种小说中都战斗力爆表,讹火能灼尽万物,所到之处必成一片火海。   路清安大喜,自己居然召唤出了这么厉害的异兽。   毕方扑棱几下,朝缠斗中的七杀和魔修猛扑过去,口中吐出青红色的火焰,将整个禁闭室都点燃了。   毕方的火焰似乎是魔气的死敌,所到之处,既然被烧了个精光。   火光的映照下,路清安看到七杀蒙着黑色面纱,面色苍白如纸,剑眉紧锁,他果然伤得很重!   所以,有没有可能“杀了她”的“他”实际上指得七杀,魔修就是来找他的。   魔修愤怒至极,浑身魔气暴涨,使出全力朝七杀猛攻,不料被毕方一口讹火打在胸口,发出地狱般的嘶吼。   突然,嘶吼声戛然而止,剑光贯穿了他张开的似猛兽般的大口,将所有的喊声封在了他的喉咙里。   一缕黑色的细烟,从“路掌门”的头顶飘起,须臾间消散中空中。   他像是傀儡线的人偶,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轰然倒地。   室内,三长老也脱力般,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满室的狼藉,心中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路清安跌坐在地,吃力地环顾四周,心想感到一丝凉意,电视剧里都是只管打,不管赔的,这屋毁成这样,应该不至于让她赔吧?   七杀也因为身上伤势太重,直接昏死过去。   室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三长老……”   “三长老……”   是路家众人寻来了。   路清安转头对着三长老讨好一笑,微微地摇摇头。   意思是,大家不打不相识,先让我们走吧。   三长老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然后张开嘴,大喊:“我在这!路清安也在这。”   脚步声立刻朝禁闭室这边靠近。   苟老头!不做人啊!   路清安在心中怒骂。   千钧一发之际,毕方掠过他们头顶,路清安将扇面上的符文再次凝结成绳,如长龙一般冲向云霄,缠紧毕方的爪子,她借着力,抱紧男主,飞了上去。   毕方长翅舒展,暴力地撞上禁闭室的穹顶。   一时间,瓦片、木屑如急雨漫天。   随着毕方飞在空中,路清安才发觉自己抱着七杀的手异常黏糊,原来他周身血腥之气的来源,竟是他自己,无法想象黑衣之下这副躯体受了怎样重的伤。   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地震动让路清安几乎脱手。   毕方毫无征兆地情况下,重重地撞上了一道透明的结界,这结界如一张庞大的倒扣着的锅盖,将整个路家及附近的几座山脉护在其下。   路清安抱紧七杀,心念一转,这应该就是路家的护山大阵!   “砰!”又是猛地一撞。   路清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她赶紧抬头看向七杀,发现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上几分。   “停停停。”   路清安尝试通过《山海经》和毕方沟通,毕方没刹住又撞了上去。   护山大阵上显示出密密麻麻红色符文,转眼间又消失殆尽,恢复透明。   路清安强忍着被撞产生的疼痛和灵力冲击,脑子飞速旋转,记下了那些难懂的复杂符文。   原身在路家亲传的弟子中,虽入门晚,却天资极高,不需要反复练习,但凡她见过的法阵,看个三四遍,就能默写出来。像这种从未见过、繁复又高阶的法阵,推算片刻,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能算出个一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饶是原身平时为人低调,也成了她被同门选中为诬陷对象的原因之一。   但目前仅凭局部符文想要破阵,还远远不够。   毕方把他们放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前,便飞走了。   路清安燃起一道掌心焰,扶七杀进洞在一处石壁旁坐下,又捡了几根枯树枝生了火。   昏黄的火光映照出男主颀长匀称的身姿,俊逸到无法挑剔的轮廓。   黑纱是怎样的惊世容颜呢?好奇得让路清安心痒万分。   她搓搓手心的汗,将七杀的佩剑放远,大着胆子扯下黑面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   眼前这个人太好看了!刀锋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像冰天雪地中叠嶂的峻山,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但本是微垂的眼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少年感,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而此刻面色苍白、浑身浴血的战损状态,更让他平添几分脆弱的美感。   人间理想啊!   原文中形容七杀,就是一把冷冰冰、硬邦邦的人型杀器,人狠话不多的高岭之花,篇幅最多的就是描述他如何杀人、如何越等级杀人,即使路清安的原身与他有三次交集,第一次还救了他的性命,但两人居然只有一次对话。   “大恩不言谢。”和“不客气。”   简直不能再敷衍了。   路清安本着来都来了,不能吃亏原则,小心翼翼在七杀俊逸的脸上摸了一把。   啊!啊!啊!手感也这么好!她激动地原地转圈。   可不能让帅哥这么死了。   路清安小心翼翼扯开帅哥的破碎不堪的衣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白皙的皮肤上,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异常狰狞,没有一处好肉。却看得出原本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八块腹肌堪称完美!   路清安眼睛都看得发愣了!   修真之人都有储物袋,用于存放法器、符咒、伤药等各种物品。   路清安从储物袋中摸出路家治伤的秘药,快速抹在新增的伤口上。   她探向七杀的神识,心道不好,这人的状态比她预想的还要差,体内灵气肆意乱窜。   路清安后退几步,用骨扇在空中一笔一划画出阵符。   地上冒起血红色的古怪阵符,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三颗高阶妖灵丹,口中默念咒语,喝道“起!”   那三颗妖灵丹便从她手中飞起来,飞旋至七杀周身。   只见妖灵丹越转越快,突然像三条游龙一样,钻进七杀体内,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霸道无比。七杀体内灵气更乱了,像是有一群猛兽在互相厮杀。豆大汗珠从他额头滚下来,浑身衣衫都湿透了。   他感觉自己要被撕碎了,这样的痛苦不如就这么死去,反而是解脱。从十年前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之后的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是苟延残喘,他早该和族人们一起归于死亡。   耳边响起那个梦魇一般的声音,“你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男人把少年和十数个同伴赶进密室中。三天后,门被打开,只有那个瘦弱的少年坐在尸堆上。他满身伤痕,像是被血洗过一般。少年抬起双眼,透过重重时空,看着七杀。那是一双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充满了疯狂和绝望,又有些呆滞和茫然。   七杀被眼前的猛然惊醒,睁开双眼,满身冷汗。   他半张脸蒙着黑纱,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习惯性摸向自己的匕首,却摸了个空,心中大骇。   一柄匕首递到七杀面前,“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警惕地盯着眼前人,勉强认出是之前出现在禁闭室的小姑娘。   “我叫路清安。”   路清安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将他的武器拿走了,不然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一剑。   七杀蹙起眉头。   路清安心中暗自感叹,帅哥就是帅哥,皱眉也这么帅。但是一想到,自己费了老鼻子劲,好不容易救了他,但以后这个帅气的小白菜却要被原书女主给采了去,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真是亏大发了。   她心里忍不住泛起恶趣味,笑意盈盈调戏道:“你长得太好看了!你被魔修重伤,我救了你,要如何表示?不如陪我双修吧?”   七杀冷峻的脸上满是怒意,“你找死!”   路清安伸出纤白的手,抚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我偏要呢?救你耗费了我五年的寿元,还给你脱衣上药,不双修,岂不是亏了?”   七杀经她一说,才用灵识探查全身,只觉得识海再不似之前灵气爆棚肆虐,周身好像还被上了伤药,丝丝凉意缓解了满身皮肉上疼痛,而且好似修为也有些长进。   他冷漠地看着路清安瘦小的背影,心中暗暗思考她的企图,陡然意识“上药”意味着这姑娘解开过自己的衣衫,垂眸一看,果然衣带松散,登时红了耳根。   七杀皱眉,良久怒斥,“你休想!”   路清安笑意更浓,“我就喜欢你这种嘴硬的,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七杀怒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哇!当反派女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调戏帅哥原来是这种感觉!!!   路清安哈哈大笑,虽然她只出场三次就盒饭了,现在怎么也要趁男主受伤嘴炮一下,才枉穿越过来这么辛苦。   她好不容易才忍笑,道:“既然不愿意肉偿,救你用了我三颗高阶妖灵丹,这是我十几年好多容易攒下的,都给你了,你看,是不是……要怎么表示下?”   七杀冷笑一声,这女修巴巴说这么多,原是为了报酬。他勉力抬起右手在储物袋中一抹,随手抓了一个小锦囊扔给路清安。   锦囊黑色织锦,绣着金线纹样,看着就价值不菲。打开一看,好家伙,都是最上乘的妖灵丹,一颗都价值千金,居然有十几个之多。   路清安喜滋滋堆出满脸讨好的笑意,“得嘞,您可真阔气!您好好休息,等出了路家,就去找人医治吧。到时我保证消失的一干二净。”   说罢,路清安就收拾东西,往洞口走去。   原着中对她这个炮灰本就寥寥几笔,根本没有中间这些变故,只是写两人利用路清安对路家的路线和阵法的熟悉,互相帮扶着下了山,然后各自离开了。此刻却被困在了路家,根本出不去,想必过不了多久,路家众人就会寻来了。   自从她穿越后,一直处于不断的危险和打斗中,一颗心紧紧地提着,丝毫没有片刻的放松。此刻,突如其来的倦意和疲惫,如深夜寒凉的晚风席卷她的心田,有些累、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往后的路,会不会越来越凶险呢?   想想和男主的第二次、第三次相遇,简直是又疼又惨,摆烂是不可能苟命的,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要回家,要走到最后,要把炮灰结局改HE!   就在路清安思绪万千时,忽得见眼底出现点点微弱的亮光,骤然出现在无尽的黑暗中,像是燃起的星火。   她低头仔细一看,山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举着火把的修士,他们穿着路家特有的白锦黑纹的门服,似乎在搜山。   淦!路家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而且这么多人,看起来是举族出动了。   路清安转身向洞中狂奔…… 第4章 隐身伪装   路清安怔了片刻,正思索要怎么清理现场,瞥见七杀不慌不忙地捏出一张火符,从熄灭的火堆中抽出半截木棍复燃,然后甩出一张符咒扔到地上,顷刻间让地面恢复如无任何人来过一般。   路清安忍不住在心里给他鼓掌,果然专业班子就是不一样。   七杀拿着火把,一言不发地朝洞穴深处走去。   路清安屁颠颠跟了上去,毕竟男主自带锦鲤体质,跟着他走准没错。   越往深处走,就见自洞顶垂挂下许多大大小小的钟乳石。   路清安在现实世界中也去过一些类似的景区,但此刻,洞中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七杀手中的火把和她的掌心焰,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那些钟乳石此刻就如嶙峋森林散发出诡异的感觉,断断续续地传来“滴答滴答”地水声和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阵阵阴风,路清安心中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七杀猛然顿住脚步,让路清安险些撞到他的后背。   她刚要开口开口询问,就见远处黑暗中那双血色瞳孔又出现了。   像隐藏在暗处的幽灵,浓郁的魔气和杀意像翻涌的浓雾,起伏翻滚地席卷而来,宛如噩梦降临。   路清安心中大骇,疑惑这是附身在路掌门尸身上的那只,还是另外一只新的呢?   万一点背,真是只新的魔修,他们两人一个受了重伤、灵力耗尽,一个只有金丹期、修为低微,怎么也不是魔修的对手啊!   冷汗登时爬满路清安的脊背,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路清安汇聚灵力,随时准备召唤山海经的异兽。   “这里有个洞穴!”洞口遥遥传来一声大喊。   密集地脚步声随即响起。   路家人找来了。   魔气如同受了惊吓的章鱼,猝然收回所有触角,满洞的浓雾和杀意退得干干净净。   路清安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因为路家这么大张旗鼓地连夜找他们,可见落到他们手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怎么办?   她还在思考对策,就被七杀一把拉到角落。   “干嘛?”   但路清安这句问话还没有问出声,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接着,一张符咒被贴在她的额头,一股奇异的感觉钻入她身体,游走于每一寸肌肤。   路清安正要反抗,却见不远处火光将漆黑的洞穴照亮。   路家人已经找到跟前了。   路清安权衡片刻后,选择了噤声。   几十只带着燃烧咒的火把将洞穴照得雪亮,如白昼一般。   完蛋了!   路清安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额头冷汗涔涔。   “仔细搜!别放过每个角落。”   一个弟子的火把划过路清安的面颊,火光几乎要燎到她的头发,专注又认真的目光直直对上路清安的眼睛。   路清安心头猛地一跳,暗自捏紧拳头。   那弟子却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退了回去,继续搜寻其他地方。   路家弟子仔细地四处寻找,像瞎子一样,完全忽略站在角落的路清安和七杀。   “大师兄,你说真是路清安勾结魔修杀害掌门吗?”   被人称作“大师兄”的路修远和路清安师出同门,他相貌俊美,清润出尘,冷着脸,“看紧你的嘴,赶紧找人。”   问话的女孩缩了缩脖子,对身边人小声道:“平日里路清安看起来很胆小啊,我觉得她不像这种人。”   路清安认出问话之人是平时跟原主相熟的路明淑,都是都是胆小懦弱的性格,因此比较投缘。   “明淑,你怎么还帮那逆贼说话。连三长老都说亲眼看到路清安在禁闭室密会魔修,他们密谋将掌门师尊的尸身毁尸灭迹。”一个小弟子见大师兄不高兴,忙拉住明淑,插嘴道。   “是啊,还好他们的阴谋被三长老识破,仓皇逃走了。”   “可是……”明淑还想继续开口,见同门们都不赞同自己,自讨没趣地闭上嘴,急步跟上同伴的步伐。   路清安被他们的话震惊了,三长老不是大义凛然的说要通知其他长老和仙盟嘛,就通知这?她什么时候密会魔修了?她明明还救了他一命啊!   简直了!吃相太难看了!   见他们走远,路清安见警报解除,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脸颊上的冰凉触感越发清晰,那是来自七杀手指的温度,他修长的指节还牢牢捂着路清安的嘴巴。   路清安脑海中浮现出他的惊天绝世容颜,不知怎得心血来潮,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轻轻一勾。   嗯……   怎么说呢,味道有点咸。   帅哥也出汗啊。   温热又陌生的触感激得七杀脑袋轰得炸开,他立刻跟被毒蛇咬过一般,迅速放开了路清安,满脸尽是厌恶的神情,一双黑眸中翻涌出层层的杀意。   路清安冲他甜甜一笑。   少年,不要激动啊。   之前自己救过他,何况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七杀咬牙,按下自己要拔剑的冲动,又拿出两张符咒,抬手将其中一张恶狠狠地摁在路清安的额头上。   路清安吃痛地捂住脑袋,就见自己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一马平川的男子!   她手腕内侧出现了一道三寸长的暗红细线,眨眼间变短了一点点,这应该是代表伪装的时间提示线,细线消失代表伪装也会消失不见。   路清安再一抬眸,看到七杀把另一张符贴在他自己左臂上,然后瞬间变成一个长相没有任何记忆点,穿着路家白金黑纹门服的男弟子模样。   路清安惊讶得长大嘴巴,这也太神奇了吧。   再一想,杀手最擅长的除了杀人,当然是隐匿和伪装了。有这些隐身、伪装的符咒也不奇怪。   不愧是天狩阁十大杀手,真专业!   等等,既然贴在手臂就可以变身,那刚刚他为何用如此大的力气,把她按得那么疼啊,绝对是故意的!   路清安撇撇嘴,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小心眼”,便跟着七杀一起,悄悄跟在路家众人身后。   这个变身符咒简直是完美,等他们两人混入人群,连路清安自己都差点认不出哪个是七杀了。   走了两步,发现有些人开始侧目看他们两个,还有些人窃窃私语,小声悄悄议论着什么。   七杀也注意到了这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变身符是天狩阁的密宝,伪装后神仙也难辨,不可能暴露。   他满心疑虑地思索着,刚一回身,疑虑瞬间得到了答案。   他看到路清安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正拉着他的衣袖!   路清安是怕自己跟不上,走丢了,所以悄悄拉着他,然而在其他人眼里,这变成了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路家最是古板守旧,弟子怎么能如此这般!辣眼睛啊!成何体统啊!   七杀简直要被路清安气死了,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人要不要再跳个大神、扭个秧歌,好更加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路清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尬笑着放开手,对着周围人欲盖弥彰地说:“踩着石头,差点摔跤,不碍事,不碍事。”   周围众人恍悟,转身继续寻找。   一群人大晚上没法睡觉,漫山遍野四处找人,心中都存了些怨气。   大家一会骂路清安,一会骂魔修,一会聊宗门的八卦。   突然,有个小弟子忍不住说:“大家别骂了,我路过议事堂时,听到长老们议事,说明日仙盟的人就会来。仙盟都是高人,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他们。”   听到这,路清安立刻竖起了耳朵。   “仙盟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说是明天晌午就能到。好像来的还是归元剑宗的天心长老和元婴后期的亲传弟子。”   仙盟盟主五年一轮换,目前掌印的是剑宗第一大门派,归元剑宗。   天心长老乃是归元剑宗第二号大人物。化神中期的大能,白虹剑出,如白虹贯日,斩尽妖邪。他曾遇百鬼夜行,一人一剑尽屠之。   但天心长老其人却如清风霁月,朗艳独绝,不带半点杀伐之气。   路清安在心中默默盘算:目前的剧情已如脱缰野马,跑得没边了。仙盟的人大概也和路家长老们相差无几,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何况,剑修一向习惯用剑说话,遇事二话不说先开打,实在也不能指望他们为自己主持公道。   路清安和七杀跟着路家弟子从山洞出来以后,又寻了很多地方,到天边泛着鱼肚白,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弟子们的住所。   然而一路上,路清安再也没有见过那双诡异的血红色眼睛,也没有再感受到任何一丁点魔气。   众弟子都陆陆续续地各回各的寝室。   路清安走在人群最后,看了看手腕内侧仅剩一点的暗红标记,这代表伪装马上要消失了。   她有些着急,正在思索等会是带着七杀躲进柴房,还是厨房,或者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   一个低沉、冷厉的声音在她身后骤然响起。   “你们两个要去哪儿?”   路清安回过头去,看到大师兄路修远抱着长剑,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第5章 巨大飞舟   “大师兄,我们搜山累了一晚上,肚子饿了,本来想去厨房拿点东西吃……”   路清安有点紧张,习惯性地想去撩鬓角的头发,手刚触到耳朵,陡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大男人,于是尴尬地摸摸耳朵,连忙把手背到背后。   路修远皱眉凝视着眼前的男弟子,虽然门派中的弟子偶有溜去食堂,偷拿食物的现象,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你们的师尊是哪位长老?”   “回大师兄,是元恒长老门下的内门弟子。”路清安看着自己的手腕,恭敬地低声回答。   路家人多,内门弟子虽然不像外门弟子,但加起来也足有好几百,元恒长老在一众长老中为人逍遥低调,他门下弟子亦是如此,料大师兄也不会一一记得。   “宗里最近诸多变故,你们不赶紧回房间,还在这里四处游荡。”路修远冷声喝道。   难道之前在山上哪里露馅了吗?没有啊,她一直很小心谨慎。   路清安默默咬紧后槽牙,紧张地直咽口水,腕间红点一闪,她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里的变化了。   不会吧,难道真要当着大师兄的面表演一个大变“男人”?   路清安已经能想象出路修远看到她由男变女,还变成传闻中谋杀掌门逆徒时,脸上精彩的表情,还有毫不留情让她身首分家的剑意了。   “还不快回房!”   路清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是!”她连忙拉起七杀,拔腿就跑。   -------------------------------------   路明淑在自己房中,她困得不行,正准备放下床幔睡觉。   房门处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怔了怔,立刻前去开门。   打开房门一瞬间,她惊呆了,喉管中几乎要发出惊呼之声,被她自己硬生生捂在嘴巴里。   “进来说话。”但路明淑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着来人的手,拽进自己的屋内。   来敲门的正是路清安,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面带着黑纱,满身煞气的七杀。   “明淑……你这有吃的没?”路清安拉着明淑的手,撒娇似地晃了晃,她一路又惊又险,折腾了一夜,是真的饿了。   就见明淑秀丽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惊惶的神色,却毫不犹豫地抱出一堆零嘴,“你没杀掌门对不对?”   果然还是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最靠谱!   “那是自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晓得我的,我连兔子都没杀过。”路清安抱着零嘴狼吞虎咽,说话声都有点囫囵不清。   “那……”明淑瞥了一眼身后抱剑而立的黑衣男子,不自觉地缩缩脖子。虽然那人一言不发,仅仅只是立在那里,但整个人就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剑,就让人忍不住地心里发毛。   路清安一边吃一边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明淑听,当然隐去了自己穿越这个环节,只是说自己偶尔得了一个法宝,可以召唤异兽。   明淑听完,张圆嘴巴,半晌才喃喃开口:“明明是魔修杀了掌门,三长老也都亲眼见了,门中的各位长老却诬陷于你,怎么能这样!”   路清安看得出,眼前这小姑娘三观都崩塌了,出言安慰道:“你别伤心,我能理解他们,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争掌门之位,本来想屈打成招,草草结案算了。没想到凭空冒出了一个传说中才有的魔修,事情又变复杂了。还不如继续拿我当替罪羊,谁抓到我都是大功一件,成为自己做掌门的筹码。”   明淑一听,眼眶居然有点微红,她心想:路清安心地太善良了,门中各长老都想置她于死地,此刻,路清安心里一定万分痛苦,不仅温言安慰自己,而且还以德报怨,还心里理解各位长老。真是好人!自己一定要帮助她逃出去。   于是,明淑将零嘴再向路清安面前推了推,“现在,路家的护山大阵已经开启,周围被结界笼罩,天下、地下皆如铁桶一般。你们只怕很难逃出去,时间久了,很有可能被发现。而被发现的结果,估计是直接拿你们祭奠掌门。除非……”   “除非,明日归元剑宗派人前来调查此事,如果能像今日搜山一般,伪装成他们的弟子,混入其中,再乘乱逃走。”路清安接着明淑的话,继续说下去。   “那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呢?”   “明天归元剑宗来时,我们路家肯定会夹道欢迎。到时,你找一群跟你相熟的女弟子去看热闹,我和我朋友伪装一番,跟你们一起,然后找机会混进归元剑宗的队伍。”   明淑看着七杀英挺修长的身型,有些不可置信道:“他扮女孩子,能行吗?”   路清安看见七杀平静如死水的脸上,难得有一丝裂痕,眉头微微蹙起,似有一丝恼怒的神色,心下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冲明淑眨眨眼:“你就等着瞧好吧。”   翌日晌午,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如澄澈透明的美玉。   路家的弟子们早早就聚集在观云台,准备欢迎归元剑宗的贵客。   等了好久就不见踪影,弟子们开始议论纷纷。   忽见有人指着天边,惊呼一声,“快!快看那儿!”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天空中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飞舟,外形似宝船战舰,高大如城,三根耸立的桅杆上,硕大的白帆被风灌满,急速驶来。   当今的修真界灵力渐微,灵石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一般的飞舟起码得花上几百万灵石,飞起来耗费的灵石也如流水,一般的宗门简直无法肖想,更何况如此巨大,起码能装上千号人。   片刻后,飞舟悬停在观云台上空。   众人啧啧称奇,仰头望去只觉得自身小如蝼蚁,归元剑宗果然是修真界第一大剑宗啊,真是有钱啊!排场真是大!   路清安确是看的心中一喜,排场大好啊,人多好啊,这样才更好浑水摸鱼。   舱门打开,一道步梯自飞舟上搭下。   一位道长缓步走下步梯,身穿赤金锦袍,腰间系着龙纹角带,鬓发高束,眉下疏朗的星目,明明是和路家长老们相仿的年纪,却显得异常年轻,若琼林玉树,如玉树临风。   路清安身旁的女弟子中,已有人花痴状握拳,发出惊呼:“天心长老真是太帅了!”   路清安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很帅,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七杀这一款。   思及此处,转头看向她身侧的七杀。他现在伪装成女弟子的模样,换了一张平庸的女孩面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没有兴趣再看第二眼。   哎,这人就是性格别扭。   人群中又有惊呼传来。   路清安抬首,见天心长老身后,走出一位青年剑修,他同样相貌绝佳,通身穿着华贵庄重,既显出归元剑宗的气场,又没有半分浮夸奢靡。   路清安伸长了脑袋,等了老半天,再没见第三个人从飞舟里走下来。   一颗心由满心欢喜到绝望至极。   就两人?   这么大一艘船?   连一座城的人都能搬来好吗?   搞这么大阵仗就运了这两个人来?   路清安简直无语了,两个人还怎么尾随,还怎么伪装,还怎么浑水摸鱼?   难道把这两人打晕,自己和七杀去坐船吗?她也不会开啊。   路清安心绪凌乱如风中的飞絮。   明淑满是忧虑和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七杀倒还是沉得住气,木着一张死鱼脸,很是淡定。   等天心长老和年轻剑修走下步梯,路家众位长老便迎了上去。   路清安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路清安转身正准备离开,见天心长老右手一挥,掌心多了一个长得神似浑天仪的小仪器,数个圆环漂浮其上,周围盘绕着条小金龙。   天心长老口念法诀,仪器上的圆环飞速旋转,小金龙陡然间如活过来一般,上下窜动。   一声金玉相击的巨大声响让在场所有人心下一惊。   四条金龙一跃而起,在空中瞬间化为四条数十丈长的巨蛟,飞向路家所在地界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它们在空中盘旋,金色的光芒流转,形成一个结界,将所有人锁在其中。结界之上,偶有电光闪现,发出“噼噼啪啪”地声响。   路清安的心又沉了几分,怎么路家的护山大阵还没解开,结界又被加了一层。   天心长老开口,他特意使用了灵力,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各位道友,魔修现世,谋害掌门,危及人间。我宗心怀天下,又受贵派所托,缉拿真凶,特请本宗秘宝昆仑仪探寻魔修踪迹。 ”   他顿了顿,继续道:“ 只要和魔修有所接触的人,都能被昆仑仪找出来。”   路清安到抽一口凉气。   啊,完蛋了,她和七杀可是两次碰到过魔修,七杀更是被魔修重创,不会被昆仑仪当场抓个现形吧?   他话音刚落,金色结界之下,忽然下起了金色的细雨,细细密密地落在路家众人、殿宇楼阁、山川草木之上……   “禁闭室好像烧起来了!”   路家弟子齐齐将目光转向禁闭室的方向,只见不远处腾起黑红色的烟雾,似在燃烧一般。   “ 三长老好像也……”   路家弟子又将目光转向三长老,他的身上也腾起黑红的血雾。   路清安此刻心已沉至谷底,她感受到五脏六腑都似被灼烧起来。 第6章 都有嫌疑   路清安看到自己身上也有丝丝血雾升腾起来。   她忍着身体的痛苦,汇聚灵力,随时准备召唤山海经异兽。   恍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心中有了底,嘴角上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只见千万道凌厉的剑气,似疾风骤雨瞬间席卷而来,伴随着化神后期恐怖至极的威压,铺天盖地封住她所有的退路。   路清安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识海像是被冻住一般,根本无法调动任何灵力进行抵抗,只能怔怔地看剑雨瞬息而至,眼看就要被万剑贯穿,射成筛子。   不会吧,不会吧,都不审一下就要杀了她吗?剑修都这么莽吗?这文不会是无限文吗?死了会重开吗?   路清安任命地闭上眼睛,良久,想象中的苦痛没有如期而至。   她睁开眼,只见万千剑影如有实形,悬停在距离她头顶咫尺的半空中。   路清安咽了咽口水,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四周,身边的明淑满脸惊惶、痛苦地瘫软在地上,不远处些男弟子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污秽难闻的味道传来。七杀面上淡定,女装的袖口隐有寒光,似乎藏着利器。   剑雨缘何停下来了呢?   自然不是天心长老柳知行大发慈悲。   是因为除了路清安和七杀,大师兄、明淑还有那日进入洞穴的所有弟子,身上也腾起火焰般的血红烟雾,他们的面容因灵魂疼痛而扭曲,有些修为差的弟子疼得哀嚎起来。   这是路清安意料之中的事。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不止是他们,观云台上不少弟子也皆是如此,一个接一个升起血雾,像被传染了瘟疫一般,惨叫声也起此彼伏。   观云台如同陷入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祠堂、主殿、偏殿、议事厅、后山的森林……一处接一处,像星星之火,燃起燎原之势,皆陷入血雾之中。   路清安惊讶得杏眼圆瞪,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到处都是?   难道魔修不止一两个,还是除了掌门和那个山洞,他们还在路家四处闲逛,是来旅游的吗?   或者,他们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惊讶得同样还有柳知行和路家的众位长老,眼前混乱的场面让他们也没了应对之策,本以为昆仑仪能找出路清安,结果居然两三百个弟子都有嫌疑。   不,是整个路家都有嫌疑!   柳知行眉头紧缩,对着路家众位当家人拱手“众位长老,眼前这个情况非同寻常,还请众位随我去归元剑宗调查清楚,以免他日心怀不轨之人胡乱猜忌,让路家蒙受不白之冤。万一真是魔修作乱,混入路家弟子中,早日抓住魔修,也好还路家一个清净。”   “这……”路家众长老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背离初衷,面面相觑。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难道魔修一事真和路家有关联?”   “我路家名门正派,千百年来斩妖除魔,为生民立命。怎么可能……”   大长老话未说完,就被柳知行截断,声音凌然,神情肃穆,不容置喙:“那就请吧。”   事已至此,路家众长老也只得点头。   “季仁。”柳知行唤了一声自己亲传弟子的名字。   “是,师尊。”季仁应声,催动口诀,锁仙绳自袖口飞出,化为数百段,将所有染了血雾的路家子弟,挨个捆绑起来。   自飞舟上降下无数的步梯。   “请吧,诸位。”季仁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众人抬眼望望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剑影,只得老老实实走上步梯,进入飞舟内。   路清安低头走在队伍末端,心道:怪不得搞这么大的飞舟来,小了还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她用“传音入密”的法术,和七杀私聊:“你刚刚怎么不救我啊?别忘了,你身上的咒还没解完,只是暂时缓解了,这里也没别人能帮你。我死了,你也不能活着出去啊。”   男主一般不都英雄救美么,怎么到她这里,别说感情线,连点小福利都没有。   “必死无疑。”   七杀的声线就算化了女声,还是冷得如此硬邦邦,“你不是认命等死了么?”   七杀是指路清安没有反抗的事,他见过她召唤的异兽,那是他从未在这个世上见过的凶猛妖兽,危急时刻她却毫无动作。   “我那不叫等死!我是已经想到了魔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附到掌门身上,只要有人探查掌门的身体,必然会跟魔修有接触。而且那群人在山洞中找了那么久,肯定跟魔修有过接触。归元剑宗那个法宝看着唬人,其实精确度不高。”   七杀如深潭般的眼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接话。   路清安撇撇嘴,很好,路人甲就只能有路人甲的待遇。   飞舟内里竟有足球场那么大,路家乌央乌央三百人站在船舱中,竟显得十分渺小。   路清安不禁再次感慨,有钱真好!   “委屈各位在此休息,一个时辰后就到仙盟了。”季仁朗声对着众人道,声音中却没有丝毫的抱歉之意。   路家众位长老正在和柳知行商议后续事宜,路清安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这飞舟虽大,其装饰摆件却一点也不含糊。   单是他们头顶之上,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就价值不菲。它们像一颗颗星星,悬在空中,路清安粗略数了数,竟有数百颗之多。   这个飞舟,没有几千万灵石拿不下来吧。   路清安坐过好多次飞机,这“飞船”倒还是第一次见,觉得十分新鲜。   透过窗户,能看到路家的一切都在不停变小,洁白的云团层层叠叠。   没有碰到护山大阵的阻拦,飞舟平稳又极速地朝归元剑宗驶去。   明淑也在飞舟上,她满心担忧地用“传音入密”对路清安说:“到了归元剑宗,那群人不知道要怎么审我们,你们俩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提前准备好了变身符,等落了地,归元剑宗的弟子一多,我们就变身开溜。倒是你,小心点啊。”   “放心吧,路家这么多弟子,我只要咬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明淑故作镇定地笑了笑。   两人正聊着,陡然间,路清安觉得脊背有些发凉,那股熟悉又恐怖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想要召唤本命法器,却因为锁仙绳的束缚,无法凝聚一丝一毫的灵力。   “砰!砰!砰!……”   头顶的夜明珠如烟花一般,尽数爆炸,碎片如流星雨散落,划出绚烂的弧线。   船仓内,瞬间昏暗了许多,只有天光透过窗户打下一道道光柱,场景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一阵风毫无征兆地朝路清安猛扑过来,她因被锁仙绳绑着,此刻就如同被绑的凡人,只能笨拙地往后跳着闪躲。   对方却比她迅猛很多,一下就窜到她面前。   路清安定睛一看,这东西居然是人!而且还是跟他们一同上飞舟的路家弟子!   它嘴巴长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面目扭曲地无法辨认,瞳孔遍布血丝,异常通红,被锁仙绳捆绑,已失去了神识,如凶恶的僵尸一般,蹦跳着扑过来,本能地要撕咬猎物。   路清安心中大惊,这是什么鬼!生化危机吗?   她尝试召唤山海经异兽,但是同样因为灵力被束,怎么也无法成功。   路清安眼见那人的大口就要咬上自己的鼻子,身体忽地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往后一扯,后退数尺落入一个柔软怀抱。   寒光闪过,一颗头颅就咕噜噜滚到她脚下,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人已身首异处,脖颈处的断口“咕咕咕”地不停喷涌出血液。   “啊!”路清安尖叫出声,耶稣、佛祖啊,她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啊!   转头看到七杀眼底满满的嫌弃,他此刻还是一张女修的脸,浑身却散发浓郁的杀气。   女修长剑一挥,寒光再现,破开路清安身上的锁仙绳。   周围惨叫声不绝于耳,变成僵尸模样的不止一人,他们散在路家弟子中,如猛兽般不断扑咬身边的正常人。   被锁仙绳捆住的他们此刻就像被投入兽笼的食物,不少弟子被咬的面目全非,生生被咬下鼻子、嘴巴、胳膊……   偌大的飞舟一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天杀的柳知行和路家长老们呢?他们不是没有被捆,怎么不解咒不救人?!!   路清安愤怒地寻找他们的身影,只见一处黑雾浓郁,如滚滚浓烟,雾中剑光如虹,密密匝匝,但任剑光怎么磅礴强硬,团团黑雾却异常黏腻,被分开后,又迅速聚集,所有力道像打在棉花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什么化神大能,关键时刻也靠不住!   “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路清安神色一凝,是明淑!   一只发狂的弟子正扑在明淑身上,张大嘴巴,一口咬向她的耳朵。   路清安心急如火,手心灵力迅速凝集,抬手间,幽兰火焰中跳出一条形似喜鹊,长着十只翅膀的鱼!   这是《山海经》中的鳛鳛鱼。   它足有两人高,十只翅膀齐齐扇动,飞快朝那个正在发狂咬人的弟子扑去,一口就将那人吞下。   接着,它身体不断壮大,一口一口像是吃鱼食一般,将那些僵尸样的弟子挨个吞进肚子。   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   就是有点太骇人了!路清安看得心里有点发憷,虽然在她看来自己是穿书,这些人对她来说是纸片人,但是前一刻,他们还是看起来那么正常。   但很快,路清安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过去了,鳛鳛鱼在吞噬了几十个人以后,体型越来越庞大。   最后,大到将这一层的天花板给撑破了,木屑狂飞,天光泻下,将昏暗的船舱照得雪亮。   众弟子们如见佛光临世,重见天日,心中狂喜。   路清安却心下冰凉,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死了,要死了,这几千万灵石的飞舟,不会让她赔吧?   作者有话说:   路清安:我要英雄救美的待遇!   七杀:好,安排。   路清安:不是这样,不要女装! 第7章 劫后余生   路清安扶起明淑,简直欲哭无泪,她今后被正道修士追捕的罪名里,只怕要加一条损毁归元剑宗的飞舟了。   哎,出师未捷就背负巨债。   七杀站在她身边,见她一脸悲苦,只当她是因自己召唤的异兽吃了同门,所以内心无法接受,毕竟自己第一次杀死同伴时,那种恶心、迷茫、绝望、世界崩塌的感觉,至今仍反复出现在午夜梦回的梦境之中,每每引得他惊醒心悸。   七杀难得有耐心道:“那些人被魔修吞噬了灵魄,侵占了身体,已不算是人。你不要多想。”   路清安被七杀的话拉回思绪,这人平时总是对他冷眉冷眼,连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有,难得他愿意说着长的话。而且,虽然语气差点了,但是他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哎!   路清安是给跟杆子就往上爬的人,立刻蹭到他身边,“你是在关心我吗?”   换来七杀一声冷哼。   他手起剑落,洞穿一只朝他们扑过来的魔变弟子的脑袋,只在他眉心留下一个小小的剑口。   七杀心中懊悔不已,恼不该多嘴。   远处,魔修和柳知行高阶修士还在缠斗。   路清安心中也有些好奇:“为什么魔修每次出现都只攻击修为高的人呢?”   上次在禁闭室也是,只是攻击三长老和七杀,感觉完全忽略了她一样。   这次在飞舟亦是如此,专心和柳知行、路家长老打斗,完全忽略了周围修为低微的小弟子。   七杀闭着嘴,将剑横在面前,一副防守的姿态,随时准备应对那些飞扑而来的魔变弟子。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路清安一脸惋惜。   七杀心底又是一声冷哼,这丫头还知道用激将法。   “哎……”路清安又是一声长叹,凑近七杀的耳朵,压低声音,“枉我那么崇拜你,以为天狩阁情报网遍天下,你又是里中高手,或许知道一二呢。”   轻轻的气息拂过七杀的耳廓,他身体一僵,气息过处的肌肤传来一阵怪异的酥麻。   他猛地偏头避开路清安,勉为其难用“传音入密”道:“我探查过路掌门的尸体,他已经被吸干了所有修为。而且我与魔修交手时发现,那些黑雾有此功效。”   “你的意思是魔修攻击高阶修士,是为了吸收他们的修为?”   七杀不再回应她。   好吧,跟这人说话真累。   相处了一天,路清安竟然有些习惯了,也不恼。   吸收他人的修为和性命增长自身修为,当真是悖逆天道,太过血腥凶残的修行方式。路掌门和七杀的战力都不低,一死一伤,那么现在陷入魔雾那些人此刻必定十分危险,随时可能成为魔修吸收修为的养料。   路清安在看着黑雾,心中默默思索着对策。   “你要救他们?”七杀看出路清安的想法,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路家那些自私自利的老顽固一次次诬陷她,她还想着救人们。真是可笑。   “啊?”七杀的突然开口,让路清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不量力。”   “……”果然不能指望从这人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自己冲上去无异于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只能期待金手指了。   于是路清安对着异兽喊出了那句霸气侧漏、耳熟能详的中二台词:“上吧!鳛鳛鱼!”   鳛鳛鱼似乎也被她这句话喊得怔了怔,饿虎扑食般朝那团团黑雾飞扑而去。   它此刻庞大的身形,让船舱都显得狭小,顶部的木板随着它的动作整个被掀翻了,甲板上的桅杆轰然倒塌,也直直朝黑雾倒去。   黑雾如长了眼睛,裹挟着众人往旁边一窜,刚好落进鳛鳛鱼张开的血盆大口里。   接着,鳛鳛鱼像吃棉花糖一样,一口连人带雾,一起给吞肚子里。   这是在演皮诺曹吗?   路清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柳知行和路家那几个老头还在里面呢!   路清安冲着鳛鳛鱼手舞足蹈地大喊:“快吐出来啊!吐!吐!吐!乖乖鱼,快点!”   鳛鳛鱼跟看傻子一样地看了她一会。   路清安跑到它面前:“张嘴,给我看看。”   血盆大口里除了锋利的长牙,只有深不见底的喉管。   路清安失望地叹了口气。   鳛鳛鱼却开始摇头摆尾,扭动着肥硕的身躯。片刻后,大嘴一张,吐出一团散发着热气白雾和腥臭味的绿色黏液。   黏液动了几下,里面居然是晕死过去的柳知行、季仁,还有路家几位奄奄一息长老。他们此刻哪里还有半分修仙之人清雅高洁,皆是污秽不堪。   想起他们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路清安只觉得十分好笑。就在这时,她陡然感受到心脏一空,就像坐过山车那样,强大的失重感让她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向头部,恐惧阴影将她的瞬间心攥紧。   飞舟靠归元剑宗的人灵识控制,此刻,两人陷入昏迷,飞舟便失去了控制。   失重让所有人都漂浮了起来,不少弟子透过敞开的船舱被甩了出去。   众弟子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少男弟子都吓得失声痛哭,所有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了漫无边际的恐惧和无助。   此时,七杀朝天空扔出一张符咒。小小的符咒被风席卷,瞬间就被吹飞了。   但它飞至甲板处,刹那间化成一个金色结界,封住整个飞舟甲板的破口,同时也将鳛鳛鱼卡得动弹不得。   路清安见此情景,眼睛突然一亮。   “鳛鳛鱼,你飞到飞舟下面,把它托起来。不然大家得死!”   鳛鳛鱼闻言,毫不迟疑一跃而起,消失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   失重感还在继续。   好一会,都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一时间哭声更大了。   众位长老身受重伤,无法动弹,只能唉声叹气,随着时间流逝也变得心如死灰。他们早已从三长老处听闻了和路清安有关的事,特别是三长老在巨兽出现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但是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指望她做什么,难道她还真能救了他们不成。   “砰!”一声如爆炸般的巨大撞击声自脚底传来,墙上所有的装饰都哗哗坠落在船舱地板上,随后四面八方传来船体裂缝的“咔咔”声响。   同样坠落的还有漂浮在空中的所有修士。   大家惊讶地发现,飞舟停住了,好像还开始继续向前飞行。   有些身体状况尚可的弟子们一蹦一跳地来到窗边,透过窗户,能看到鳛鳛鱼缓缓扇动的庞大羽翼,此刻的它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大了。   他们得救了!不用粉身碎骨了!   人群中传来阵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大家都用崇拜的眼光看向路清安。   路清安却捂住眼睛,全身都透着满满的忧伤。   完蛋了,这下飞舟坏得很彻底,好像真的要赔了!   得赶紧跑路才行!   路清安重新回到路家长老身边,扬着头对他们道:“众位长老,我路清安自小在路家学艺,深受路家恩惠。但是你们三番两次的诬陷我,要置我于死地。”   她指着三长老的鼻子:“还有你,我上次还救了你吧,居然恩将仇报。你们这么大年纪了,做的事啊,忒不是东西了。”   小姑娘声音清越,十分悦耳,说的话却很是难听。   众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此时理亏,也无言以对。   “想来这回也不例外,所以,这次我救了你们一、二、三、四……加上这两个归元剑宗的剑修,一共八个人,还有这些百来个师兄弟,我可要收报酬了。”   长老们听得一愣,随即开口:“你要什么?”   “天玑魂丹。”   “不可能……”大长老喘着粗气,费力地说。   天玑魂丹乃是路家的密宝,可治疗魂伤,提升修为,只有掌门和长老们才知道炼制的方法,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因此每年炼制的数量极少,在修真界中有市无价,一粒难求。   “哦,是吗?但你们此刻被魔修重伤,魔气已入五脏六腑,如不及时治疗,自怕你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变得和刚刚那些魔变弟子一样,不人不鬼。只有天玑魂丹能缓上一缓。”   大长老想起之前的情景,不禁浑身一颤。   “你们现在无法动弹,连说话都困难。根本没办法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来。而且我还能让鳛鳛鱼送你们去修真界的医门泰斗沈家。”路清安说完这些,优哉游哉地看着大长老,笑着问道:“所以,大长老,你真的想好了吗?”   大长老寻思片刻,心中万分不甘地告诉路清安,天玑魂丹在他储物袋中的位置,说话时每个字似从牙齿缝中挤出来一般。   路清安拿出一个小黑瓶,打开一瞧,里面赫然躺着二十粒黑黝黝、指甲盖大小的小丹丸。   她全部倒在手心里,给地上的八个人每人嘴里塞了一颗,从剩下的十二颗里数了四颗放进自己的储物袋,留了八颗放回瓶里,回身欢欢喜喜地跑到七杀身边。   此时,他已变回少年的模样,穿着利落的黑衣,立在慌乱狼狈的众人中,格外出挑。   路清安将小黑瓶递到七杀面前,道:“拿着,这是路家的天玑魂丹,可以治你身上的魂伤。等下飞舟一降落,我们就分开啦,你记得每天吃一颗。”   少女笑靥如花,明媚张扬,眸光清亮如水,让七杀有一瞬间晃了晃神。 第8章 白色妖兽   等飞舟在沈家山门前缓缓停下时,瑰丽的晚霞已经将天边都染红了。   路清安和七杀走下飞舟,看着鳛鳛鱼摆摆尾巴,很快消失在天际。   石阶一路蜿蜒而上,路边是被沈家救治过的人捐献青石灯,莹黄色的法术光芒在石灯中跳跃,密密地排列,顺着石阶通往沈家的大门。这是沈家十世功德的象征,标志着他们在所有修真人心中崇高的地位。   还能自由行动的路家弟子们搀扶重伤的同族,一瘸一拐地往山上去了。   七杀是天狩阁的杀手,自有别的去处,不会上山求医。   霞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绚烂又寂静,深邃地像有高深的咒法。   路清安看着七杀俊美无俦的侧脸,突然生出许多不舍的情愫。   “我走啦。”路清安朝他挥挥手。   “嗯。”俊美的少年应了一声,垂眸转身快速离去,心底萦绕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这些年好像从来没有和人道过别,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七杀身法奇快,很快就和鳛鳛鱼一样消失在路清安的视线。   路清安心中五味陈杂,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生命中见过最好看的人,就这么消失了,果然女配剧本就没有男主相伴的好命。   但是很快,她的这些失落就被财富带来的喜悦代替了,因为她还有七杀给的那一袋最上乘的妖灵丹啊。   发财了!什么修仙,什么剧情以后再说吧。   路清安决定去临近的镇上试试,一颗妖灵丹就可以换了一千两黄金,她把金子兑成银票。   她美美地睡上了一觉,第二天去最贵的来顺楼摆一桌的山珍海味、霓裳阁买了十套织锦的长裙、符文铺收了一打的高阶符文……   有钱人的世界,简直太幸福了。   她酒足饭饱,提溜着新买的一盒桂花糕闲逛。   “路姑娘,马车准备好啦!”远处一脸憨厚的中年车夫牵着马车朝她走过来。这是路清安花一百两银子顾来送自己云游四方的。   说来,她作为路人甲,文中没什么笔墨描写,还没想好下一步去哪里。   在颠簸的马车里,路清安盘点自己刚刚购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沉浸在暴富的无限喜悦中。   突然,车厢发生了剧烈地震动,路清安一个没坐稳,额头撞在车厢上。   “怎么回事?”她揭开车帘,想找车夫问个明白。   刚一探出头,一道符咒攻击擦着她的鼻梁,炸断了车把手,木屑四溅,车“咣当”一下失去了平衡,砸在地上。   她来不及管奔逃的马和跑不见人影的车夫了,因为下一刻一只一丈八的白色妖兽,把整个车厢都砸开了。   它通体长着雪白的毛,似虎又似狼,浑身上下扎满了狩猎的钩子,鲜血从伤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利爪连着长锁,那头是几个满脸胡渣的落魄男人。他们另一只手拿着各式的法器。   “那有个漂亮小娘们。”一个脸上有疤的矮个子叫起来。   “一起抓了。”   话音未落,法器就往路清安身上招呼过来。   路清安右手一伸,手心浮现出那本《山海经》图册,左手抚在封页上,一张书页出现在面前的虚空中。   同时,凭空出现了幽兰的火焰,猛烈又神圣,猝然将书页燃烧成灰烬。   一只三尺来高,长着白色脑袋,红色脚的猿猴吼叫着从火焰中跳了出来了。   大地震动,似乎远处的山体也跟着颤动,惊起群鸟。   路清安傻眼了,这只猿猴也抓耳挠腮,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它的脑门上出现系统标注的两个字,“朱厌”,系统怎么还升级了?   但是,这个金手指能不能不要忽高忽低,不靠谱啊!   散修们怔了片刻,互望一眼,重新举起武器朝路清安杀过来。   路清安骨扇一展,飞出四张符咒。这是她在镇上才买的,都是高级货,掌柜说法力巨大,相当于金丹后期修士的咒法。   果然,效果很好,直接轰地男人们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朱厌也冲上去,对着散修的脸一阵乱挠,引得他们一阵鬼哭狼嚎。   路清安赶紧把腿就跑,就听到白色妖兽发出一声惨烈地哀嚎。奇异的是,她的耳边居然出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拼命喊:“救命!救命!”   她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在紧张状态下,耳朵出现了幻觉。   但是,她一边跑,那个声音还在不断钻入她的耳朵。   路请安回过头去,对上受伤妖兽满是痛苦和悲哀的眼睛,她心里突然明白了,是它在叫!   她居然能听懂妖怪的讲话!   人妖殊途!修士,本来就是降妖的,而且这些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先逃为妙。   眼看着男人们就要追上来了,路清安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喊声越来越小。   路清安听地心里嗡嗡地,只是一瞬间,内心热血一涌,下了狠心。   !!!豁出去了。   她突然转身,甩出十数张高阶符咒,像不要钱一样拼命丢。   高阶的攻击咒法,像雨点一样炸地男人们措手不及。   但是,他们毕竟常年作战经验丰富,而且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他们便摸清了路清安的套路,她只会丢符咒,根本没有什么战斗技巧。   而漫天的符咒更让他们确定,这是一个有钱的主,一定要拿下。   路清安被抓住了,在她发现符咒扔完的下一刻,被锁仙绳捆地结结实实,越挣扎勒得越紧。连带着没什么攻击力的朱厌也被抓了。   她绝望地看着妖兽,“别喊了。你看我也被抓住了。”   它“唔”了一声,似在叹气。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情管妖兽了。因为这几个散修全部都围到她身边来了。   为首的高个子男人一把将她的储物袋扯了下来。   他们用神识探了探,发现都是些衣服、零嘴之类,对修真人无用之物。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矮个子啐了声,骂道:“娘西皮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小娘们,你刚刚符咒不是丢的很欢吗?宝物呢?”说罢,掐住她的脸,手指还在脸上不住摩挲。   高个子男人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端详了一阵,一把扯开刀疤脸:“就是这个女人!”   “老大,这女人谁呀?”   “路家昨天连夜放出消息,门下有个逆徒,私养妖兽,勾结魔族,暗杀路掌门和同门,悬赏黄金万两、灵石千颗要缉拿凶手。这是那人的画像。”   刀疤脸凑上去一瞧,果不其然,仔细对比,跟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路清安心里一点也不意外,果然是那些长老们的作风。   “不过,我倒也听说一件事,好像这女人的体质特殊,阳寿能换修为!老大,要不,咱们试试?”   矮个子一脸猥琐地将脸靠近她,鼻子里呼出臭气打在她脸上。   路清安心里又泛起一阵恶寒,她被路家卖的真是彻彻底底,还添油加醋!   重要的是眼下,她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根本不知道这些恶心的男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滚开!你们知道路家的噬魂咒吧,知道路掌门怎么死的吗?三个时辰以后,肠穿肚烂,七孔流血,全身流脓。”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说得停住了动作,但是似信非信。她能杀了玄门大能,说不定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路清安见状,故作神秘地继续忽悠:“这是路家的绝门密法,生命受到致命伤害,就会拉对手同归于尽。你们不信大可以试试。”   “还有,你们不许碰我的骨扇,这是我的本命法宝。有一点损坏,我也要你们好看。”   矮个子听罢立刻放开路清安的脸,有些紧张地看向同伴,“老大,怎么办?”   他们的黑老大冷笑着夺过路清安手里的骨扇,从她的储物袋中摸出了那个被藏好的锦袋,里面满是灵石和银票。   看着他拿着银票在自己面前晃,路清安生硬地挤出一个心痛万分的笑容。   “这下可真是要发大财啦!哈哈哈哈……”男人们兴奋地大喊大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先把她绑起来。晚上就启程,去换悬赏。”黑老大把一团破布塞进路清安的嘴里。   看来他们轻车熟路的样子,这是一群惯犯。   夕阳西斜,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和烤肉的味道,男人们在喝酒吃肉,庆祝天降的富贵。   路清安饥肠辘辘,一边观察那边的动静,一边朝被绑在地上的妖兽和朱厌挪过去。   白色妖兽满身伤痕,血液将毛发和泥土凝固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显然被虐地不轻,大脸贴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别急,朋友们。”路清安压低声音说:“你们先把我绳子咬断,我再放了你们,咱们一起走。不然就都得死。”   白色妖兽抬起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间,那双眼敛了敛,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朱厌倒是很灵活,扭扭身子就凑到她身前。   路清安努力地把反绑的双手凑到它们嘴边,让他们锋利的牙齿一点点磨损捆绑她的法器锁仙绳。   仔细分辨着远处的喧闹声、喝酒声,路清安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大气也不敢喘,汗顺着脊背在衣服里面滑下去,感觉分外清晰。   “塔塔塔”一串拖沓的脚步声。   路清安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方向,那个矮个子带着醉意,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咔”地一声,锁仙绳断了。矮个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第9章 这酒有毒   视线对上的瞬间,路清安握紧双拳,僵直着身子,保持着反绑双臂的姿势。她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故意摆出愤怒地样子,瞪大眼睛。   “娘西皮的!”矮个子想到噬魂咒,骂骂咧咧地走远了,不一会儿,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路清安努力压抑心中的厌恶,感受自己骨扇,本命法器是认过主的,和主人之间有天然的联系,低声念咒。   “老大,杨东再敬您一个,我干了,您随意!”矮个子放完水,又殷勤地跑到黑老大闫瑞虎身边来敬酒。   闫瑞虎跟矮个子轻轻碰了杯沿,心中的那种撞大运的欢喜和酒一样溢了出来。   那些灵石价值超过万两黄金,心里想想都会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修真界灵气日渐衰微,他们道上行走了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高阶灵石。他环视了周围的兄弟,如果不是跟着自己,他们哪有这个命看见这些。一个想法在他心里无限膨胀。   “咦,他们怎么都喝倒啊,真是水货!”矮个子突然发现自己去尿个尿的功夫,兄弟们都东倒西歪的。   “大伙高兴!”闫瑞虎又给矮个子满上:“杨东,是兄弟的,再喝一个。”   “好嘞,您瞧好了大哥!”矮个子一口闷了杯中的酒。   “这……酒……”话还没说完,便“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闫瑞虎看了一眼地上矮个子,麻利地拔出腰中的匕首:“下辈子再做兄弟吧。”   说罢,数道寒光闪过,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地上的几个男人前一刻还沉静在暴富的狂喜中,这一刻就在昏迷中被他们的老大割破喉咙送去了地狱。   闫瑞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所有的灵石,万两黄金,都是他一个人的了,笑意自心胸扩散到脸上的每一块狰狞的肌肉,那样子简直就是来自于地狱的修罗。   “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背后有细小地动静,闫瑞虎猛地转过身去,正对上之前抓住的那个小丫头的白嫩的小脸,他下意识地怔了怔。   路清安冲闫瑞虎眨眨眼,嘴角咧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找死!”闫瑞虎骤起发难,手中的匕首直取路清安的心口,这是穷凶极恶的致命攻击,速度之快,一般修士都无法躲过。   路清安凭本能地往后躲,眼看着刀尖已近在咫尺,时间短到她根本来不及做其他反应。   无数细小的符文陡然从闫瑞虎的怀里爆炸般散了漫天,又在瞬间像有生命的渔网一样收紧,一个又一个小金字连成一体,把他牢牢包裹起来。   看着闫瑞虎像被网住的鱼一般,在网里动弹不得,路清安吊着地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现在才结结实实地体会到害怕。   “居然着了你的道!”闫瑞虎满腔怒火翻涌,额头青筋暴露。   “来”   路清安在闫瑞虎身前唤了一声,她的本命法器骨扇就从他怀里飞了出来。   她找到了自己储物袋,预料之中,银票和灵石已经都不在里面了。   “灵石在哪?”   “你想得美,我死都要带着它们!”   闫瑞虎血红的眼睛里尽是疯癫的神色。   话音刚落,路清安抬起一脚,重重踹在闫瑞虎心口,将他踹得摔了个狗啃泥。   “你作恶多端,谋财害命。连自己的同伴都不放过。现在还这么横,不让你吃点苦头,就不知道你姑奶奶的厉害!”   说罢,路清安嗡声念咒,骨扇一展。   闫瑞虎周身的符文网灵光乍现,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小虫一般钻进他的身体。   闫瑞虎瞬时觉得满身又疼又痒,真有万千虫蚁在他身体中肆意乱爬,啃食血肉,恨不得长出一百手去挠,却被符文网束缚得无法动弹,痛苦得满地翻滚。   这是路清安和同门相互捉弄时,用的咒法,人称“痒痒咒”,攻击性不大,持续时间也很短。   路清安冷哼一声,居高临下俯视着闫瑞虎。   “路家噬魂咒好受吗?诅咒已至你四肢百骸,马上你的魂魄就会被啃食殆尽,全身流脓,死于非命。”   闫瑞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是信了她的话,以为真有噬魂咒,连连求饶:“我说……我说……仙长饶命!”   “灵石在我裤档里层的储物袋里。”   这人真是恶心了!这要怎么拿?   路清安眼睛一转,“朱厌,去把他的储物袋拿来。”   朱厌万分抗拒地摇了摇头,山海经异兽怎么能干掏人裤档这种事!   “你不拿可就别想走了。我等会把你捆了丢进储物袋。”   朱厌哀嚎一声,灵巧地扑到闫瑞虎,用力一掏。   闫瑞虎也痛苦地四肢一抽,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   场景太过惨烈,路清安看得感同身受,尴尬道:“额……你下次别放在那里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要老实回答,我才给你解咒。”   “好……”闫瑞虎认命地回答。   “为何在此处打劫?”   闫瑞虎脸上疼得没了血色,断断续续道:“ 我们是这一带的散修,周围的洞天福地都被世家给占了……我们无处修炼,更没有灵矿开采……灵气是修真人的命根,断了灵气,不是逼我们上绝路么?”   路清安凝起眉头,“ 你是指沈家?他们悬壶济世,普济众生。没道理干出这种事啊……再说,如果他们行如此不义之举,就不怕坏了他们的名声?”   “哼,不是他们还有谁……这周围的散修都被他们驱赶,修真问道,刀尖舔血,谁也说不准有什么意外……谁敢得罪他们?”闫瑞虎咬牙切齿,怨毒地说。   “不仅如此,沈家还在前面的永乐镇养了一条蛟龙,搞得水患连连,民不聊生。”   路清安面上惑色更重,心里揣摩闫瑞虎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见闫瑞虎喘息声渐小,痛苦的表情也淡了许多,路清安心知痒痒咒的功效马上要消失了。   她轻咳一声,“那个既然你都交代了,那我就给你把噬魂咒解了,以后好好修道,不要作恶了。”   路清安在咒法即将失效之际,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扇子,清风拂过闫瑞虎的脸,他身上的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果真消失了。   “多谢仙长不杀之恩!”   闫瑞虎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地朝路清安磕了三个响头。   他身上的符文网也发出黯淡的微光,闪了闪。   不好,时间要到了,这网也要消失了。   “你在这里好好反醒吧。”路清安故作镇定对闫瑞虎说完,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端了十二分的架子,待走进树林深处,确定闫瑞虎看不见自己了,拔腿就狂奔,也不辨方向。   心中就一个念头,快跑,快跑,快离开这里。   等闫瑞虎发现自己被忽悠了,肯定恼羞成怒,只怕要将她撕成两半才解恨。   没跑几步,听到身后“咚、咚、咚……”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那只白色妖兽一瘸一拐艰难地跟来了。   “你别跟着我了。”   妖兽却根本不听她的话,还是一路跟在她身后。   这样目标太大了,太容易被发现了。路清安叹了口气,对妖兽说:“你非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那你先到罐子里乖乖呆着。”   就见妖兽眨眨眼,表示同意了。   于是,路清安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在手心里,举到妖兽面前,嘴中瓮声念咒,突然“啪”地一声,扇面一展。那一丈八的巨大妖兽应声化作一缕轻烟,飞进了陶罐。   路清安小心把陶罐收好,又开始逃命。她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就跟没头苍蝇一样,抓准一个方向,往前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脚下被石头一绊,一路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   她被石头、树枝磕得头晕眼花,到后来,再好的体格也坚持不了了,直接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清安在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姑娘,姑娘……醒醒……”   啊,我还在逃命呢!   路清安挣扎着睁开眼睛,一张剑眉星目,正气凛然的脸占满她整个视线,跳跃的火光勾勒出他英俊的轮廓。   少年公子龙表凤姿,随意张扬,一袭大红织金的紧身官服,一根发带将墨黑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身后,一双晶亮亮的眼睛也瞧着路清安,面上带着几分关切的神色。   “道友,你醒啦。在下乃是御前降妖师谢谨言,属薛长安真人麾下。”谢初阳自报家门,嘴角上扬勾出肆意的笑。   朝廷为了对抗修真界各大世家,成立了玄羽门,门下修士封为御前降妖师,薛长安真人乃是玄羽门之首,几百年出一个的大乘境大能,是皇室血脉,被尊为天熙王朝的国师,有他领着玄羽门这一支力量强大的修士队伍,护着皇室一脉,各诸侯国不敢轻举妄动,对修真界有所牵制。   路清安听罢,眼睛一亮。   这是男二啊! 第10章 龙王作乱   御前降妖师职业便是斩妖除魔,谢谨言听了路清安的描述,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去缉拿闫瑞虎。   见到闫瑞虎时,符文网已消失,朱厌正尽职尽责地扒在他脸上。   闫瑞虎被挠得满脸都是血印,恼羞成怒,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但朱厌极其灵巧,跟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上四处乱窜。   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谢谨言是元婴中期修为,剑光凌然,片刻后就制服了闫瑞虎,五花大绑。   朱厌则在谢谨言动手的瞬间,跃上树梢,头也不回地跳走了。   好吧,它下班了。   永安镇背靠句临山,浔江江水穿城而过。镇子依江而建,沿岸吊脚楼鳞次栉比,青石板路两边店铺林立。   谢谨言把闫瑞虎丢在府衙门口,发出一张通讯符通知玄羽门的人过来拿人。   路清安秉持着现代人感谢的方式,非拉着谢谨言去镇上最贵的来顺楼,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谢谨言杀抱着剑,脸色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大快朵颐,左手拿着鸡腿,右手不停夹菜,简直左右开工,忙得不亦乐乎。   “你怎么不吃啊?”路清安塞了一满嘴,含含糊糊地问。   “道友,你自己慢用。”谢谨言抿了口茶。“修真之人多有辟谷,像她这样胡吃海喝的着实少见。”   路清安咽下嘴里的鸡腿,笑嘻嘻道:“我本来也不想做修士的,家里人非得送我去。”   居然有人不想做修士,谢谨言也是破天荒第一回 见。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也不像正经的修真人。   “照你的说法,路家人三番两次的栽赃你,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路清安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书过来的,社会主义的好青年,做不到见死不救这种事。   “救人是我自己的事,害人是他们德行有亏。两码事。”   谢谨言怔了怔,她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但是让他着实有些惊讶。   路清安弯腰把一碟榛子酥放到脚边。一团纯白色、毛茸茸的小家伙马上伸出舌头卷走一块,吧唧几下,满意地“嗷唔”了一声。   这正是路清安先前救下的那种白色妖物,它此刻化身成一只猫咪的大小,憨态可掬,受伤处也已处理妥当,完全想象不出它先前庞大凶猛的样子。   “慢点吃,跟馋猫一样。”路清安看着它大快朵颐,笑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低阶灵石放到它进食的碟子里。   “让你走,你不走,该不会是为了吃的吧。也罢,你就跟着我,当我的灵宠吧。嗯……就叫你‘小白’了。”路清安对着它说。   谢谨言看着路清安跟妖物聊天,面上表情跟打翻了酱油瓶一样,十分精彩,“路道友,你知道你家小白是个什么妖吗?”   “?”   “这是一只幼年的白泽。别看它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长大以后可不得了,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1】关键问题不在这里,这妖兽乃是传闻中的上古妖兽,十分罕见,炼化其妖灵丹,可以大大提升修士的修为。必会引来不少争端,而你……”谢谨言顿了顿,“只怕留不住它。”   这个世界妖物凶猛,以人为食,这小女修不会是真想养白泽吧?   路清安翻了个白眼,你什么你,意思就是你太菜了。   “妖物为害人间,修真之人都应见而诛之。”谢谨言好心开口提醒道。   路清安即刻变脸,护短道:“我们小白这么可爱,哪里为害人间呀?”   谢谨言挑挑眉,不置可否。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路清安透过雕花窗,看到一群人围在告示栏前指指点点。   一会,小二过来上菜。   路清安问:“楼下怎么啦?”   小二是个话痨,一开口就说个不停:“客官,您还没听说吗?西州路家的宗主被人杀了,现下正通过仙盟广发英雄帖,缉拿凶手呢,悬赏可是黄金万两、灵石千颗。话说,那贼人居然不是什么杀手刺客,竟是他们路家门下一个小女弟子。她居然勾结魔族,还能召唤妖物,真是个人物……”   小二看了路清安一眼,絮絮叨叨继续说道:“别说,那画像还挺清秀,跟您倒有几分相似……”话及此处,转念一想,脸色陡然巨变,“客官,您不会真是……”   路清安刚要否认,就见那小二“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她扭头,看到谢谨言从花生米的盘子里收回筷子,一脸无辜,仿佛刚刚用花生米打晕小二的人不是他。   这饭是没法吃了。路清安在桌上放了银子,跟着谢谨言从窗户跳了出去。   一出门,就听到远方吹吹打打,一支老长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这边走过来。   哗啦啦,从天上落下来瓢泼大雨,路人们纷纷跑到屋檐下避雨。   “这是给龙王爷送亲的队伍吧?”   “可不是,又到了四月初四,咱永安镇可真是造孽。摊上这么个龙王爷。”路人们小声议论。   路清安拉住身边的说话的人问:“什么龙王爷?”   “姑娘是外地人吧?龙王爷是住在我们浔江的水神啊。常年江水暴涨泛滥,只有选择阴年阴月阴日降生的女子送到江里跟龙王老爷成亲,龙王老爷才会显神力,治洪水。”   “以前还是每年送,现在得每月送一个了。”   路清安一听,气得瞋目切齿:“哇,每月一个,这龙王老爷倒是想得挺美。送到江里说的好听,那姑娘不是没活路了吗?”   “哎……只能怪她可怜。”路人连连叹气,露出悲悯之色。“不过巫神大人说了,这是有福报的,龙王老爷会让她来生托个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   “这福报给你要不要?”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这种破事可真是太多了。你们怎么知道这龙是公是母?每次碰到这种事就推小姑娘出去挡灾,说不定龙是母的呢,等着你们送新郎下去呢。你们一直搞错了别人的取向,所以水患一直不停!”   “你!”周围的男人们都转过头来,怒目瞪着她,有几个还撸起袖子准备打人。   路清安冷笑:“哼,这根本不是男女的事。就算你们把全镇都丢到水里淹死了,这龙王还是会作乱。”   谢谨言皱紧眉头,问道:“居然发生这种事,府衙怎么不管,也不上报玄羽门呢?”   “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玄羽门哪里管得过来。”   谢谨言眉头拧得更紧了,玄羽门确实从来没有得到关于此处的线报。   他们正争论着,送亲的队伍已到眼前,前面是仪仗,后面跟着一队小厮捧着各色贡品,还有抬着活的猪羊牛。中间,鎏金的八抬大轿上面坐着一位浑身五花大绑,画着新娘妆容,嚎啕大哭的年轻姑娘。   “我可怜的女儿啊……”一名妇人一路攀着送亲的人,哭喊着跟来,却被小厮不耐烦地一脚踹开。   路清安眼疾手快扶住被踹倒的妇人。   妇人哭得肝肠寸断,喘不过气来,满身都是泥水,把路清安的裙子也全部弄脏了。   “大婶,你别哭了。”路清安安慰地轻轻拍妇人的后背。   妇人哭了泪眼模糊,神情恍惚:“我的妍儿啊!”   看着妇人悲伤的样子,路清安恍惚间想起自己的老妈,放假回家总是河东狮吼般嫌弃地叫她起床,桌上却是摆满她爱吃的饭菜……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小心地把妇人扶稳,“大婶,你别哭,我帮你去救她。”   说罢,她抬头看了谢谨言一眼,没有说任何言语,少年面色肃然地朝她点点头。   两人快步跟上送亲的队伍,路清安在心里默数数量,送亲的一共五十八个人,除了前面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男子,周身灵力护体,将雨点隔绝在身外,其他都是穿着短打的小厮,被淋成了落汤鸡,看不出有修为的样子。   队伍一转,在码头停了下来,此时浪涛汹涌,江水变成浑浊的土黄色。   江边也早已挤满了围观的人,他们有的人打着伞,有人淋着雨。但是每个人在期待着什么,甚至带着莫名地兴奋的表情。   摆好的供桌旁,有几个修士正在此等候多时,就近停着一艘三层高的楼船,雕梁画栋,甚是精巧。   小厮把贡品恭敬地摆放整齐,将花轿上的的女子连拖带拽地“请”到岸边。   “巫神大人来了!”   围观的百姓们都伸长了脑袋。   只见一名中年修士穿着金线云纹道服,提着一柄桃木剑迎了上去,将两张符纸往天空抛洒,嘴上念念有词。但见那符纸在雨中“轰”地一下,爆鸣一声,化成灰烬。那余灰像是有生命一般,飞到女子身上。   “雕虫小技。”路清安鄙夷地骂道。   她身边的一个矮胖的男人听到,不满地责备她,“莫要瞎说,凌云门是我们这里水神。要不是他们用神力和龙王爷帮我们从中周旋,这方圆百里的村镇只怕都要被淹入江底了。”   “装神弄鬼,真那么厉害,怎么不把这闹水患的龙王收了?祸害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男人看着路清安的眼神露出凶狠的恶意,“罪过,罪过!你口出恶言是要遭报应的。”   突然,人群中传来惊呼之声,顺着人们的视线,路清安看到江中心出现了汹涌澎湃的巨大水浪,足有数米高之高。   天色愈发阴沉,黑蒙蒙的和地平线、江水相连,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一声低沉吼声自江底发出。   “龙王爷来了。”岸上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紧接着人群中躁动起来。   不是自己的子女、亲友,就这样看热闹嘛。路清安既不解,又觉得可悲。   岸边的祭祀活动,已经结束了,女子还在拼命挣扎,被一群人带上了楼船。   路清安转头对谢谨言说了自己的计划。   谢谨言听罢粲然一笑,“包在我身上。”   路清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咒,念动咒语,拍在地面上。   暗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符文便没入泥水中,消失不见了。   她艰难地挤出人群,急步走到稍远一点的一棵大槐树下,摸出三张符咒,贴在不同的位置。   再回首望去,新娘已经被押上楼船的甲板,绑在一个用彩纸金箔扎好的竹编笼子里。   船上的修士装模作样的掐诀念咒,眼见暴雨更加猛烈,混黄的江水中,一道巨大的水纹逆流而来,像是有一只巨兽在江底游来。   “喔……喔……”   人群中发了一阵阵惊呼。   竹编囚笼被修士一把推下船,掉进江水中不知突然破开的黑洞中。   此时,一道红影如闪电一般,紧随其后,纵身一跃,也一同钻进黑洞里。   没有任何人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船上的修士脸色齐变。人群中也在窃窃私语。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江水开始剧烈动荡,掀起层层巨浪。   被法术阵加持的三层的楼船,先前在江水中岿然不动,此刻也摇晃起来。   船上的修士如临大敌,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器,摆好阵型,警惕地盯着江面。   突然,一道红色的光影破水而出。   紧接着,一道血红的水柱冲天而起,楼船瞬间被掀翻了,修士们被强大的冲击力带进翻滚的江水中。   水浪卷上岸堤,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待看清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水柱,是一条身长几十米,足有几人合抱粗巨型蛟龙!   作者有话说:   【1】白泽的描述“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来自于百度百科。 第11章 修罗场啊   连路清安也惊呼一声,原本只以为是个妖力强大的水怪,没想到居然是一只传闻中已经绝迹的蛟龙。蛟龙四爪,是神龙的近亲,能呼风唤雨。   路清安的心“咯噔”抽了一下,都怪自己太莽撞了,谢谨言只怕不是它的对手。   只见谢谨言一身暗红劲装,身形飘逸,一手持剑一手抓着之前被推入水中献祭的新娘。   路清安挥动骨扇,扇面的符文密密麻麻悬浮于空中,连成一页长长的画卷,飞向江面,一字一字皆漂浮于江水之上,星罗棋布。   巨蛟一击不中,重重地落入水中,荡开两道数米高的巨浪,而那些符文依旧轻轻地飘在水面之上。   谢谨言足尖点在符文上,如履平地,身法如风。   剑锋带着凌厉的青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在鳞片之间的间隙,且一击即退。   巨蛟更加恼怒了,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狠,却一时间拿谢谨言没有办法,每次攻击都被这个渺小的东西轻巧地避过。   水里的修士们却遭了殃,虽然撑开了水障,但是在汹涌的浪潮中,施展不开身法,只能随着浪头,摔得七荤八素。   “龙王显灵了!”岸上的人群扔掉伞,恐惧地喊起来,不要命地往地势高处跑。   谢谨言身型陡然一变,又一次错开了巨蛟的深潭巨口,但这次却直直撞上了巨蛟利爪。   路清安隔得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大气都不敢出。   却见他早有准备,剑锋斜切在巨蛟的利爪上,发出火星四溅,借力跃上巨蛟的头顶,将一把利剑插入它的右眼。   谢谨言将手中的新娘抛向天空,水面上的符文立刻活了起来,拧成一条长长的绳索,卷起新娘,另一头卷在岸边的大槐树上打了几个圈,将新娘弹向岸边。   巨蛟的右眼已瞎,只能模糊看到一道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影从眼前晃过,狂怒至极,朝着新娘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   眼看新娘即将被一口咬中,一道金色符文阵骤然出现,巨蛟一头撞了上去,那是路清安布的阵法。   但是还没等她得意,符文阵已被巨蛟撞得粉碎。上古神兽天生神力,上等的结界符文于它只是一张废纸。   五十两银子的符文稍微阻慢了巨蛟一瞬间,还来不及肉疼,新娘已又陷入危机之中。   眼下却没有再应对之法,路清安心下一紧,抬手凝聚灵力,准备召唤山海经异兽。   “铃铃铃铃铃”,铃声震人心神。   突然间,一只银铃飞来,瞬间涨大数十倍,大到如角楼的洪钟一般,直直撞在巨蛟的眉心。   巨蛟登时被撞得鲜血四溅,符文绳顺利地带着新娘飞回岸边的树上。   路清安松了一口气,好险,只差半息那新娘就要被巨蛟吞入腹中了。   她跳上树,探了新娘的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了。新娘脸上的脂粉已被洗掉,露出白净的肌肤,是个挺清秀的小姑娘。   路清安再回首,翻腾的浪涛中,两个身影正在和巨蛟搏斗。   那个如利剑般锋利的身影是谢谨言,而另一个身形轻盈灵动,衣袖翻飞,竟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修为了得,学着谢谨言的样子,以漂浮在水面上的符文为落脚点,进退自如,非一般的普通修士,应有元婴期的修为。   一时间,巨蛟竟然被两人牵制住了。   战况焦灼之时,一道黑色的剑影快如闪电,刺入巨蛟后颈处。   巨蛟浑身鳞片已修炼的似钢铁般坚硬,只有此处是妖灵汇聚之处,是致命的死穴。   磅礴的剑意竟凝成有形的剑锋,赫然将巨蛟刺了个对穿,鲜血自巨蛟下颚的血窟窿里喷涌而出。   巨蛟庞大的身躯倒入水中,一江浑水顷刻间竟变成了血红色。   路清安折扇一展,喝道:“收”。   浮在江面上的符文忽的飞至半空,连着奇异的法阵。   空中法阵飞旋,银铃炸响。   具是捉妖的法阵、法宝,却再也不见巨蛟的身影。   大雨滂沱,越下越急,没有停歇的架势,浔江血浪翻滚咆哮。   良久,路清安收了阵,远远见着三人自大雨中走来从,撑着伞迎了上去。   是七杀、谢谨言,还有那位年轻女修。   女修仙肌玉骨,面容绝丽,眉若远黛,鼻尖小小一粒小痣,在清贵气质中添了一丝妩媚。果然是作者大大精心雕琢出的主角,世间美好都与“你”有关。   “你们没受伤吧?”   路清安扫过眼前众人,稍微在七杀面上停留片刻。   他不发一言,依旧带着面纱,眉宇间依旧满是彻骨寒意,似比分别前更胜了,只一眼瞬间让人回到三九寒冬。   “刚刚真是太危险了,谁承想居然是条巨蛟。”谢谨言钻到路清安伞下避雨。   七杀微不可查地眉头轻皱。   “这位道友是?”路清安虽然知道剧情,还是客套地问。   “这位是中州温家的大小姐。温云倾。”   温家是和归元剑宗齐名的剑修门派,温家大小姐修为在年轻一辈的修士中堪称翘楚,十八岁的年纪竟然已达到元婴初期。但更令她声名远播的是,她倾国倾城的长相。   “温道友好。我是……”路清安想起自己还在悬赏令上,于是将说到一半的名字吞了下去。   对面冰山一样人突然冷笑一声,“她是路家正在通缉的路清安。”   声音中居然还带了一丝讥诮。   “你!”这人今天不正常!   难道是因为有女主登场?   男主,女主,男二,女配……妥妥的修罗场啊。   可惜,男主注定是女主的,这点路清安倒是很有女配的自觉。   好在温云倾不像一般的修士,大惊小怪,只是微正片刻,就展颜一笑,路清安只觉得雨停云散,阳光明媚。   谢谨言道:“我们赶紧把新娘子送回家吧。”   四人把新娘子从树上救下来,路清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塞进新娘的嘴里。   一会儿,她就睁开眼睛,脸白如纸,还未说话就一阵咳嗽,咳完脸上也红润了些。   “我可是还活着?”   路清安问:“嗯,姑娘莫要担心,你安全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叫李妍儿,多谢几位仙长救命之恩。”   路清安不客气地大笑,“不用客气。行侠仗义是我们修道之人应该做的。”   话音未落,就被七杀毫无感情的眼神扫了一眼。   温云倾问:“李姑娘,你家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   四人在李妍儿的指引下,把她送回了家。   路清安故意放慢脚步,和七杀并肩,八卦道:“这位道友,才分开几天,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大美女啊,动作够快啊。”   但道友这回连冷哼都欠奉,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路清安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只要自己不尴尬,就没人能让她尴尬。   很快,李妍儿的家就到了,这是一个很破旧的小院,可见过得很是清贫。   等了一会,之前路清安见过的那个大婶失魂落魄地回来了,看李妍儿平安回来,对他们四人更是千恩万谢。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涌进七八个修士,衣着装饰和江边遇到的那些一模一样,个个拿着长剑。   为首那个男修恶狠狠道:“抓住他们。”   这些人二话不说就开打,路清安一眼就能看他们修为平庸,平日里在乡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还可以,遇到真正的修士自是不堪一击。   七杀还没动手,这些人就被谢谨言没出鞘的长剑击倒在地,痛苦哀嚎。   路清安蹲下身子,骨扇“啪”一声,拍在那为首修士脸上:“说,你们是什么缺德门派?”   修士瞪了她一眼,嘴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还敢嘴硬。”路清安念了痒痒咒,将符咒贴在修士额头,他顿时浑身又疼又痒,似有千百只虫蚁在啃咬他的身体。   修士立刻就告饶了:“我说,我说,姑奶奶,我们是云游的小门派,路经此处,发现水患严重,又没有宗门管辖,便想着捞上一笔。”   温云倾问:“这水里的巨蛟不是你们豢养的吗?”   修士连连否认:“姑奶奶……我们哪有这能耐。我们都不知道这水里是什么,只知是上古大妖。”   路清安气得骂道:“胡说八道,这里明明是沈家附近,怎么没有宗门管辖?你们害死那么多姑娘,就一句捞上一笔就能带过?”   “我们真的不知道……”   “看见这个长得好看的帅哥没?他可是玄羽门的人,是想进去尝尝里面有多少大刑是吗?”   “废话多。”   七杀话音未落,凌厉剑锋已至修士眉心。   一道鲜血,自修士额间流下,剑气穿脑而过。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人似去地狱走了一遭,吓得肝胆俱裂。   路清安也被剑气和杀意镇得愣住了。   这还真是人狠话不多啊!   修士哆哆嗦嗦道:“高人把它养在……在后山……一个洞里……我们平时负责喂食……看护……”   温云倾秀眉拧成一团:“高人是谁?”   “各位仙长……我是真……不知道了啊!”   七杀长剑一收,“带路。”   修士腿软,半天才勉强站起身,被谢谨言一把丢出门外,“老实点,快走。”   四人跟着修士往后山去。   刚出门,路清安听到头顶轻轻飘来一句:“道友,你还真看谁都长得好看。”   路清安惊讶地瞪大眼睛,七杀,他,他在说什么?   这人不会是醋了吧?   作者有话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提醒:本章有红包掉落! 第12章 必须初吻   骤雨初歇,阳光透过层层乌云,拂照万物。   句临山灵气萦绕,树木山间道路泥泞,风中带着雨后花草和泥土的清香。   山路格外崎岖,修士带路清安四人走了很久,还没有到他说的那个山洞。   路清安一把揪住修士的领子,问:“还有多远?你不会是带我们绕圈子吧?”   修士连忙解释:“我哪敢啊,就在前面不远。马上就到了。”   谢谨言问:“巨蛟那么大,怎么可能养在山洞里?”   “几位仙长有所不知啊,它平时体型很小,只有在每月特定的日子,才会长到那么大。”   “你们平日喂它吃什么呢?”温云倾也好奇地问。   “高人每月会送灵石到指定地点,还很多名贵的天才地宝。”修士嘿嘿一笑,“ 它可比我们这些散修金贵多了。”   路清安觉得有异,和谢谨言对视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在修士身后。   蛟龙是巨型妖兽,最长可达数里,寿命几千年,生活在海中,浔江只是穿镇而过的小江,根本养不了这么大的妖兽。   谢谨言传音给路清安:“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这么高冷。一句话都不说。”   “我还没编好。”   “!?”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不方便告诉你。”   “天狩阁的杀手吧?”   “!?你怎么知道的?”   “天狩阁的功法特殊,专为取人性命。每一招出手都是杀招。就他刚刚给那人眉心那一下,元婴后期的修士都躲不掉。”   他这么厉害啊!路清安满心感慨地看了一眼七杀。   见那人冷脸抱剑走在前面,周身散发着去肃杀之气。   嗯,就是脾气很臭。   “他身手这么好,说不定是天狩阁十大杀手之一。杀气这么重,说不定是七杀。”   路清安简直想对谢谨言竖大拇指,他还降什么妖啊,直接支个摊子去算命得了,猜得也太准了吧!   天狩阁十大杀手以命格中的“十神”为名,分别是七杀、比肩、劫财、食神、伤官、偏财、正财、正官、偏印、正印。   原书中对他们几乎没有笔墨描写。路清安对他们也知之甚少。只知他们每个都是名满天下,双手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的狠角色。修真界传闻没有十神杀不了的人,只有世人出不起的价。   七杀回头,路清安和谢谨言挤眉弄眼的神情都落在他眼底,如霜的眸色又冷了几分。   茂密树林,古树林立,藤蔓丛生,弥漫着浓重雾气,闷热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杀手的五感本就比其他人更加灵敏。   七杀只觉得气血翻涌,烦闷的情绪侵扰他的心神。   这两人似乎格外刺眼,七杀用拇指摩挲着长剑的剑柄。   他为何对这两人如此在意?   自己和路清安不过才相处几天而已,连熟稔都算不上。   七杀不熟悉这种陌生情绪,这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或许,杀了他们才能缓解。   对,杀了他们!   只需要两剑!   洞穿眉心!   一切都能解决了。   七杀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你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那个梦魇般的声音又在七杀耳边炸响。   长剑入肉的瞬间,发出闷响,伴随着同伴痛苦的哀嚎。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   无休无止地,毫无章法地砍杀,只是为了活命。   活命的代价,是同伴的血,同伴的死。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站到最后。   昏暗的房间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长剑的利刃都砍钝了。血液浸润每一块石砖,流进每一条缝隙,又在晦暗的时间中慢慢干涸。   不知道过了多久,密室门才缓缓打开。   但那扇门并没有带来希望,也不代表终结,而像是打开了一扇地狱的大门。   眼角一道长疤的男人缓步走进来,用锐利阴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   “你现在怎么样?”那个整天叽叽喳喳地女声忽远忽近,此时却如天籁之音。   柔软的触觉自唇边传来,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他嘴里,刺激的辣味在嘴中爆开,直冲头顶。   七杀艰难地凝神,聚拢视线,隔着眼中因辣而呛出的朦胧水雾。   一双清亮圆润的杏眼,在他眼前逐渐清晰,取代了记忆中那双阴戾凶狠的眼睛。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到长睫的微微颤动,还有眼中满满的急切担忧。   路清安说:“你中了瘴气,加上之前被魔修所伤还未痊愈,一时间失去了神智。我给你念了几遍清心咒都没用,只好给你吃我自制的‘九转无敌辣丸’,你有没有感觉好些?”   所谓“九转无敌辣丸”,实际上是她练清心丹时不小心错加了许多辣椒粉,却意外发现这药丸醒神的功效比之前增加了好几倍。   谢谨言、温云倾和那个修士都不见踪影。   路清安扶七杀站起来:“刚刚突然起了一阵瘴气,可以引发人的幻觉。等我们清醒,发现你还在晕迷,那个修士已经不见了。谢谨言和温云倾已经去追了。我就觉得那修士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老实!”   “嗯。”   七杀低低地应声,往旁边挪了一步,和路清安刻意拉开一定的距离。   他不习惯这样的亲近。   “蛟龙就在这附近。”   “嗯,我也能感受到它的气息。话说,我们是为了降妖除魔,你是为了什么?”   “阁医说蛟龙的妖灵丹能治伤。”   蛟龙寿延千年,灵力极强,杀之,取去妖灵,炼化成丹药,对神魂有净化修补的奇效,刚好可以治疗七杀身上的魔气之伤。   然而蛟龙已经绝迹百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好巧不巧,此处又刚好有一条。   路清安只是炮灰路人甲,加载的原书剧情并不多,只有和她相关的剧情才比较详细。这个剧情点,她和七杀本不该相遇。   路清安心中生出些许疑惑,难道因为她剧情走偏了?   哎,就知道工具人没那么好当。只出场三次怎么会兴师动众让她穿书。   七杀不再说话,拿起长剑就往前走。   “等等我啊。你要去哪?他们还没有回来呢。”   路清安连忙追上去。   七杀又想起之前那种陌生的烦闷,心想,一定是瘴毒未消。   他回过身去,“你给那个降妖师传音便可。”   路清安没料到七杀会突然转身,脚下没刹住,差点一头栽进他的胸膛。   有倾国倾城的女主在前,路清安还是有点女配的自觉,不敢枉自肖想那些有的没的浪漫剧情。   路清安半是猜测地试探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谢谨言?”   七杀冷峻的脸上再无表情,“走。”   路清安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你突然停下来。”   前方的人头也不回,只是脚步一顿。   路清安撇撇嘴,立刻噤了声。   一柱香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一处洞穴前。   洞穴幽深,有三四丈宽,深不见底。   里面传来丝丝妖兽的灵气,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蛟龙应该就在里面了。   两人燃起掌心焰,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一进洞,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带来透心的凉意。一条浅浅的小溪自山洞深处流出,轻轻地水声在空旷寂静的洞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七杀长剑出鞘,剑气纵横,护在两人身前。   山洞幽深,除了嶙峋的怪石,空无一物。   路清安还是不喜欢这种阴暗诡异的感觉,她在现实世界中连鬼屋都不愿意去。   她拉了拉七杀的衣袖,“会不会找错了?咱们回去吧,温姑娘该等急。”   七杀不为所动,继续往前。   路清安抿了抿唇,这人真是大冰块,大木头,跟他说话总是像跟墙讲话一样。   “等等。”   七杀猛然停下脚步。   浅可见底的小溪陡然水位暴涨,转瞬间就蔓延到岸上,将他们的鞋浸没。   山洞深处传来隆隆异响,不知是何物发出的。   路清安握紧骨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黝黑的深洞。   隆隆声越来越大。   突然,奔腾的水浪好似千军万马般,汹涌疾驰而来,磅礴霸道地席卷整个洞穴。   路清安来不及反应,就被巨浪劈头盖脸,卷入水中。   她呛了好大一口水,难受得想当场去世,双手胡乱扑腾,身体却不受控制往下沉。   路清安不会游泳!   然而,更今她绝望地是,原主居然也是个旱鸭子!!!   水越来越多,将整个洞穴都灌满。   死亡的恐惧让路清安无法思考,也顾不得那么多。   刻在骨子里的二十一世纪偶像剧基因,让她脑袋一下清明了。   众多电视剧、小说的经典画面,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这个时候,就是要和男主水下吻!   非嘴对嘴渡气不能活!   管它什么女主、女配,活下去才是天道正理。   路清安毫无章法地拼命划水,用尽全力靠近七杀,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抱紧他。   她完全不顾七杀瞳孔地震般见了鬼的神情,撅起嘴巴,凑到他的俊脸前。抱着舍身取义的决心,狠狠朝七杀的薄唇印上去。   柔软的双唇贴在一起。   但似乎还没有空气传来。   肯定还有什么程序不对。   路清安伸出舌头,想去撬开七杀紧闭的唇齿。   这时,一股猛烈的力道将她使劲一推,路清安立刻被迫从七杀身上弹了出去。   一点一点沉入水底。   路清安伸长求救的双手,望着七杀头也不回地向上游的背影,震惊地瞪大眼睛。   随着不断下沉,满眼的不可置信,化为满心的绝望。   刚刚,他是把她推开了?   不应该英雄救美,给她渡气,救她上岸吗?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展开啊!?? 第13章 传送沈家   水涌入路清安的口鼻、耳膜和肺,她感觉脑袋要炸开了,吸入的水像沸水一样在肺里沸腾。   身体瘫软无力,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要死了啊!   ……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回家!   求生的意志让路清安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手指无意间碰到腰间的小陶罐。   陶罐灵光一闪,猫咪大小的白泽窜了出来。   通体雪白,一双小眼睛和葡萄一样,圆溜溜,分外可爱,扑棱着小短腿,要往路清安怀里钻。   却见她满脸痛苦,情况不对,似乎明白了什么。   白泽四肢一登,瞬间变得高大如熊,用一只爪子抓住路清安,快速朝水面游去。   “咳咳咳咳咳……”   当路清安再次露出水面,她急切地呼吸,剧烈地咳嗽,吐出好大一口水。   此时,水已经快将十余米高的洞穴完全淹没了。   路清安尽力后仰脖子,把头露在水外。   “你……没事吧?”   七杀游到她身边,似是有些犹疑地开口问道。   有事啊!我要死了!你就是凶手!   路清安在心中咆哮,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七杀见她不开口,伸手将一张符咒迅速贴在她额头。   符咒化开,在路清安眉心留下一点嫣红。   “避水符。”   又来!这人真是恶趣味,每次都拿她当僵尸,把符咒贴在她脑门。   “刚刚怎么不贴?!”   路清安满肚子的槽要吐,迫于七杀高深的武力,只能腹议。   七杀破天荒支支吾吾:“因为你咬我……”   他平时杀伐果决,清冷淡漠,何时如此吞吞吐吐,连耳根泛出浅浅的粉色。若是天狩阁那些人见了此时的他,定会觉得这是比世间有人飞升成仙更不可能出现的情景。   路清安却因七杀之前的见死不救,怒火中烧,丝毫没有察觉。   我咬你?我下次咬死你!   “洞里有异,入口被封。”   说罢,七杀头也不回地往洞深处游去。   路清安虽然满心意见,还是骑着白泽逆流跟上,这下果真呼吸如常,没有再呛水。   天狩阁的稀奇古怪的秘宝真多!如果拿出来卖,肯定供不应求,能赚大钱!   越往深处,暗流越急,阻力越大。   水速太快,路清安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抱紧白泽的脖子。   甬道逐渐收窄,到最后只剩三尺宽的距离。   此处像爆开的水龙头,水流狂泻,似是源头。   七杀用“传音入密”对路清安说:“进去。”   白泽体型庞大,已游不进去了,它摆摆尾巴,又缩回小小一团,回到陶罐中。   路清安冲七杀摇头,表示十二分的拒绝,被七杀不由分说,一把握住手腕,扎进水门。   “我不去!!!”   话未出口就淹没在咕噜噜的水泡里。   下一瞬,所有的暗流、冲力都消失了。   路清安睁开眼,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可以容纳几十个人的小空间,人工故意挖出来的密室。   四周的岩壁被刀切斧凿般平整,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立着一方石台,放着一个面盆般大小的圆钵,细细的水流从圆钵里流出,一直蜿蜒连接着水门。   说来也是很寻常的陈设,却不知怎地,有说不出的诡异。   路清安走上前查看,刚到石台前。   她突然猛得退后,尖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圆钵里,赫然漂着半截人手!   手掌和指头已被啃得光秃秃的,露出森然白骨,手臂肿胀得不成样子,腐烂的皮肉呈现出污绿色。   七杀剑眉微挑,眸光意味不明,修真之人怎么如此胆小,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   身后的力道让路清安心头猛然一跳。她勉强稳住身形,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眸,忽察觉到地面有些异样,“咦,这里有传送阵。”   七杀立刻放开路清安,俯下身查看,确是一处用鲜血写出的传送阵,血迹还未干。   路清安说:“这一路都没有蛟龙的影子。或许是有人带着它逃走了,布了水阵,想困死我们。这传送阵血迹未干,应是才走不久。”   “嗯”   “那我们现在怎么,要跟过去吗?”路清安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七杀。   “传送阵需要口令。”七杀提醒道。   传送阵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开启法阵必须施咒之人设定的特殊口令,无法用暴力强制破除。何况这个传送阵以血绘制,且看起来十分繁复,要启用更是难上加难。   路清安眉梢带上浅淡的笑意,得意得像只小狐狸,“你别忘我的身份,路家的内门弟子,最擅长的就是诡阵。”   她把骨扇放到唇边,嗡声念诵咒语,扇面一展。无数浅淡金色符文飞出,钻入地面的传送阵之中。   只见两种不同颜色的符文交错,金色符文不断游走于血字之中,像在水中打翻了两种颜料,丝丝缕缕,不断交融。   七杀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路清安。她全神贯注地破阵,脸上既不是往日玩世不恭时的狡黠,也不是出言调戏时的轻佻,完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专注。   突然间,暴涨的金光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他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只是轻轻一拽,就将他带入耀眼的光芒中。   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七杀的身体和神魂,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   再次睁眼,身后是一大片药田,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身前是林立的药架,上面摆满了晾晒的草药,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不少穿着白袍,带着蓝色布帽的人穿梭其间。   这里是沈家?!   高大的药架遮挡了两人的身形,没人发现多出了两个陌生人。   七杀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路清安的手还牵着他的指头,那是一只白净无瑕、柔软纤细的小手,不像寻常的修真人手上满是厚茧。   路家人还真是会选养尊处优的修行方式。   然,十指连心,他的心好似也被轻轻捏住一般。   七杀思绪乱飞之间,路清安已放开他的手指,连退三步,道:“不好意思啊,我想拉你入阵,一时情急。”   七杀的心骤然一轻,似也随着手指一起被放开了,“无事。”   他又捻出两张变身符,一张贴在自己身上,化为白袍蓝帽的医修模样,伸手准备将另一张贴在路清安的额头。   这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成功,他的手和符咒一起,被路清安踮着脚,一把抓在手里。   怪异的感觉又立刻从心脏传来。   “不许贴我的头!!!”路清安这回是真的愤怒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简直恶趣味。   “哦。”七杀讪讪地收回符咒,贴在路清安胳膊上,摸摸鼻子,望着她光洁的额头,生出些遗憾。   两人化成两个男医修的模样,端着两簸箕草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他们四处探查情况,沈家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伤患。   沈家不愧是普济天下的医修世家。   “哎,你们两人怎么还在闲逛,快过来帮忙!”   有人叫住他们。   药田刚运回一批新收的药材,需要摘捡、清洗、分选、晾晒。   路清安和七杀被唤来帮忙摘捡,其实很简单,和平日摘菜一样,摘掉那些坏掉烂掉的叶子即可。   路清安很快就做得有模有样,还跟她旁边的医修搭话道:“师兄,不是新来了一大批伤患么,好像伤得还挺重的。我们本来就人手不够,忙死了,还一下来这么多!”   七杀瞟了她一眼,这丫头在乱说什么。   路清安回了他一记眼刀,你懂啥,吐槽工作和老板最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果不其然,那医修开始滔滔不绝:“可不是嘛,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杂事这么多,都派给我们外门弟子,他们那些内门的,就只需要每天装模作样的巡巡房,坐坐诊。”   旁边的医修也纷纷加入群聊。   “就是,就是,连开的方子都是师傅们提前开好的,他们干了什么?”   “前两天路家一大帮人一起被送进来,我们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可倒好,磨磨蹭蹭等都处理妥当了,最后才出现。”   路清安问:“那他们现在何处?”   “连夜就被归元剑宗的飞舟全部接走了。”   “啧啧啧,他们伤得那么重,有些人都缺胳膊少腿的,我远远瞧见送来的时候天心长老都不能动了。”   “我们宗主也跟着去归元剑宗了呢。”   路清安凝眉,按道理伤得这么重,应该在沈家好好调理,却连夜赶回归元剑宗,委实有些奇怪。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路清安腰酸背疼,扶着腰,和七杀慢慢走在回廊上。   医修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喂,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个药送到地字105号病房,把膏药给病患上好。”   路清安转过头,两个白袍白帽的内门弟子颐指气使地招呼他们,不由分说地把一盘汤药放到路清安手里,把一盒膏药塞给七杀。   “是,师兄。”   怪不得外门那些人吐槽,这些人还真是高高在上。   路清安一路在心里问候着那两人的三代亲戚。   来到病房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   “温姑娘,你躺着休息,我去看看药怎么还没送来。”   “好……”   “哎……”   一声低呼从门里传来。   “温姑娘!”   路清安推门而入,只见谢谨言半是搂抱地扶住温云倾,而温云倾因身体虚弱无力地靠在他胸膛。   两人抬眼看见陌生人进入,登时双双通透了脸。   温云倾刻意避嫌一般,挣扎着起身。谢谨言却是看着自己空了的怀抱,怔楞了片刻。   凭路清安多年磕cp的经验,这两人绝对有猫腻!一日不见,进展神速啊,就开始暧昧拉?谢谨言可以啊!   路清安扬起脑袋看向七杀,见他还是一张冰冷的死鱼脸。   可怕的修罗场!   哎,不对,官配拆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上手男主了?   之前因为觉得有原书女主的存在,路清安虽然有贼心,但是还没有实质行动。   但眼前这个情况……   路清安咽了咽口水,两眼亮晶晶地骨碌碌转。   七杀却被路清安看得莫名其妙,看她双眼放光,像只饿极的大尾巴狼,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七杀:你咬我。   路清安:我没有!   七杀:你牵我指头。   路清安:我没有!   七杀:你想吃我?   路清安:对,对,对! 第14章 无头帝江   “谢谨言,你不错啊。”路清安把药碗放到桌上,用传音对谢谨言说,挑眉弄眼,一脸坏笑。   谢谨言被脑海里面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一跳,眼前这个长相普通,却用着路清安的声音,表情怪异的男人。   “你易容了?这位是?天狩阁那个杀手?”   “嗯,用了变身符。”   “天狩阁的变身符?有钱啊!一张变身符1000金。”   “什……什么!”路清安惊地嘴巴都合不拢了,她这几天就这么随随便便花了好几千金了,折成金子直接给她多好啊。   她看向七杀的眼神又炙热几分,这是个大佬,还是个非常非常有钱的大佬啊!   七杀被路清安的眸光烫得更加莫名其妙,他轻咳一声:“云倾,你受的什么伤?”   一声“云倾”如一大盆冰水,对着路清安的炙热兜头浇下,凉得彻彻底底。   “七哥,我没事。”   一声“七哥”更如一阵龙卷风,将路清安心中的迤逦吹得干干净净。   路清安心想,还怪她自己太天真啊。   同样经历瞳孔地震的还有谢谨言,他和路清安对望一眼,尴尬地苦笑。   “这位是……路姑娘?”   路清安“嗯”了一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七杀感受到路清安忽高忽低的情绪,轻轻蹙眉,他从不沾染人情世故,更不知她突如其来的失落所为何事。   “和你们分开以后,我和谢公子便四处探查,没有发现蛟龙的身影,却在一处山崖发现了赤焰草,此草乃圣阶灵植,对治疗火毒、火伤有奇效。我们两人便去采摘,不想竟然有个大妖看守此草,经过一番缠斗,虽然取得了赤焰草,我也不小心被妖物所伤。便与谢公子来沈家求医,这一路多亏了谢公子。”   谢谨言声音干涩,急切地说:“温姑娘,你可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剑法高深,我们也拿不到赤焰草。”   “七哥”、“谢公子”,亲疏立现。谢谨言被秒得渣渣都不剩。   路清安都有点可怜谢谨言了,他好歹是玄羽门的御前降妖师,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郎君,瞧现在这一脸不值钱的样子。果然,男二虽然在书里的戏份多,说到底也是个炮灰工具人。她无比同情地拍拍谢谨言的肩膀。   七杀眸光扫过路清安放在谢谨言的肩膀的手,又冷了几分。   谢谨言拂开路清安的手,问:“你们有什么发现?”   “我们找到一处洞穴,突然江水汹涌而至,洞口还被封了。有人想淹死我们!我们还发现了一处密室,那里应该就是平时蛟龙藏匿的地方。地上还有一处刚布的传送阵。不过好在,我!”路清安得意地顿了顿,“我破了传送阵法,就到沈家来了。”   “那你可真是厉害,传送阵岂是一般人能破得了的,假以时日,你肯定是名震修真界的阵法大家!”谢谨言捧场道。   “好说,好说。”   七杀冷哼一声,“你不去说书才是可惜。”   路清安朝七杀皱皱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了这个煞神,真是嘴里没一句好话。   温云倾凝眉,表情要严肃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呢?”   不愧是女主,就算凝眉这样的动作都这么动人心魄。   路清安:“蛟龙肯定还在沈家。温姑娘,你现在这里安心养伤。我和你七哥、谢哥先暗地探查。”   路清安说的无比真诚,“七哥”、“谢哥”却同时抬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出了温姑娘的房间,路清安问七杀:“我们今晚怎么办啊?”   但话一出口,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路清安刚想解释,眼前哪里还有七杀的身影,他早翻上房梁消失不见了,如一滴黑墨,消失于黑黢黢的夜色里。   好吧,早该想到,这种级别的杀手最擅长潜伏,该操心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路清安不敢大半夜的在沈家瞎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药田最为稳妥。   于是她一个人来到药田,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撒下柔和的月光,晚风轻拂,药草如麦浪般一层层荡开,带来屡屡清淡的药香。   四下无人,寂静无声。   路清安心里有点点发憷,她从陶罐里放出白泽,白色的毛团子“嗷呜”一声,钻进她怀里。   白泽小小的身体散发着柔柔的暖意,驱散了路清安心里点点不安。   男人什么的,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   路清安拿出些低阶灵石,喂给白泽。   白泽之前受的伤已经全好了,此时舌头一卷一卷,吃得欢畅。   “你且将就吃着,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高阶灵石吃,那个晶莹剔透,咬起来肯定嘎嘣脆。”路清安自顾自说着。   “好。”白泽张嘴,出发稚嫩的童声。   “你居然真能说话?你几岁了?听声音像个小孩。”   “挺小的,两百岁吧。”   路清安惊得张大嘴巴,“两百岁还小?”   “我们白泽能活一两千岁呢,我还在幼年。”   “好吧,你通万物,知道魔修的事吗?”   “魔修原和其他普通修士一样,只是离经叛道了一些。但这个世界灵力日渐衰微,灵气不足以供应给数量如此之多的修士、妖精、异兽、灵植……所以,渐渐地,大家争抢越来越激烈,魔修也逐渐找到了另外一种诡谲的修炼方式,以他人的性命和神魂为食,吸收他人的修为成了自己灵力的养料。为天道所不容,天下修真之人形成仙盟,共同剿灭了魔修,仙盟也损失惨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百年了。我出生以前的事,我也是听来的。所以现在修士的修为进阶越来越困难,寿元也不过百来岁,只比常人多个三四十年而已。妖兽吃人,修士杀妖兽,不外是为了修行,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路清安想,这像是修真界的食物链,现实又残忍。   路清安说:“我们这些时日见到的魔修都没有实体,是一团黑雾,许是因为几百年前,被重创灭族,现在虽然复现,但是还很虚弱,必须寄宿在人和死尸上。”   “黑……雾?什么样的黑雾?是这样的吗?”   白泽迟疑地抬起前爪,指着前方,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   路清安不想面对,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离她三米的地方,果真矗立着一团一人高的浓浓黑雾,魔气翻涌,被魔气沾染的草药瞬间变得枯萎。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啊!   路清安骨扇一挥,飞出两张火符,在黑雾中轰然炸开,变成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火球以魔雾为燃料,越烧越旺,不断壮大。然而,魔雾被激怒,猛然暴涨,两相对抗,打得不可开交。   这个魔修比先前在飞舟上的弱了不少。连路清安自己也没想到,她的火符能和魔修斗这么久。   路清安凝结灵气,召唤出《山海经》,幽蓝火焰中,很快蹦出一只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的巨型异兽。   额头上赫然标注着两个大字“帝江”。   但是,它,它,它居然可可爱爱,真的没有脑袋!   “往左,对对对,再往左……现在往右,魔修在你右边……后面,后面!”   帝江力大无穷,在书中是天山上的神,并非一般的异兽,战斗力极高。然而,路清安不得不语音指挥它进行攻击,场面太过诡异,连魔修都惊呆了。   帝江横冲直撞,凭借一股蛮力,竟然真将魔修牵制住了。   许是路清安太吵了,隐匿许久的系统居然忍不住发话了:“宿主,你别喊了,虽然帝江没有眼睛,但是它看得见。”   “真的?”   “是的。”   “那……小白,咱们跑。”路清安说完,拔腿就跑。   魔修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几次了。帝江靠不靠谱还两说,因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路清安带上白泽,撒丫子狂奔,疯狂逃命。   -------------------------------------   七杀来到此处时,只看到远处,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一骑绝尘拼命狂奔,不合身的医修衣袍被风起,如鼓胀的白帆,肩头还蹲着一个白色的毛绒团子。眼前,一只无头巨兽正和一个团黑雾缠斗,画面匪夷所思。   这丫头片子,在温姑娘房门外,虽然他不过……消失了,但是她也不能不见踪影,他差点把整个沈家都找遍了。眼下好不容易找到,又跑了。   他抬腿便朝那白色身影追去,却被那团黑雾堵住去路。   “那丫头跑那么快,原是因为你。”   七杀长剑出鞘,剑光如疾风骤雨,形成剑障,阻隔魔气入侵。魔修近不了身,便无法吸取人的神魂,造成伤害。   黑雾被一人一兽前后夹攻,失去了耐性,身型暴涨数倍,饿虎扑食般倾泻而下,将七杀吞没,团团包裹。   七杀立于黑雾中央,以剑气为障,魔雾化为有无数的血盆大口和尖锐利爪,疯狂攻击剑障。   七杀眼底划过锐利的冷光,魔修想让他疲于抵抗、耗尽灵力,再一举消灭。   他将周身灵力汇聚于剑锋之上,猛然一击。   魔修瞬间被劈成两截,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哑嘶吼。陡然间,魔雾趁着剑障破开的空档,一涌而入,它似乎一直等待这一刻。   低等生物,简直可笑。   七杀倏地后退,一道寒光自袖口飞出,匕首快如闪电,钉入魔雾无数大口的其中之一。   那张脸登时变得极度扭曲,整个魔雾尖啸、嘶嚎,猛烈地挣扎颤抖,那处是魔修魔核所在,如蛇的七寸、妖的妖灵,伤之可致命。片刻之后,魔雾缩小为一缕黑烟,消散于夜空中。   七杀收剑,环顾四周,药田化为凋零的枯草,帝江耗尽力气,茫然地坐在地上。   真是和它主人一样的笨。   七杀道:“你可以走了。”   帝江闻言,蹬蹬蹬甩着肥硕的屁股跑开了。   -------------------------------------   路清安没想到,魔修居然真的没有跟上来,心道帝江真是厉害。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白泽似乎是受了惊吓,从她肩头跳下,在地上乱蹿。   “喂,你好歹也是猛兽。淡定,淡定,等等我。”   路清安追了几十步,却再也没看到白泽的影子,再一回神,发现自己处在一处漆黑的洞穴。   不对,她不是在药田吗?这里是哪里?   她燃起掌心焰,想看个究竟。无数疯狂的喊叫声、痛苦的惨叫声从洞穴深处幽幽地传来。   路清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可爱帝江,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灌溉瓶啊,救命! 第15章 密室救人   路清安壮着胆子往前走,心里疯狂传音:“ 小白……小白……你在哪里?我跟你说,我最怕黑了,你再不出来,我走了! 以后没有灵石吃了,你吃石头,吃土吧。”   洞中没有任何回应,没有白泽的影子,只有越来越清晰的喊叫声,每一声都撕心裂肺,绝望痛苦,满含血泪,简直像是走进恐怖电影里。   路清安往前走了一段,实在走不下去了,传音道:“小白,你玩累了早点回来,我走啦。 ”   就在转身的瞬间,路清安瞥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极其突兀。   她吓得心脏一抽,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拔腿就跑。   下一瞬,路清安就双脚灌铅一般,呆愣在原地。   因为她看清,那双眼睛竟然属于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子。   他头上长着两只小小的角,身上的衣服极其宽大,破烂如碎布,脖子上竟然带着一个比他胳膊还粗的铁圈,连着极粗的铁链,像一只狗一样,被牢牢拴在他身处的铁笼中。   他眼睛依旧清亮,装满了天真懵懂,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这是什么挨千刀的人才能对这么小的孩子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路清安朝小孩走了几步,尽量让自己笑得纯良无害。   小孩也摇摇晃晃,懵懵懂懂地朝她走过来,扯动铁链,发出哗啦啦地声响。   “小染!站住!”尖利的女声划破重重惨叫声,异常清晰。   小孩茫然向右转过头去。   路清安举高手掌,让掌心焰的光照得更远些,顺着小孩的视线,看到在另外一个铁笼的角落,躺着一个同样穿着破烂,满身污秽的女人,她蓬头乱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们不是说小染还小,要多养几年吗……你们要心头血,我给你们……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先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太小了啊!”   女人满脸涕泪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但是她太虚弱了,又颓然地倒回地上。   “云娘,你不要求他们,求他们也没用,沈家人都丧尽天良!你今天才被取过心头血,再取一次,会死的!”一个低沉沙哑的男音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你们要取,就取我的吧,比一个小娃娃的血更多,更有灵效。”   沈家人?   路清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身上还穿着沈家人的门服,这些人是把她认成沈家人了,所以才会有这般反应。   “大家误会了,我不是沈家人。我误入此处,是为了找我的朋友,一只白色的小妖兽,不知道各位道友有没有见过。”   她话音刚落,这里的哭喊声瞬间小了许多。   路清安抬手将掌心焰抛向空中,展开骨扇嗡声念咒,火焰在空中慢慢上升,越燃越烈,照亮了整个洞穴。   路清安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脸色煞白,如堕冰窖,血都被这里的阴森寒气冻成了渣,胃中翻江倒海。   整个洞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笼,每个铁笼里都用重重锁链锁着一个形如枯槁、行将就木的人。   他们头上都长着一对角,面上带着绝望的哀恸和沉沉的死气,躺在地上,身体不能动,只有嘴巴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火焰燃烬,洞中又恢复了死亡一般阴郁的黑暗。   路清安声音干涩:“大家不用害怕,我真的不是路家人,不会伤害你们。我穿这身衣服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说罢,她从储物袋中胡乱拿出一大把灵石,混杂中阶和低阶灵石。她把其中一颗放入口中,化为己用。   “这是灵石,可以稍微帮助你们恢复一些灵力。你们看,我自己都用了,没毒的。”   路清安把灵石一颗一颗分发给每个人,甚至把七杀给的上乘妖灵丹也给了他们其中的一些垂死之人。   她把最后一颗灵石放到小孩嘴里,他以为是糖,咬得咔咔响,脸上绽放出一个明亮开心的笑容,童真无邪,似乎把洞中的黑暗也驱散了一些。   “ 姑娘,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它?”一个男人艰难地指着角落道。   路清安走过去一看,可不是,白泽缩着一团,躺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把白泽抱起,确认它没有受伤,便收进陶罐。   路清安发完灵石和妖灵丹,心中那种窒息的难过才得到缓解,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心痛。   我的库存啊,都被清空了。原本贫困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但七杀那张俊美冷冰的脸,浮现在她眼前。   嗯,没关系。抱紧这个有钱大佬的大腿,怎么也不至于饿死!他们太惨了,她不能见死不救。   路清安安慰自己。   路清安问:“你们是什么人呀?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我们……”   云娘刚开口,一阵脚步从洞口传来,由远及近。   云娘压低声音道:“姑娘,你快藏起来。沈家人来了。 ”   “ 好。”   路清安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匿好身形,就见三个医修走近,其中一人怀里一个大缸,一人提着一个小壶,一人拿着一根长管。   众人无法控制地哀嚎又响起,声音中满是绝望和恐惧。   “ 叫什么叫,白天叫,晚上叫,累不累。”   “ 总是躲不过,不如乖乖配合我们,快点取了心头血,少点痛苦。”   抱着大缸那人将大缸往其中一个铁笼一放,“你不是天天吵着要么,还给你。”   笼中女人呆愣片刻,抱着大缸嚎啕大哭。   路清安模模糊糊看见一缸血水,水中卧着一条细长的黑影。   李妍儿家中修士的话,洞里通向沈家的传送阵,这些人头上的角……所有的事凑在一起,事件逐渐清晰起来。   这些人应该就是化成人形的成年蛟龙,被沈家人常年困在此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为了取他们的心头血。   而永安镇的巨蛟许还是幼年,故被沈家豢养在外,靠周围的灵气滋养,想让它快点化人形。   路清安想到圆钵里被啃烂的断手,还有每月被献祭而死的新娘,心中五味陈杂,又苦又涩,不知该可怜谁。   太造孽了!什么普济天下,什么医门泰斗,都是狗屁!   路清安眼中泛起朦胧的水雾,模糊看到三人打开一个铁笼,一人按住孱弱的龙人,一人撒下一把药粉,那正在勉力挣扎的龙人陡然厉声尖叫起来,药粉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火,笼罩龙人全身,将他化为一个火球。   擅长御魂的路清安一眼就认出这烈火不是寻常的火,是烧的魂火,以龙人为容器,让他的心头血沸腾,在最灼热之时再取。而龙人属水,与火相克,痛苦更加翻倍。   简直惨无人道!丧心病狂!   另外一个胖医修等龙人身上的火烧得差不多了,将长管对准他的心口,准备扎下。   龙人们纷纷骂道:“你们沈家不得好死!”   “我们龙族就算化为厉鬼,也要生生世世诅咒你们。”   胖医修手上动作一顿,对着说话的龙人恶狠狠道,“闭嘴,今天怎么这么有力气,等下就到你们了。”   一个医修道:“你们要想开点,你们的心头血变成药丹,对整个修真界都有大贡献,是功德无量的事。”   胖医修阴恻恻一笑,熟练地将长管刺向已经疼得晕死过去的龙人。   路清安怒骂:“呸!狗彘鼠虫之败类,还伪装成悬壶济世之善人。”   她边骂,边一跃而出,扔出三段锁仙绳,飞向三个医修。   但,能来此处办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人,必是沈家亲传的高阶修士,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何况还是以一敌三。   三人配合之下,很快躲开了。   “何人在此?”   “你家姑奶奶!”   三人一听更怒了,拿出法器朝路清安攻过来。   路清安早有防备,早早就准备好了灵力召唤出《山海经》,一只满身黄色龙鳞,长着五彩羽翼的长龙浴火而出,周身卷着风云,缠绕着细密的闪电,   系统注其名曰“应龙”。   要不要这么巧,刚好召唤同类。   “快去给你的蛟龙同胞报仇。”   应龙长翼扇动,吐出一道水柱,浇灭了龙人内心残留的魂火。   它目光如电,利爪如剑,转头扑向三个医修。   “这是什么?”三人连忙惊恐地使用法宝应战。   他们平时面对的都是奄奄一息的龙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凶狠的真龙,一时间都慌了神,根本不是对手。   然而,这个洞穴是专为囚禁龙人而建的密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法阵。   胖医修很快反应过来,他任电流攻击自己的身体也不反抗,口中念咒催动法阵。   其他两个医修见状也开始放弃抵抗,专心念咒。   无数条手腕粗细的精钢铁链,如万蛇出洞,飞向应龙和路清安,瞬间将他们捆成了粽子,动弹不得。   铁链附加了高阶咒法,一沾身,路清安就感觉灵魂也被捆缚,痛觉钻入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识海,疼得她止不住地发颤。   身体刚硬如铁的应龙也疼得阵阵嘶嚎。   那些龙人被这铁链绑了无数个日夜,怪不得凄厉的喊叫声昼夜不停。   “砰!”   洞口传来一声巨响,清晨温柔的晨光照进漆黑的洞穴。   有人踏着晨光而来,一剑斩断路清安周身的铁链,把她揽在怀里。   路清安疼晕过去的一瞬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七杀清晰的下颚线。   这人真好看……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母胎单身   路清安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头下垫着非常不舒适的枕头,就是古装片里面那种又高又硬的圆枕。   她心里有些惋惜,没有穿越回去啊。   路清安动了动身子,四肢酸软无力。   “你醒啦。”温柔的女声从床幔外传来,温云倾清丽的身影来到床边,手上端着一碗药。   “温道友,有劳。”路清安接过药碗,“这是?”   “这是天狩阁的疗伤药,你被沈家的铁链伤了神魂,喝后很快就不会疼了。”   天狩阁?   路清安一下回想起晕倒前的事,她好像被铁链捆住了,好像被七杀救了,好像还被他抱了……   路清安的脸上染上一片绯红,“七杀人呢?”   温云倾遮面轻轻一笑,“他呀,进入密室时,第一个冲在前面。以为你受了重伤,差点一剑把那三个医修都杀了。还好被我拦了下来,剩一个没死,不然没法问话。没想到,你竟然只是累的睡着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那个木头人如此紧张的样子。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   温云倾一脸钦佩,吃瓜嗑CP的样子,倒让路清安有点不好意思了。   路清安穿越以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她根本没有好好休息,昨天又困又疼,让她疼晕后直接睡了过去。   她挠挠耳朵,试探着问:“我以为你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那样的人,应该腥风血雨,孑然一身。但是你却与他同行……”   “我与七哥自幼相识,他自幼受了很多苦。”温云倾说及此处,声音竟有些哽咽,“确是青梅竹马不错,我同情他的遭遇,拿他当亲哥哥,若他有什么事,我定会第一时间出手相帮。”   哥哥哇,哥哥好哇。   路清安听得心花怒放,雀跃不已,只差握住温云倾的小手,说妹子,嫂嫂一定会好好待你。   好在,路清安在女孩子面前还是要点脸的。   路清安轻咳一声,“温姑娘,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垂涎于你七哥的美色,之前误会你和他是一对,所以不好下手。既然你对他无意,那我便不客气啦。”   温云倾笑着点点头,“好。”   房间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两个姑娘转头,看见七杀表情极其僵硬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装着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液体。   七杀冷声道,“看来你没事了。”   “谁说我没事?我浑身骨头都疼,近期都不能走路了。只有抱抱才行。”   七杀闻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似刀锋,杀人于无形。   路清安委屈地瘪瘪嘴,“好吧,不抱也行。我元气大伤,要想快速恢复,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温云倾一脸好奇。   七杀想去捂住温云倾的嘴巴,让她别问,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温云倾认真地问道:“什么办法?”   只听路清安清脆地回答:“我只能吃点亏,勉为其难地与他双修了。”   路清安看着七杀,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灵动的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狡黠,又藏着小小的钩子。   温云倾是大家闺秀,哪里听过这种大胆的言论,登时满脸通红,连连道:“你们两个慢慢聊,谢谨言好像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罢,根本不顾什么第一美人的风姿,拔腿就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我说话的?”路清安坐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七杀。   “我没有偷听,刚进门。”   “哦,没有偷听呀,那你刚刚走进门时的脚步声为什么这么重?你一个顶级杀手,要是平时都这么走路,老早就被人抓住了吧。”   路清安一把抓住七杀的衣角,将他拉到床边。   “让我猜猜,是从我说垂涎你的美色,开始吗?”路清安一瞬不瞬地盯着七杀。   七杀不吭声,想不到这个丫头还有点聪明,还知道听脚步声,不完全是笨蛋。   “哦,不是,那是从温姑娘说你们青梅竹马,开始的?”   七杀还是不吭声,目光凉凉地撇了路清安一眼。   “哦,也不是,那是从她说你英雄救美的事迹,赞我有本事开始?”   七杀冷哼一声:“无聊。”   他想转身走掉,发现自己的衣角还被攥在路清安手里。   “放手。”   “哦,都不是,那肯定从我一醒来,就问你踪迹开始的。”   路清安说着,突然猛地将七杀衣角一拉,他一时没有防备,差点倒在路清安床上,堪堪抓住床的支架,才稳住身形。   “胡闹。”七杀如玉的面庞染上一抹绯色,耳根更是红透了。   “小七,你是不是担心我,所以一直守在这附近,可是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听墙根的习惯。要听什么,直接跟我说呀。我说给你听,日日夜夜,都行,全年无休。”   七杀把衣角从路清安手里拽出来,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这个丫头片子,简直无脸无皮!   路清安却在床上笑得打滚。   这个母胎单身,简直可爱至极!   路清安走到桌边,端起碗,仔细一看,忽然心头一麻,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宽大的海碗里,竟然满满当当都是小蝌蚪一样的活物,密密麻麻,不停涌动,远看就像一碗黑色的墨水。   然而,是真不能近看,还好路清安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要当场去世。   这是那些关在密室里的龙人,被七杀化小,养在碗里。   看他们游动的样子,想是恢复了许多,不再如那般死气沉沉。   路清安放下心来,想起躺在陶罐里的白泽,赶紧把它放了出来。   这小家伙现在倒是精神了,一落地又窜到路清安怀里,舔着舌头,讨灵石吃。   “没有,没有,灵石都给龙人了,我现在一穷二白。”   白泽白眼一翻,从路清安怀里跳到地上。   “你这个现实的家伙。没有灵石就不认娘了吗?”   “不要脸。”白泽鄙夷地冷哼一声,“啊,呸,小小年纪还要当我娘,我都能当你祖宗了。”   “娘虽然没有灵石,但是你爹七杀可是超级有钱,大把大把都是高阶灵石。”   “不要脸。”白泽舔舔爪子,“我还是吃爪子靠谱。”   “你别不信,很快,他就是你爹了。”   白泽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给她,这人真是睡糊涂了,白日做梦。   “话说,你怎么跑到密室里去了,还把我一起给带进去了?”   “我们白泽通世间万物,本来就五感极其灵敏,当时我闻到浓重的血气,以为是蛟龙藏在洞里。就想跑进去看看。没想到,洞里的血气和哭喊声太过刺激,我竟然一下晕了过去。”   “那洞穴是有障眼法和守护阵的,我们是误打误撞,闯进了阵眼,才进入其中。若非如此,我们两个都会被阵法所伤。你下回可别这么莽撞。”   路清安语重心长地叮嘱白泽,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谢谨言和温云倾一起走了进来。   路清安心里叹道,真是金童玉女,绝配。   谢谨言问:“怎么,你把七杀气走了?”   路清安:“我哪里舍得气他。”   温云倾:“七哥脸皮薄,你别老是这么逗他。”   路清安:“就是脸皮薄才逗的有意思呀。他要是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我还懒得理他呢。”   路清安正了正脸色,问到:“我们现在在哪里呀?”   “沈家山下的镇上。”   “温姑娘的伤不治了?”   温云倾摆摆手,“本就没什么大碍。”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呀?”   “你不见后,七哥把沈家都找遍了。碰到魔修要伤你,杀了魔修以后,你又不见了。只好叫了我们一起帮忙找。密室那处有禁制,我们觉得有异,七哥便强行破开了阵法,还好我们及时赶到。不然,你可真是危险了。下次,不要随意乱跑了。”   不是我乱跑,是你七哥不想和我一起过夜好吗!   路清安心里吐槽,面上却乖巧点头,这事确是她有些鲁莽。不过,魔修也是七杀替她解决的,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路清安兀自笑起来,七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救了她一回,简直更加可爱了!   “我们把龙人都救走了,沈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就罢了,已经被修真界通缉了。你们两个可怎么办呀?”   “七杀把沈家的几个长老给杀了,又留下天狩阁的标记,沈家现在一团乱,很多人都下了山,我们乘机也一起走了。”   “哦。”路清安点点头。   “路家人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被杀也是罪有应得。你别对七哥有什么误解才好。”   温云倾一担忧地看着路清安,生怕把她吓跑了。   “怎么会呢。他是个好人。”   修真世界这些人对路清安来说,与纸片人无异,她当然不会因为陌生人而对七杀生出嫌隙。   然而,一天之内,数条人命。确是如原书中所言,杀人如麻。   温云倾见路清安神色如常,继续道:“你别担心,我已经将赤焰草化在这水里,想来对龙人所受的魂火之伤大有裨益。”   赤焰草可是圣阶灵植,说用就用,不愧是原书女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三人互看一眼,谢谨言大声问道:“谁?”   “仙盟查案,快开门!” 第17章 一滩腐水   “你快藏起来,我们来应付。”温云倾将路清安推向里间的衣柜。   路清安点点头,抱着大碗,关好柜门。   温云倾和谢谨言正了正衣冠,从容地走向房门口。   “几个道长是?”   门外立着五个年轻剑修,见到温云倾,微微一怔,说话的语气都放柔了几分:“叨扰了,我们是归元剑宗的亲传剑修,正在缉捕弑杀沈家长老的要犯。请我们进去查看一番。”   “我乃温家温云倾,这位是玄羽门的谢道长。此处是我的卧房,只怕多有不便。”   “这……”为首的剑修犹豫了,温家势大,温云倾名声在外,擅入女修卧房,说出去也不好听。   “师兄,放走了贼人,师尊那里不好交代啊。”   “温姑娘,那得罪了。”剑修亮出仙盟的令牌,径直闯入房中。   执仙盟令牌,若有违反,即代表违抗仙盟的法令。温家是仙家大族,自然不能在明面上强行阻拦。   房间不大,五人很快就搜完了,向着温云倾拱手行礼,准备转身离开。   温云倾刚要松口气。   见为首的剑修陡然脚步一顿,瞥见被床幔遮挡住的衣柜,回身踱步走过去。   “道友,那里面存放了我的私人衣物,不方便打开。”   五名剑修对视一眼,他们这样三番两次地阻挠,肯定有异。   剑修置若罔闻,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疑虑,拔出长剑,一步一步走向柜门,归元剑宗特有的锐利剑气,在剑锋之上流转,蓄势待发。   温云倾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她和谢谨言将手放在剑柄上。   室外的夜风,透过窗棂,凉凉地吹进来,一室无言,却把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哐!”   柜门被猛然一把拉开。   五名剑修的长剑锵然齐动,五把长剑竟然化出万千剑影,轰然攻向柜内。   瞬时间,衣柜被炸得粉碎,木屑和衣料碎片如雨点一般,纷纷扬扬落了满室。   剑修们再要出剑,竟然发现,那里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人呢?   他们震惊地四处寻找,转身,正对上温云倾愤怒的眼睛和出鞘的长剑。   “各位道友,我温家与你们归元剑宗无冤无仇,为何夜闯我的闺房,还损毁我的衣物?”温云倾说得咬牙切齿。   “温姑娘,你消消气,想必各位道长都是有公务在身,迫不得已才这样。”谢谨言安慰道,转头对着剑修挤了挤眼,“他们还急着抓捕逃犯,快走。”   剑修们缓过神来,连连作揖,“温姑娘息怒,等事情完后,我们自会备礼,去温家请罪。”   “还不快滚。”温云冷脸喝道。   “我送五位。”谢谨言把面色狼狈的剑修送出房间。   房梁上的路清安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想拿下七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那双手却异常有力,跟钢筋一样,怎么掰都掰不动。   路清安张开嘴,准备狠狠咬他一口,但是被捂得太紧了,根本没法咬,贝齿只堪堪划过他的手心。   七杀如被火烫,瞬间收回了手,狠狠瞪了路清安一眼。   这人真是,上次就捂她嘴巴,现在又捂,不会是故意想与她亲近吧?   不过,刚刚,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把她拎上房梁,只怕她现在已经和那些衣物一般,化为碎片了。   路清安往七杀身边挪了挪,感受到他的身体明显变得更加僵硬。   两人离得太近了,隔着衣料,路清安能感受到七杀身上暖暖的温度,和异常坚硬的肌肉触感。   许是因为杀手的职业原因,七杀的身上没有一般小说里面男主的药香木香、特质香料、衣物浆洗等各位味道。   甚至在他身边都无法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如果不是因为那点浅浅的体温,路清安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只是一人呆在房梁上。   七杀就像是黑夜的一部分,自带黑暗属性,无踪无影,无根无凭,随时都可以消失。   路清安还在胡思乱想,房门外突然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声。   路清安心头一紧,谢谨言还在外面!   温云倾挥剑,冲出房门。   “七杀,我们……”路清安话说到一半,身边的七已飞身跃出窗棂。   路清安来不及多想,也跟他一般,跳窗跃上屋顶。   只见谢谨言、温云倾和一道黑影缠斗在一起,归原剑宗的五名剑修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七杀手握长剑,立在屋顶,一动不动地观察战势,并不急着出手。   那黑影修为高深,功法却十分狠厉诡异,以一敌二居然也不落下风。   倒是温云倾和谢谨言,虽然都是元婴期修为,却也渐渐露出颓势。   路清安正想着要如何上去帮忙,只见原本还完整躺在地上的剑修,突然如被泼了腐蚀性的液体,身体迅速腐化,化成一滩墨绿的污水,散发出如排泄污物一般恶臭。   她吓得后退半步,不自觉地躲到七杀身后。   黑影挥出一剑逼退谢、温两人,抬首,语气中带着不满和鄙夷,道:“哼,我道是谁。快说,抢我生意,还引来仙盟的人,是不是你?”   说罢,目光又转向七杀身边的路清安,面上立刻换了见了鬼一般的神情:“这位是?七杀,你这千年老铁树开花了?”   路清安心道,这人和七杀认识?难道是天狩阁的人?   路清安刚要呛声,七杀剑气如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凌冽的白光。   “叮叮当当……”   一阵急响,似有什么东西应声掉了一地。   路清安定睛一看,立刻汗毛倒数,冒出一身冷汗。   地上竟然满满落了一地银针,那些银针细如毛发,泛着幽幽绿光,只怕有成千上万之多。这可不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类似“暴雨梨花针”的暗器。   须臾之间,所有银针都消失不见了。   这人的功法真是歹毒!想必刚刚归元剑宗那些人就是中了银针才这般惨烈的吧。   谢谨言朗声问道:“阁下可是天狩阁十大杀手之一,偏财? ”   “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可惜就是命短了点。 ”黑衣人冷笑。   谢谨言笑道:“ 传说中,杀手偏财最擅长暗器和下毒,这些剑修也是元婴期修为,一出门便倒地,化为污水。想必就是尊驾无疑了。”   偏财斜了一眼七杀:“七杀,你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怎么和玄羽门的人搅和到一起了?看来,我得和阁主好好禀报禀报。 ”   偏财一眼就认出这男修用的是玄羽门的功法,一时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一直没对谢、温两人下杀手。   七杀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那也要你有命回去才行。”   话音未落,七杀的身影已随剑意,逼至偏财面门。   排山倒海的杀意,惊得偏财脸色骤变,即刻使出全力应战,各种暗器齐齐使了出来。   这狗东西,居然真下杀手,就不怕阁主要他的命吗?!就好比两国开战,只是相互叫嚣,居然有一方不讲武德直接开打了。   光一个七杀以后很难对付了,何况这里还有两个高阶修士,硬拼必然吃亏。   偏财环顾四周,瞥见猫在楼顶看戏的路清安,心道这丫头似乎最弱,挟了她,必能全身而退。   思及此处,偏财飞身而上,朝路清安掷出暗器,化成满天箭雨,封住她所有退路,双手为爪,直取咽喉。   路清安早有防备,她也朝偏财扔了一个法宝。   偏财心中冷笑,居然用暗器,不知道我才是暗器之祖么?但他很快发现那竟然一个小罐,滚出一团毛绒绒的小兽。   偏财身形一顿,这是个什么玩意?   还没等偏财反应过来,白泽已由小兽变成大兽,向前一扑,卷成一团,像一个巨大的雪球,咕噜噜朝他滚过来。   雪球看起柔软,实则坚硬似精钢铁板,撞上箭雨,发出金玉撞击之声。带着灵力的锋利箭镞尽数掉落,竟不能入肉半分。   偏财侧身急退,才堪堪避过那横冲直撞的雪球。   身形还未稳住,七杀的凛然剑气如泰山压顶,直指他眉心。   偏财恨恨地想,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领了刺杀沈家长老、偷取龙人的任务,刚到沈家,发现长老已经死了,龙人全不见了,居然被归元剑宗误认为是凶手,好不容易摆脱剑宗大部队的追杀,只剩几个小啰啰,没想到居然碰到七杀一帮人。   偏财避无可避,伸手一挡,不顾鲜血迸溅,挥手撒下药粉。   ?势如破竹的攻势陡然消失了,再一看,七杀已来到那女修身边,往她嘴里硬塞了一颗解毒药丸。偏财心里大骂一声,狗东西!   路清安嘴巴动了动,一股凉意在她嘴里化开,驱散还没有泛滥的困倦。   她差点中了偏财的毒。但是七杀老是给她贴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喂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万一哪天也给她下毒怎么办?   “今日我还有要紧事,就暂且放过你们,改日再会了,小美人。”   偏财冲路清安摆摆手,飞身要走,就听七杀冷戾的声线刺入他耳膜。   “你是去找龙人一族?”   偏财身子一顿,差点崴了脚,“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发布任务的人,是我。”   偏财简直要咆哮了:啊,啊,啊,狗东西,也太狗了吧,特意叫我来背锅!!! 第18章 夜半惊变   室内,五人围坐在桌前,气氛十分诡异。   偏财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所以,你是雇佣我做保镖,送你的小情人和一碗龙人去东海?”   路清安:“你说的对。”   七杀:“不是情人。”   两人一同出声,互望一眼。   路清安朝七杀挤眉一笑,七杀神色肃然地别开脸。   偏财:“喂喂喂,我不同意!”   他喝了一口茶,寻思着,不答应意味着任务失败,不仅会影响他在十大杀手里的排名,还有可能影响他这个月同心丹的领取。   一想到同心丹,那种发作时那种噬魂蚀骨的痛,没来由地从心底钻出来,让偏财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路清安见偏财不同意,便对七杀说:“不必太勉强他,你送我也是一样的。”说着,趁机抚上七杀的衣袖,摸了一把他结实的手臂。   “坐好。”七杀抽回袖子,“我还有事要办。”   路清安撇撇嘴,端起茶杯,刚要嘴里送。   七杀猛然夺过她手中的的杯子,将杯中的茶水倒在地上。   茶水一沾地,就咕嘟咕嘟冒出莹绿的气泡。   “你下毒。”谢谨言霍地站起来,长剑出鞘,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你哪只眼……睛…………看…………”偏财瞪大眼睛,他的舌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要花费平时好几倍的时间,每个字音都拖得老长,“你…………给…………我…………下…………毒”   偏财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一个修真界顶级用毒高手,居然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这要是传出去,他必会沦为笑柄,简直没法在道上混了。   他回想了一遍所有的细节,没道理啊,不可能啊。   “没下毒,但”路清安冲偏财眨眨眼,眉毛一弯,笑得人畜无害,“我下了限速咒。”   “什…………么…………时…………”   “从你坐下来,我就一直关注你。你用‘小情人’这样的话来吸引我们注意,再趁机下毒。”路清安将“小情人”三个字念得特别重,“我当然要回敬你了,就在我牵他小手的时候。”   七杀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丫头现在过来越大胆了,一点也没有修真女修的端方。   温云倾和谢谨言笑起来。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谁?”温云倾应声,其余几人都将手按在法器上。   “客官,小的是客栈小二,刚刚听见有异响,掌柜的让我来看看。给后院的客人送几杯热茶。”   “请进。”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伙计,他生的憨厚,一张黝黑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肩头搭了一块白布,将端着热茶走进屋内。   “各位可有听到什么?”   “未曾,我们一直在此处品茶谈天。”谢谨言答道。   “我们听到有只黑色的大妖怪,在外面吃人。我们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伙计怔了怔,抬起头看向路清安,正犹豫着要开口。   路清安说:“你不是店小二。”   “客官,您何出此言?”   “这屋里一片狼藉,你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径直走进来放茶水。”路清安撑着下巴,莞尔一笑问:“你这茶里不会有毒吧?冒绿色泡泡那种?真是一点也不懂创新。”   “客官,你说笑了。”伙计转身。   温云倾、谢谨言抱剑立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   年轻的伙计垂下眼帘,面色陡然一变,整个五官扭曲在一起,血色瞳孔满是血丝,张开血盆大口朝两人扑去。   他这个样子,路清安再熟悉不过了,和飞舟上那些僵尸化的路家弟子如出一辙。   但此刻,没有了锁仙绳的束缚,他不再一蹦一跳,而是身形快如闪电。   这是又进化了呀。   谢谨言没遇见此种情况,因为伙计身上并没有妖气,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拔剑,只是用剑鞘格挡。   伙计动作凶猛,毫无章法,只是一味攻击,几息之后,竟然破开谢谨言和温云倾的联手攻击,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口就要咬上温云倾的颈项。   电光火石之间,谢谨言将温云倾推到一边,而他的右臂却被伙计咬在嘴里。   若是普通人或者一般的修士,此刻,手臂定会被咬得跟身体断成两截。   然而,玄羽门门服上被施加了护身咒法,金光乍现,让谢谨言保住了半截手臂。   伙计满嘴是血,死不松口。   谢谨言一脚踹在伙计身上,伙计似没有痛觉,继续无差别的疯狂攻击,这回目标又换成了偏财。   “我…………”偏财被路清安下了限速咒,不仅说话慢,动作也慢,暗器变了“明器”。   “我”字说了半天,掷出的暗器才悠悠地朝伙计飞过去。   “草”字还没出口,伙计的大嘴已离偏财的鼻子只有一尺远。   店伙计的动作兀然放得极慢,连嘴巴流出的血,变得一滴一滴。   一直没出手的七杀,将偏财往后猛地一拽。   偏财摔坐在地,摸了摸鼻子,上面还残留着从伙计嘴里滴落的鲜血,我去,太险了,鼻子差点被咬掉了。   路清安从七杀背后探出脑袋,她已念完咒,合上骨扇,朝着偏财笑道:“再送你一个限速咒。”   再看伙计,他因行动受限,半边身子中了偏财的暗器,血肉开始腐化为墨绿的污水,一点点露出森然白骨;半边身子还保留着人体肉身的样子,显得异常可怖。   伙计所到之处,都留下恶臭的墨绿水渍。   偏财的暗器实在是阴毒。   谢谨言忍不住皱眉,他出身玄羽门,身负降妖除魔、安定苍生的职责,这伙计不知是什么身份,许是平常百姓被控心神,眼下这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谢谨言掷出锁仙绳,捆住伙计,“别杀他。”   伙计此刻只剩半具人身,另外半具连白骨也腐化了,却还在不停地挣扎。   路清安强忍住胃中翻涌之意,躲在七杀身后,不愿再看。   温云倾心软,坐到一旁的角落,给伙计念渡化的经文。   偏财:“你留着他做何用?”   谢谨言探向伙计的神识,他三魂中的人魂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奇怪的气息,须臾间,那气息就消失了,仿佛刚刚是错觉。而神识中空白一片,竟然连一丝记忆和梦境也没有。   简单来说,这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身体躯壳。   想必,那缕气息就是魔气。魔气吞噬了伙计的魂魄,强占了身体,把他变一具傀儡。操控伙计来给他们送茶,而后的发狂,想必是催动魔气,让他彻底异化了。   到底是什么人藏在背后,干这么阴毒的事,又有什么阴谋呢?   消失多年的魔修为何又突然出现,而且还如此频繁呢?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七杀起身,打开窗户。   屋外的明月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笼罩,漫天的星辰也消失不见。这个夜幕,就像是一块被墨水洗过的巨大黑幕,透出令人毛骨悚然又粘稠恶心的恐怖之感。   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黑夜的寂静。   七杀二话不说,跳上屋顶。   路清安和其他人也跟着跳了上去。   路清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数不清的黑影从小镇各处的房屋里钻出来,有的连蹦带跳,有的手脚并用,有的行动极其敏捷。   他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朝客栈的方向涌过来。   有些人已经离得很近了,路清安可以看见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身上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身形怪异,表情狰狞,长牙舞爪,像一只只狠戾的凶尸。   有的小孩极小,五六岁的模样,被身边的人撞倒,也没有任何反应,在地上爬行向前。   整个镇子都惊变了!!!   路清安整个人都懵了,如果是一人异化,那他们是可以杀之。然而,整个镇子的男女老少都因魔气异变,难道他们还要屠遍整个镇子?   往后如果是一城的人呢?屠城吗?   如果整个九州的人,全部都被异化了呢?灭族吗?   路清安心中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了。   温云倾问:“现在怎么办?”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能回答她。   有部分异化的百姓已经来到客栈外,疯狂地撞击院门。其他客房的客人也从各自的房间出来,冲撞路清安的房门,有的直接从窗户爬了进去。   这是僵尸迷城么……   远处,一声短促的笛音,划破黑夜。   似乎吹响了攻击的号角。   所有异化人的疯狂都被点燃了。   他们相互踩踏着,以同伴为垫,翻入客栈,横冲直撞,前赴后继,势要爬上路清安他们所在的房顶。 第19章 诡异祭台   那些异化的百姓的速度极快,顷刻间,已有是数只攀上屋檐。   偏财正准备在掷暗器,被谢谨言、温云倾一齐拦住。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真是烂好心。”偏财不屑地说,“这些人……已经魔化……魂都……被吃了……就算救……回来……也是……行尸走肉。”   路清安的修为不高,因此,限速咒持续时间也不长,更无法大范围使用。偏财现在说话已经比方才利索多了,可见咒法对他的影响正在消失。   他们挨个把露头的魔化人踹了下去,但不断又有更多的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路清安寻思着对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好的对策是暂时将百姓困在此处,然后再除去他们的魔气。他们人数太多,这事至少需要化神期的修为,光凭我们几个肯定办不了。”   谢谨言:“我刚刚已经传讯给玄羽门,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支援。”   温云倾:“我也给温家发了通讯符,到时温家也应该会派人来,帮助净化他们身上的魔气。”   偏财嘲笑道:“真是……天真。”   路清安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既然这些百姓攻击目标这么明确,又有笛音催化,说明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有人在附近监视。所以,你们的通讯符根本传不出去。”   “什么?”谢谨言、温云倾诧异地齐声开口,他们探查了自己发出的通讯符,果然并未发送成功。   也就是说,他们五人现在相当于被困死在这小镇上。   除非杀了这些百姓,不然很难出去。   路清安问:“你们有飞舟吗?”   这个世界的修士不能御剑飞行,如果有类似归元剑宗的飞舟,说不定还能脱困。   没人应声。   这也在路清安意料之中,飞舟这么贵重又庞大的法器,一般人自然不会有。   偏财:“名门正派就是麻烦……要我说,就直接杀光……”   七杀一记眼刀杀过去。   偏财不知七杀身上有伤,对他心存忌惮,挑了挑眉,讪讪闭嘴。   楼下这些魔化人太过凶残,屋檐的瓦片都被扒掉了。他们只能不断用未出鞘的长剑凝出剑气,扫落这些即将攀上屋顶的魔化人。   路清安突然眼睛一亮,没有飞舟,如果她召唤出鳛鳛鱼那样可以飞的巨大异兽,不就可以坐着它飞走了嘛。   虽然路清安现在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随心所欲地召唤异兽,但无非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她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以成功。   于是,路清安从七杀背后冲到屋檐边上,准备加入战斗。   不料,一只魔化人锋利的手抓住路清安的脚踝,拉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去。   剑光一闪,晃花了路清安的眼睛。   那截手臂立刻和身体分成两截,鲜血喷涌而出。手残留在她脚上,人却惨叫着掉了下去。   七杀又一剑斩落,那截血淋淋的手臂便五指俱断,从路清安腿上掉落下来。   “瞎跑什么。”七杀皱着眉,冰块一般的脸上,难得带上情绪,似有几分不悦。   路清安没理他,凝聚灵力,唤出《山海经》,试着用自己的神识对它下达更加清晰的指令。   “我需要一只会飞的异兽,带我们出去。”   幽兰的火焰一跳,燃烧地更加旺盛。   一只鸟浴火而出,额头上标注着“钦原”两字。它长着鸟的头,样子像蜜蜂,浑身的羽毛呈现出赤红色,扇动着一双翅膀。   然而,路清安却并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情绪。   是会飞的异兽没错,然而它太小了,体形只有鸳鸯一般大。   在场的人都惊了,这么大阵仗,出来这么一个小东西?   偏财贱贱地开口:“你不会指望这只小虫,带我们飞走吧?”   路清安心里无比沮丧,但气势上不能输:“闭嘴!”   但,没准它跟毕方和鳛鳛鱼一样,会变大呢?   路清安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只见那钦原,在空中嗡嗡嗡地飞,翅膀扇动间,居然洒下亮晶晶的鳞粉,如烟似雾,在黑暗凶残的夜里,显得更加梦幻绚丽。   路清安没来由地觉得袭来一阵汹涌的困意,脑袋混混沌沌的,眼前出现出五颜六色的奇异光影。她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有点抬不起来了。   许是夜太深了吧,她模模糊糊地想。   “路清安!”   七杀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   路清安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一些。   七杀:“闭气。这些粉末能催眠。”   路清安闻言赶紧封住自己的鼻息,进入短暂的闭气状态,大脑瞬间清明了许多。   她给钦原指了指先前笛声传来的方向。   钦原扑棱扑棱,朝远方飞去,悠悠扬扬洒下一路的鳞粉。   这些魔化人虽然现在看起来凶猛,但本身还是凡人。他们吸入鳞粉以后,便立刻陷入了昏迷,次第挨个晕倒在地上,竟然沿着钦原的飞行路线铺出一条“人肉”路来。   路清安对同伴说:“跟着它。”   说罢,她脚尖点在晕倒的魔化人身上,身法轻灵,飞奔而去。   七杀等人也紧随其后,不断以剑气为障,隔开重新扑上来的魔化人。   山林深处。   密密匝匝的树林里,设了一方不大的祭台。祭台中央,矗立着一尊石坛,几个头骨堆在坛中,烧得啪啪作响。   祭台周围立着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圆木,每根圆木上,居然都挂着一个狰狞的人头,血竟然未干涸,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烧焦的味道,混合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   这种场景太过诡异,若是寻常路人不小心路过,肯定会直接惊吓过度而亡。   摇曳的火光映出几个男人的轮廓,他们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容貌皆隐藏在阴影中。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要管那几个低阶修士了。”   一个修士反对道:“不行,星相显示,今夜有变数。可能就是他们。”   “如果错过了今晚,耽误了魔尊大人的大事,你只怕也要变成这些人头中的一个。”   “魔气已起,镇里所有人都被侵蚀了魂识,现在只要将这些神魂献祭给魔尊,就能助他老人家修复灵识,早日觉醒过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那人迟疑着开口:“但……”   “沈慈,你此刻为何犹豫,是因为那些蝼蚁一样的凡人吗?简直妇人之仁。”   贴了隐身符、隐匿在暗处的路清安等人,听得心头一惊。   原本应该在归元剑宗的沈家主,为何出现在此处?   这些黑衣人又是何人? 第20章 黄雀在后   剧情似脱缰的野马,牢牢拽着路清安这个炮灰,一再加戏,她本应该只有三场的戏份,却像带资进组的资源咖,不断出现意外展开。   系统除了穿越时,便没有再出现,路清安几乎是被剧情牵着走。   眼下这些人,和沈家宗主在一起,还语气不善,想必都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对方一共有五个人,他们也刚好有五个人,但是她是金丹期,谢瑾言、温云倾是元婴期,七杀和偏财的实力不详,而且七杀身上还有伤。这样一比,战力可能差了不是一点。修真境界导致的修为差异几乎是不可逾越的。   因此,他们要取胜,几乎不可能。   路清安等人此刻都贴了七杀的隐身符,能互相看见对方,而除他们以外的对手却无法看见他们,但一旦发动修为进行攻击,隐身的效果就会消失。   一想到他们消耗了五千金,虽然花费的不是路清安的钱,但她也无端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太奢侈了。   路清安用传音入密对同伴说:“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出其不意才有胜出的希望。”   谢瑾言:“可是我们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温云倾:“为了一镇的百姓,怎么也要拼一拼。”   偏财:“等等,可别算上我。这事跟我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七杀看了看路清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路清安冲他嘿嘿一笑:“我没有啊。我可乖了。”   换来对方不甚赞同的冷哼。   路清安也不恼,继续道:“这些人头摆放得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暗藏玄机,我猜应该是献祭的阵法。我虽然一时看不破门道,但是,这种献祭的阵法最是讲究,只要稍有细微的差别就会失效,甚至反噬设阵之人。只要等他们开始启动阵法,我们就伺机行动,把这里搞得一团乱,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也会自损八百。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路清安把她的计划讲了一遍,谢瑾言和温云倾都赞同的点头,七杀也面无表情,路清安晓得他的脾气,明示退出,默示加入,他不做声,也当他是同意了。   偏财却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地跃上树梢。   路清安也不甚在意,她本来也就没有对偏财抱什么希望。   几人商议好计划,祭台上的黑衣人已经做好了启动阵法的准备。   一个黑衣人展开手心,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小仪器,随着他念动口诀,四条金龙一跃而起,飞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形成一个金色结界。   路清安怔楞了一瞬,这是归元剑宗的昆仑仪!   果然,归元剑宗也牵扯其中,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们。   细雨带着点点金光,落向结界中的生灵万物,黑红色的烟雾自每一寸土地腾起,烟雾缭绕,笼罩了整片山林和城镇。   此地魔气竟然如此之胜!   沈慈缓步走到石坛边,拿起一个白色的琉璃瓶,打开瓶盖,将莹亮的透明液体倒在石坛中每一颗头骨上。   那液体散发着圣洁的光晕,此刻却如浇了油一般,让石坛中的业火突然暴涨,一跃数丈。   撕心裂肺、噬心蚀骨的凄厉哀嚎,像汹涌的音浪瞬间将路清安淹没了,她登时冷汗淋淋,识海剧痛,浑身颤抖,犹如处于地狱深渊的风暴之中。   森林中万籁俱寂,连飞鸟蝉鸣也全无。   路清安突然恍悟,是那些头骨发出的惨叫,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只有灵魂才能感受。   可是他们明明早就已经死了。   “快点。”一个黑衣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慈点点头,“好,但这事不能急。这些人骨都是各大门派化神境的大能,虽已人死归天,但三魂被用咒法封在头骨中,本身就含有极大的怨气,要将他们的魂魄抽离,用于献祭,总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人死以后,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守尸,轮回之时三魂重聚。所以,他们这种做法,无异于让这些修真大能无法进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路清安忍不住咋舌,欲修仙道,先修人道,这些人简直太过歹毒……畜生都不如……   其中一个黑衣人语气不善道:“我看你拖拖拉拉,只怕是没什么把握。你们沈家把持龙人心头血,得意了这么多年,眼下整个龙族都丢了,圣尊大人震怒,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得意的起来。”   沈慈淡然地看说话之人一眼,“我沈家向来低调,不参与任何纷争,圣使如此这般出言无状,只怕是因为心头血分的少了,心怀不忿。然,龙族的心头血数量有限,全凭圣尊大人裁夺,我沈家并无分配之权。只怕,圣使这气撒错了地方。”   “你!”黑衣人想反驳,似想到圣尊,恶狠狠地瞪了沈慈一眼,闭上嘴。   谢瑾言传音:“看来他们背后有个庞大的组织。”   路清安:“先是魔尊,又是圣尊,表面上装的名门正派,实际上搞得跟邪*教差不多。你们玄羽门可要好好查查,背后到底是有什么阴谋,牵扯了多少门派。”   谢瑾言:“这是自然。”   温云倾却是不说话了。   谢瑾言:“温姑娘,你怎么了?”   温云倾正愣神,听到有人传音叫她,才回过神来:“没事。”   路清安心想,归元剑宗、沈家都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却出了如今这种事,温云倾肯定在思考他们温家到底有没有牵扯其中啊。谢瑾言还要问,真是直男。   石坛中的业火再次轰然暴涨,白色的浮光似水波一般,自石坛向四面八方辐射扩散。   随即,痛苦的惨叫声从镇子的方向隐隐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怆地呼天、惨绝人寰,似乎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哭喊。   谢瑾言突然传音:“快看。”   天空中,飘来无数的虚影,像成群结队的蝙蝠。   路清安看得清,那些虚影长着人脸,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是镇上那些魔化百姓仅剩的天魂和地魂,被硬生生从身体中抽离出来,被无影的力量牵引到祭台。   谢谨言:“动手吗?”   路清安:“再等等。”   谢谨言攒眉,“再等,这些魂魄就要被他们炼化了。”   七杀忽然开口:“阵法即成之时,反噬最重。”   路清安点头咂嘴:“对。”又偷偷往七杀身边挪了挪。   须臾间,排在前头的生魂已飞到祭台,他们茫然地盘踞在石坛上空。   圣使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马上就要成功了。沈慈,快!”   沈慈还是一贯地不紧不慢,态度恭顺又不卑不亢,沉声应道:“是。”   沈慈双手结印,嗡声念诵咒语,而剩下的几个黑衣人站到指定的方位,协助沈慈布阵。   随着沈慈的施法,地面上浮现出纯白色的光线,连成繁复的符文阵法。   生魂面上的表情不再茫然,而是逐渐狰狞,眼瞳鼓瞪,五官扭曲,十分怪异骇人。   这些生魂本已没有五感,此时在场所有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极度恐惧。   谢谨言握紧剑柄,准备动手。他所持的信念就是降妖除魔、扶危济困,就算拼了这一身修为,也要和这些伪君子拼个你死我活。   路清安拦住他,传音道:“等等。”   谢谨言焦急道:“还等什么?”   路清安凝视着沈慈,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他在改阵!”   谢谨言等人皆是一惊,“什么?”   沈慈正在悄悄修改阵法,只是改了极少数符文的方位,原本献祭给魔尊的阵法就整个发生了改变。而周围这些不擅阵法的修士完全看不出来。   此时,不计其数的法器从四面八方袭来,气势磅礴的剑气紧随其后,一群黑衣修士从树林阴影中骤然出现。   黑衣圣使大惊,纷纷拔剑应战,“沈慈,你竟敢背叛圣尊大人!”   双方实力竟然不相上下,剑术、咒术、法器,混战在一起,场面极为焦灼。   沈慈手上动作却不停,石坛中的业火已经变换了颜色,发出幽幽蓝光。   生魂盘踞的地方,也不再是石坛上空,而是沈慈自己,生魂围绕着沈慈环绕徘徊,本就虚无浅淡的灵体,变得越发稀薄,几近消失。   难道,沈慈要将这些生魂化为己用?   路清安见时间已到,掏出陶罐,朝人头木林扔去。   白泽凭空而出,身形膨胀,庞大如熊。   路清安:“小白,拔了那些柱子。”   白泽嚎叫一声,缩成一个大雪团,朝那些挂着人头的柱子碾压过去,眨眼间,就将一侧的柱子撞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七杀、谢谨言、温云倾执剑现身加入混战,让原本混乱的局势更加复杂。   路清安方才记下了沈慈改动的符文方位。   虽然没法破阵,但她可以搞!破!坏!   路清安展开骨扇,结印念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改变符文的位置,把原本精密的阵法弄得七颠八倒。   沈慈胸口如遭重击,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惊得目瞪口呆,没料到居然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路杀出来。   沈慈暴怒地喝道:“来者何人?”   路清安唬他:“圣尊驾到。沈慈,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圣……圣尊……”对这个神秘人物的恐惧,让沈慈止不住地心悸。   根本没人注意到,一只小鸟穿过重重刀光剑影,飞到石坛边,扑扇着翅膀,落下细碎的鳞粉……   作者有话说:   注:三魂的描述“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守尸”来自于百度。 第21章 破局解阵   沈慈当然知道圣尊不可能来此处,但是震惊的是为何这个小女修能拿这件事情吓唬他,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群人一直在暗处偷听他们对话。而自己已经悖逆圣尊的旨意,若此事让圣尊知晓,他的下场肯定生不如死。   在场这些人,无论是这四个圣使,还是这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修士,今夜一个都不能活。   黑衣圣使当然也猜到了沈慈的杀机,所以他们对付的重点是沈慈派来的黑衣人,而非这几个修为比自己至少低一个境界的小修士。   这些人各个心怀鬼胎,打着自己的算盘。路清安凭借鉴赏多年套路剧情的经验,自然也预判他们的想法,早就嘱咐同伴不要与之纠缠,拖住他们即可。   七杀三人身似游龙,一击即退,在一群黑衣人中来回穿梭,这打法简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跟苍蝇似的,虽然攻击性不强,但是分外惹人讨厌。   沈慈眼见阵法大成,却突遭变故,怒火中烧,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杀了这些人,一个都不留!”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心中陡然察觉不对劲,那些徘徊空中的生魂,原本似薪柴燃烧,源源不断化为另一种类型的天地灵气,被他吸收。   虽然人头木林被那雪团破坏了一部分,但他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和它缠斗在一起,阵法虽被损,但还未坏其根本。   然而此刻,灵气传输却越来越慢,似要停止了。   沈慈抬头望向天空。   夜空中,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魂魄,把暗黑的天幕都整个遮住了。   那些生魂也同样看着他。   生魂面上痛苦狰狞的表情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恨意。他们神情肃杀,像是万佛堂中金刚怒目的漫天神佛。   此情此景让做贼心虚的沈慈,一瞬间有些胆寒。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万千生魂猝然俯冲而下,张开大嘴,伸出利爪,疯狂地嘶吼,蜂拥扑向沈慈,似要将他一起拉下阿鼻地狱。   瞬息间,不计其数的灵魂穿透沈慈的身体。   这些生魂本无法对沈慈产生伤害,但数量太多,恨意太深,他们竭尽全力想带走他的一丝一毫的魂魄,极致地拉扯,让沈慈产生灵魂撕裂般的疼痛。   石坛中的业火因为钦原加入鳞粉,颜色变得时蓝,时白,火舌像被催眠了一般,逐渐变小。头骨的哀嚎声也渐渐消失。   阵法乱得更加彻底,汹涌的灵气逆流,冲撞了沈慈的每一根灵脉,爆棚的灵气几乎将他的灵脉撑破了。   沈慈的神魂和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双重的伤害,他猛地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抓入地面,大口喘息,原本清俊温和的面容因疼痛而极度扭曲,一字一字费力地从牙缝中挤出:“杀了那只鸟!”   黑衣人又不得不分出几人去杀钦原,战力更加分散了。   四个圣使因之前使用灵力护阵,也收到了献祭阵法的反噬,不同程度的受到伤害。既已事败,苦战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们对视一眼,“走。”   趁着沈慈派来的黑衣人焦头烂额,圣使收了昆仑仪,一齐剑光暴涨,使出全力一击。   众人躲过剑意,便再不见他们踪影。   只剩下黑衣人和路清安一帮人面面相看。   黑衣人也不傻,很快认清形势,这三个剑修极为精进,不好对付。那只鸟滑得跟泥鳅一样,根本捉不住,也打不到。那只跟熊一样的妖兽,皮毛坚硬无比,滚来滚去,也不好下手。   只有远处那个柔柔弱弱的女修,看起来最弱。   于是,一半的黑衣人列出剑阵朝路清安攻去。   路清安擅长的是御灵和诡阵,说直白点,就是个辅助,硬刚的结果只能是碎成渣渣。   因钦原还在场,路清安也无法再召唤新的山海经异兽了,她展开骨扇,急念咒文。   金色符文自地面而起,以路清安为圆心,在一丈之内,形成限速法阵。   她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拖延,等待救援。   入阵之人皆被阵法影响,攻势陡然变得极慢。然而,这种效果只持续了几息就减弱了。   期间,路清安又补了几张攻击符咒,中阶的雷火符咒产生猛烈的爆炸。   黑衣人以浑厚的剑气为障,只是身形稍微受阻,并未产生太大的伤害。   剑风扑面而来,路清安抬扇应战,但扇子终归不及长剑,只适合施咒,还有耍帅。   不出三招,剑意直指路清安的眉心,她凭借求生的本能向后仰身,只觉得额间一凉。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死了啊!   下一瞬,鲜血迸溅,一颗头颅飞了出去。   路清安惊恐的眼瞳里映出七杀冷峻的面容。   剑出,人落,寒光乍起,血雨如飞。   转瞬之间,已有几人身首异处。   路清安刚松了一口气,只觉背后有一股杀意袭来。   转身,正对上一双鼓瞪的眼睛,眼中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那人高举着长剑,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   路清安想要躲闪已来不及了,连忙后退,偏偏脚下一崴,剧痛顺着神经直窜脑门。   路清安:这回是真要死了!   但见那人忽然僵住了,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脸上开始溃烂,身体也冒出一个个血洞,流出墨绿的脓水。   随即“嘭”地一声扑到地上,化为一滩污水。   偏财贱贱的声音从上方的树梢传来:“七杀,记账。这个算你便宜点,五千金。”   七杀:“一个人头一万。”   偏财从树上一跃而下:“我去!你不早说!”说罢,手上暗器频发,很快又有两个限速阵中的黑衣人被击中,腐化殒命。   剩下的黑衣人见战局已定,便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架着重伤的沈慈,飞奔而逃。   路清安此刻才觉得灵力耗尽,跌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   温云倾走过来关切地问道:“路姑娘,你没事吧?”   路清安无力地摇摇头,见温云倾状况也不好,浑身衣衫染血,像绽开的朵朵红莲。   她问道:“我没事,倒是温姑娘、谢道友,你们没受伤吧?”   两人极默契地齐道:“小伤。”   一个小东西飞到路清安怀里,她以为是暗器,心下一惊,接住后才发现是个小玻璃瓶。   路清安抬起头,七杀站在一丈开外,负手而立。   七杀:“你有伤。”   偏财在一旁,凉凉道:“是啊,快点涂药,再不涂,伤就要好了!”   等偏财看清那瓶子的样子,又叫起来:“唉,我去!九转断续膏啊,这一小瓶起码五千金。七杀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都是拿命换的呀!这丫头这么点小伤,抹点口水都能好。”   温云倾、谢瑾言闻言,捂嘴也笑起来。   现场的血腥的氛围被冲淡了不少。   路清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抹干涸的血迹,心中也忍不住偷笑,七杀这人真可爱,他自己伤得更重,反而第一时间给她伤药。   路清安哼哼唧唧:“我脚扭了。”   温云倾:“我扶你。”   路清安指了指七杀:“不行,疼得厉害,得要他抱。”   温云倾会意地点头,退到一边,查看现场献祭阵的情况。   七杀面色不虞:“胡闹。”   说着,他还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拐杖,扔给路清安。   路清安哪肯依:“起不来,必须得抱。”   偶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这种时候就应该公主抱,才能继续剧情!   七杀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浅淡的冷笑。   路清安见状,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七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担架:“起不来,那就躺着,拖你走。”   路清安嘴角一抽:“算……算了……”   这人真是太煞风景了!一点也不可爱!   路清安认命地捡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石坛边,此刻石坛里面的业火已经熄灭了,生魂还在天空中茫然地徘徊。   温云倾问路清安:“你现在有办法破阵吗?”   路清安仔细探查了一番,才回答:“我毕竟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只能让这些生魂暂时先回自己的身体。此番事了,还请谢道友再邀玄羽门的大能来处理,看是否能救回他们的性命。”   谢瑾言点头应了。   等路清安等人料理完此处的残局,包扎好伤口。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路清安实在又困又累,“咱们找地方休息吧,这里除了血就是尸体,实在不适合睡觉。”   几人找了一会,寻到一处山洞。   路清安虽然被温云倾搀扶着,但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这里了,再走下去,我就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刚一进洞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众人警钟大作,纷纷拔剑。   不是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路清安疲惫地在心里狂骂系统:不要再搞事情了!   七杀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站在路清安身前。   半晌,洞中没有任何动静。   谢瑾言:“我进去看看。”   片刻后,他面色阴沉地走出来。   温云倾:“怎么了?”   谢瑾言没有回应,示意众人跟他一起进去。   一进洞穴,路清安胃中翻涌,差点吐了。   洞中零零散散铺了一地碎肉,从那些残损的头颅、手指能勉强认出,这些生前是,人。   路清安紧紧抓住七杀的衣角,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认出其中半块破损的颅骨,正是前不久才从他们手上逃走的沈家宗主,沈慈。   作者有话说:   都是为了剧情需要,我写的应该不恐怖吧……   抱头…… 第22章 站你这边   七杀大步走到沈慈的颅骨前,仔细查看。   魂魄离身,修为全无。   路清安察觉到七杀神情有异,强忍着恶心,走到他身边,“怎么啦?发现了什么吗?”   七杀摇摇头,拿出一个小盒子,将沈慈的半块颅骨放在里面。   偏财:“怎么,你还领了杀沈慈的任务?”   七杀并不理会他,面色比平时更冷上几分。   谢谨言探查了一圈,毫无头绪:“既然沈宗主已死,这次暂时告一段落,我也要尽快赶回玄羽门,说明这里的情况,请门主前来,竭尽所能帮助此地的百姓恢复神智。”   温云倾:“我也要回趟温家,看此间事情是否和温家也有关。”   目前看来,路家、沈家、归元剑宗都被牵扯到魔修的事情中,这背后似乎有个神秘的组织在主导一切,而且存在时间不短。还有龙族的心头血,虽然还不知道什么用途,但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能听出心头血被他们炼成丹药,当作资源分配给各家。   偏财左右看了看,“那咱们这就散伙吧,七杀,你跟我回天狩阁么?”   路清安闻言,赶紧一瘸一拐地拦住七杀:“不行,你身上还有……”   七杀身上还有魔修留下的伤,原本需要蛟龙的妖丹疗伤,但见过龙族那么惨的样子,杀龙取丹这种事任谁也干不出来。   路清安看了一眼偏财,觉得他和七杀关系很微妙,绝对算不上好,这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于是生硬把话锋一转:“还有我留下的印迹。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穿越山海来找你。”   “咳咳咳,你说啥?”偏财惊讶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路清安的语出惊人,也把七杀说得一愣,他低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路清安:“怎么啦?”   偏财:“整个修真界,有一半的人都想要他的命。你说他身上有你的印迹,你猜,他那些仇人会不会先把你抓过去切片摆盘,再把他碎尸万段。”   路清安被偏财的形容弄得汗毛倒立,这人不仅暗器变态,人更变态!   路清安顺势说:“那我更不能走了,我得时时刻刻跟着七杀才行。”   偏财撇撇嘴:“你这女人,真是色*欲熏心,命都不要了。”   七杀简直听不下去了,“够了。”   他身上暴起的真实杀意,让路清安和偏财齐齐闭嘴,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路清安见七杀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决定放软语气,改变策略:“上次刚和你分开,我就被路上的散修抢了灵石,还差点被送回路家受死。这回我脚还扭了。你走吧,走吧,我肯定活不过明天。”   说罢,她眼眶一红,噙满泪水,鼻子、耳朵都呈现出浅浅的粉色,看着分外可怜。   七杀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他轻启薄唇道:“好,我送你,明天再走。”   “哈哈哈哈……”偏财发出爆笑。   温云倾和谢谨言也捂嘴,强忍笑意。   路清安简直愤怒了,狗男人,要不要这么直!送我到明天?意思是让我后天再死呗?浪费老娘的精湛的撒娇和哭戏!   七杀有些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作此反应,也懒得理会,拂袖而去。   温云倾见七杀恼了,便想拦住他:“七哥……”   路清安:“先善后好这里吧,他不会走的。”   太阳还未升起,晨曦的微光已一点点撒向大地,山林被镀上浅淡的金色。   七杀坐在悬崖边的大石上,望着渐亮的天际,怔愣出神。   “原来你在这。他们找不到你,已经先行离开啦。”   身后传来悦耳的女声,让七杀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七杀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并未告知她行踪,一个杀手被人轻易找到,代表他的性命不在掌握在自己手中。   路清安嫣然含笑,坐在七杀神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远远看着朝阳升起。   白泽从路清安怀中蹦到地上,乖巧地蹲在她身边。   两人一兽,并排坐着,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有些温暖可爱。   “别紧张。你忘了,白泽通万物,它让这林中的精怪告诉我的。”路清安见七杀还是眉头紧锁,继续道:“放心啦,我是你这边的,永远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七杀冷然一笑,讥诮道:“你对我知晓多少,就是我这边的。”   路清安认真道:“我知道你长得好看呀;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遇到危险,你好几次都站在我前面……”   七杀没料到她会讲这些,不自然地偏过头:“修真之人长相逸群,哪个不好看。救你,是因为你修为太低。”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多,但是,你才是我的墙头。”   七杀:“?”   “你不用懂。总之我有我的理由。”   “死在我手上人,没有几万也有上千。我的每一个指缝,都染满了鲜血。偏财说的对,修真界有一半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路清安没有想到七杀会一反常态地跟她说这么多话。   她也敛容正色,道:“你怎么了?是因为沈慈的死吗?”   七杀眸光中映着跃出地平线的朝阳,没有回答。   “七杀,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更早的遇见你,或者在另外的时空遇见你,会是什么景象。应该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恣意少年郎吧。”   橙红的光晕,让路清安的脸暖洋洋,像一只狡黠乖巧的小兽。   七杀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会伸出手去,抚上她毛绒绒的头顶。   但,他还是没有,强迫自己不让目光再停留在少女脸上。   祈天殿外几天几夜都无法干涸的血迹,内心深处锥心刺骨的仇恨,都在疯狂地提醒他,身处地狱之人,不配这温暖天地的晨光,只能永远满身血污的躲在黑暗里。   七杀拍拍尘土,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东海,把这些龙人放归大海。”   “真的?”路清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七杀不再搭话,转身缓步离去。   “等等我。”路清安拄着拐杖,艰难地跟上去。   -------------------------------------   暗室内。   四个圣使瑟缩地跪在地上。   “所以沈慈背叛了魔尊,篡改了献祭法阵,你们如丧家之犬,逃了回来?”   黑袍人身长而立,容貌模糊不清,声音沙哑,俯视脚边如蝼蚁。   “圣尊饶命!沈慈早有埋伏,蓄谋已久,将那万人阵的灵力化为己用。半路还杀出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看功法,似乎是天狩阁的人。”   “天狩阁?他们也牵扯其中吗?”   “是的,圣尊。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圣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圣尊将手掌放在其中一名圣使的头顶,轻轻抚摸。   那名圣使惊恐万分,抖如筛糠,“圣……圣尊……”   他努力想再辩解,却因恐惧说不出话来。   “没了龙族的心头血,你们很快也会大限临头、归于天道。空明,不若用你的魂魄来祭魔尊吧。”   圣尊说着,几股黑烟自那个名叫空明的圣使的眼耳口鼻中溢出,飘逸地在空中腾起。   黑烟升腾,被圣尊握在手心中。   空明连叫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如一个被抽完气的人型皮偶,软倒在地上,全身肤色变得铁青,眼珠子都突快掉下来了,像放在棺材里千年的僵尸。   剩下三名圣使被吓得心惊胆裂,被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去把龙人找出来。”   “是,是。”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密室。   三人走后,房间里面寂静无声。   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昏暗的角落突兀出现,来到圣尊面前。   它没有双脚,像一团黑雾,整个漂浮在空中。   “没有时间了……”   它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边传来,飘荡在空寂的房间,沙哑得如同荒原中风化岩石摩擦的闷响。   作者有话说:   七杀:好可爱,摸摸头。   圣尊:去死吧,摸摸头。   路清安、空明:不要!   过渡章,下章换地图!: 第23章 黑市遇险   东州夷临城最大的茶楼叫来客居,生意在城里最为兴隆,二楼常年请了说书的先生说书,喜欢讲些神魔鬼怪,江湖辛秘来吸引客流。   醒木一拍,今天讲的是天狩阁的故事。   “话说三百年前,□□初建,时局不稳,各大诸侯国相互厮杀,五州之内血雨腥风,玄门也成为诸侯的入幕之宾,天狩阁十大刺客‘十神’,像鬼魅一样,游走于玄门之中,很多宗门宗主和排行榜上有名的高手都死于他们剑下,像夷临城御兽世家林家宗主,当时排行榜第三的临枫观掌门……都死在他们剑下。他们杀人以后会在现场留下徽印,各路诸侯也纷纷借他们之手铲除异己。怎一个乱字了得。没人见过十神,见过的人都死了。传言,十神只是一个称号,世代沿袭。也有人说,他们是修为奇高的鬼魅,寿享千年。”   路清安在角落,嗑瓜子,听说书。七杀安静地坐在她旁边品茶。   路清安撑着脑袋,瞟了一眼身边这位寿享千年的老妖怪,差点笑出声来。   这说书的老头太夸张了,她最近就见了十神其中之二了,一个古怪冰冷,一个变态嘴贱。   哪有他说的那么吓人。   听到这里,下面有人叫起来了,“韩先生,你能不能说点我们没有听过的,你说的这些,大家谁不知道啊。他们这么神秘,那他们生意从哪来。”   那说书的老头又将醒木一拍,缕缕胡子,不慌不忙道“稚子莫要吵闹。咱们夷临城之城九省通衢,几条大江大河汇集,又有运河通向京城,是东州最大的漕运之城。不仅如此,还拥有东州最大的黑市。”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听书之人。“你们有人去过黑市么?”   有人小声讨论:“黑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听说有的人失踪了,最后就出现在黑市,被混在妖兽里面,当牲口卖。”   韩先生点点头:“是了,东州之人从小就被教导黑市的可怕。你们可知所有的黑市之中,最神秘的店是执掌淀城漕运里一百多年的闲云通号。东家是玄门首富金万三。柜台高三丈,你站在下面都看不清掌柜的脸。在那里,你可以买到你任何想买的东西。”   韩先生一顿:“包括,人命。”   “只要你将一颗高阶灵石放在店门处的财神像的香案处,再上三炷香。掌柜就知道你有求于天狩阁,会给你一张符,你写上所求之事,烧于香坛中,应与不应,全凭你的运气了。”   路清安瞥见七杀重重地放下茶杯,面色似乎有点不豫。   她小声问:“金万三当真是首富啊,这么有钱吗?”   七杀并不回答,转头看向窗外。   又有好事之人在下面叫嚷:“先生老糊涂了吧,高阶灵石这么珍贵的东西,一个足要一百金!就换张敲门符?听你说一整天书,再加上茶水,也才十文。”   韩先生呵斥:“稚子无知!请天狩阁杀人的,都是怎么样的人,你以为是你家隔壁的烧饼王麻子吗?”   台下一阵哄笑。   韩先生说完,继续说这些年天狩阁诛杀宗门的故事。   七杀实在听不下说书人添油加醋的胡扯,起身从窗棂一跃而下。   路清安连忙去追他,“怎么好好的,又恼了?”   “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哦,我这不是刚巧听到他要讲你们的故事么,就坐下来多听了会。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讲。”   “你们生意都是靠闲云通号接的啊?”   “嗯。”七杀不耐烦地踢走地上的石子,嘴上应道。   “啧啧啧,一颗高阶灵石才能买下单的机会,你们这也太贵了。怪不得你这么有钱。”   七杀看着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冷笑,高阶灵石算什么,一颗人头几万金的不在少数。修真大能的命,十几万金的也不在少数。   路清安:“官府就不不管?不是还有玄羽门吗?”   七杀:“他们不敢。”   天狩阁向来只接修真界的生意,与玄羽门井水不犯河水。若皇帝老儿多管闲事,只怕半夜死在哪个妃子床上也不得而知。   路清安:“这黑市好玩吗?要怎么去呢?带我去瞧瞧呗。”   七杀眉头轻蹙:“黑市有什么好瞧的。”   路清安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哎呀,来都来了,带我去开开眼嘛。”   七杀:“不去。”   ------   过了夜里二更,穿过了八坊十六巷,到了乌衣巷口,往里走到头,通过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出了后门。   路清安眼前豁然开朗,这里不同于凡间夜市的烟火气,夜空被乌云笼罩,店铺鳞次栉比,街道显得有些诡异,每家店铺前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青石板路上湿湿嗒嗒的水渍,映着影影错错的倒影。   路上行人皆着黑衣,带着兜帽,看不清长相,行色匆匆。   路清安拉着七杀一路闲逛,这里有卖灵符、法器、装备、丹药、珍稀灵植等修真界常见、不常见的奇珍异宝;还有算卦、占卜、戏傀儡的;也有勾栏瓦舍,年轻貌美的歌伎、魅妖在此处弹琴献艺、倚门卖笑。   路清安买了好多高阶灵符,一些用途稀奇的丹药,还有一些好看又带有特殊功效的裙子,简直是越逛越起劲。   当然,她是穷光蛋一个,都是耍赖让七杀掏银子。反正这个大佬有钱,又视金钱为粪土。   往里走,人渐多。   路清安正是兴头上,满心好奇,想进去看看。   七杀拿着大包小包,眉头都皱成“川”字了,拉住路清安,“别去了,买够了。”   “来都来了,看看嘛。”   路清安说着往里走,七杀摇摇头,跟在她身后。   里街的街面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笼,里面有的装着或凶猛或可爱的奇异妖兽;有的是目光呆滞的人族小孩;有的坐着只着寸缕的鲛人,它们面容姣好、胴体修长。   无论人兽,真的像说书人说的那般,被当做牲口一样,明码标价进行买卖。   铁笼散发出阵阵污秽的恶臭,买卖双方却毫不在意。   这尼玛也太夸张了吧!什么都能卖的吗?   路清安愈发觉得这个世界黑暗了,她来这里几天,觉得自己的认知在不断被刷新。   一个人族孩童被一个光着膀子,肌肉遒劲的男人揪出笼子,扔到店门口。   那男人对着街口大声吆喝:“这个小孩根骨奇佳。可以用来炼药,可以用来做菜,可以做家奴,用处极多。只要十两。”   一个过路人停下脚步,问道:“太贵了吧。便宜点。五两卖不卖?我的修髓丹刚好差一味引子。”   路清安小声问趴在她肩头的白泽:“什么引子,他是说侍药童子吗?”   白泽愤然回道:“当然不是,他们说的是把这孩子当做炼药的材料,一起丢进丹炉那种!”   “什么?!”   路清安惊讶地长大嘴巴,这简直比取心头血还凶残。   “我买……”路清安话刚说了一半,被七杀拦住。   七杀对着她摇摇头,“你救一人,能救下所有吗?”   这天下,这种事比比皆是,这丫头太天真了,先是救了龙人,惹下大麻烦。现在又要花钱买下奴隶,她能买下所有九州黑市里所有的人和妖吗?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   路清安倔强道:“能救一人是一人啊!”   说话间,小孩已经被那个需要药引的过路人买走了。   买主不顾小孩的哭喊,一脚将他踹晕,像拽着一个破布偶,在地面上一路拖拽。   “小姑娘,你这小妖兽还不错,卖不卖?”一个身型肥硕,拇指上带着硕大扳指的中年男人,凑到路清安身边问。   路清安厌恶地说:“不卖不卖。”   她有些生气地对七杀说,“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办,你先走吧。我自己再逛逛。”   七杀察觉出路清安情绪的变化,他嘴唇张了又合,最后还是说:“好,你逛完就回乌衣巷口等我,不要乱跑。”   说罢,他将路清安买好的东西放在进她的储物袋,抽出一大把符咒,放到她手心,“这里不安全。”   路清安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算是应了。   七杀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中年男人望着路清安单薄瘦小的背影,还有她肩上的白泽,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路清安拦住一个路人问:“请问闲云通号怎么走?”   路人摇手一指:“那座最高的便是。”   路清安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远处一座四层的高楼,灯火通明。她谢过路人,快步朝闲云通号走去。   转过一个街角,快到高楼之时。突然,从两边的房顶跃出八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执剑朝路清安杀过来。   路清安骨扇一抖,飞出八张符咒,暗器一般向他们击去。   黑衣人当即用剑格挡,符咒撞在剑身,像火花一样炸开。   路清安心下了然,这八人应是金丹期后期的修为,而且胜在人多。   双方力量悬殊。   那八人却也不急着出杀招,像是要活捉她一般。   路清安一面忙于防守,一面问:“几位道友,我与各位无冤无仇,各位为何要为难于我?”   黑衣人并不搭话,为首的黑衣人一剑刺向她面门,另外七个相互呼应,封住她所有出手空间,一瞬间,八柄剑几乎都要架上她的脖子。   修真界这么凶险吗?早知道不赶七杀走了。   白泽从路清安肩头跃下,陡然变大身型,加入战斗。   一个身影从阴影处走出,立在一旁,双手抱臂,观察战况。   路清安认出,那人是要买白泽的胖子。   死胖子,这是买卖不成,改强抢啊!   好在白泽起到了肉盾的作用,牵制了黑衣人的战力,让路清安有空闲时间可以施放符咒和阵法。   胖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小丫头,快点束手就擒,我还能花钱买你的妖兽。如是执意要反抗,可别怪我欺负你。”   “哦,你出多少钱?”   胖男人把右手往前一伸,张开五个手指,碧绿的扳指发出莹润的光。   他笑眯眯道:“五两银子。”   路清安斥道:“呸,奸商!好不要脸。”   “小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妖兽可是个幼年白泽,上古神兽,可不是用来打架做肉盾的,低等的熊妖也能干这事。你也护不住它。我心善还愿意出银子,换了旁人,直接要了你的命。”   胖男人说话间,八个黑衣人已经联手扔出一张捉妖的法宝——猎妖网,再厉害的妖兽落入网中,也会限制妖力,无法动弹,化成原形。   前一刻还在发挥蛮力白泽,被网入其中后,立刻变成了一个猫咪大小的小兽。   路清安冷哼一声,问:“你知道反派一般都是怎么死的吗?”   胖男人:“?”   路清安:“死于话多!”   路清安抬起手臂,空中幽蓝的火焰中,一只九尾狐猛扑而出。   绕是八个黑衣人在黑市多年,见过无数妖兽,都齐齐愣住了。   因为它层层叠叠长了九个脑袋!   每个脑袋都瞪着墨绿的眼睛,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长着锋利的虎爪,九条尾巴像扇子一样在身后展开。   它额头上显出“蠪蛭”两字。   路清安心想,我去,这么厉害啊!   八个黑衣人吓得手上一松,白泽从网里麻溜地爬出来。   胖男人脸色骤变,撒开肥硕的短腿就跑。   但见,那蠪蛭气势汹汹,仰头嚎叫,却发出婴儿一样的声音。   “哇哇哇哇哇”   在场所有人都楞在原地。   路清安捂脸,好反差萌啊!   “上!”胖男人恼羞成怒。   八个黑衣人凝起剑气,朝蠪蛭攻去。   瞬息间,战斗中结束。   一个黑衣人被咬断手臂,一个被咬住肩膀,一个被咬住了脖子。五根长尾巴卷住剩下五个黑衣人。   路清安震惊了:啊,这!头多,尾巴多,原来有这个好处! 第24章 坐地起价   胖男人见状转身狂奔,肥胖的身体跑起来居然很快,冲进街巷的阴影中,一溜烟就不见了。   蠪蛭甩头将那八个黑衣人扔在地上,朝胖男人的方向追逐而出,也消失在街头。   很快,远处就传来“听铃哐啷”房屋、店铺被撞烂的声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喊骂声。   路清安抚额,心中充满了无奈。   完蛋了,花季少女身上背负的巨债越来越多了,简直要堆积如山了。   她看也不看地上不断抽搐的黑衣人,将白泽收回陶罐,心情沉重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追了上去。   “快回来!别追了!”路清安尝试通过《山海经》把蠪蛭唤回来。   可能是隔得太远的缘故,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只得硬着头皮追。   黑市的街巷纵横交错,路清安追了一阵就迷路了,破坏声也渐小,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相似的巷口。   街道中的人都像看异类一样看着她,古怪而微妙的眼神在兜帽下若隐若现,看得路清安的心怦怦直跳,总感觉有人会随时都会扑上来一般。   突然,路清安撇见街边林立的铁笼里,有个熟悉身影,身上的衣衫碎得跟破布一样,露出大片的肌肤,她尽力将自己蜷缩在笼子的一角,把头深深地低着,深怕别人看见她的样子。   这人就算化成灰,路清安都认得,这尼玛是路明淑啊!   她不是和路家人一起去沈家疗伤,然后被接去归元剑宗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关在笼子里面售卖呢?   “站好了!躲在那给谁看啊!”   一根长鞭重重地击打在铁笼上。   一个男人插着腰,凶神恶煞地吼道。   明淑惊恐地浑身一抖,颤栗着艰难站起身来。   看着明淑这般狼狈的样子,路清安恨不得把这家店砸得稀巴烂。   “掌柜的,这个女的怎么卖?”路清安问。   明淑大惊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污迹和泪痕。   路清安朝明淑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装作不认识自己。   “这个不卖。”掌柜笑着地说。   “那你摆在这里做什么?”   掌柜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个稀罕货,已经被人预定了。我摆在这里揽客的。这是西州路家的女弟子。路家不是最擅长御魂,帮人提升修为嘛。把她拿去献祭,可以大大提升修为,说不定还能提升境界呢。可比什么高阶灵石有用多了。”   路清安强压下自己心中暴起的怒气,道:“哦,你就不怕路家知道了,找你算账吗?”   “以前任谁也不敢的。但是,现在路家宗主不是死了吗,听说几个长老也受重伤闭关了。现在路家不行了,他们弟子那么多,少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哪里管得到我这里来。”   路清安脑瓜飞速运转:“噢……真如你所说,这女修有这么珍稀的用途,我刚好金丹后期,马上将要突破到元婴期了,正发愁呢。我买回去试试,那人出多少钱啊?我出双倍。”   “这不是双不双倍的问题。做生意得讲信誉。”掌柜连连摆手。   “我出三倍。”路清安伸出三根手指。   路清安最是清楚,无非是钱没给到位而已,黑市的商家都是黑心黑肝,哪有什么信誉。   掌柜闻言,嘿嘿一笑,也伸出三根手指。   路清安:“三千金?我有。”   掌柜摇摇头,“不是三千金,是三万金。客官您说出三倍,那就是九万金。”   路清安:“!!!”   坐地起价!你开什么店啊,怎么不去抢啊!一个女弟子,要九万金,分明是讹钱,想让路清安知难而退。   九万金,都可以找七杀买一个玄门大能的人头了好吗!   路清安心道:简直又坏又黑!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一脸痛心地说:“那太可惜了。我的境界遭遇瓶颈,已经停滞了很久了,眼见就要突破了,每次都只差一点点。我是真的非常需要这个女修。可是,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钱……”   掌柜不耐烦地说:“小道长进店再看看别的吧。小店还有很多着奇珍异兽呢。”   “不看也罢。小道我,有一个家传的法宝,十分神奇,每次战斗都可以召唤一只上古妖兽。那都是战力极高的凶兽。你们店里那些常见异兽,压根就没法比。有什么好看的。”路清安不屑地冷哼。   说道此处,她顿了顿,“但……如果我修为不能精进,终其一生只是个金丹期修士。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留着法宝也还有什么意思……”   路清安说着,眼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掌柜从来没听过这等厉害的法宝,眼睛咕噜一转,见这小丫头看着单纯好骗的样子,当即追问:“我经商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此等法宝。小道长莫不是在吹牛?”   路清安立刻把眼睛瞪得老圆:“我从来不吹牛。”   店里伙计也出声帮腔:“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宝贝。小道长没钱买异兽,也没必要扯谎。”   他扯着嗓子,说得声音极大,引得过路的行人也停下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才没有扯谎。”   路清安说着,抬手攻向掌柜。   掌柜能在黑市经营多年,自然修为不低,也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   店里伙计看打起来了,尖声一唤“来人啊!”   呼啦啦涌出一大帮打手,刚要动手,就一齐都愣住了。   只见,路清安右手握住一只狼毫笔,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圈中神迹一般,凭空冒出幽蓝的一团业火。   “哦……”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   路清安嘴角勾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业火之中蹿出一只通体乌黑的大狗,浑身上下都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它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朝掌柜吐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掌柜连连后退,甩出一个防御法宝,挡住了火焰。但面上却已被火焰撩过,胡子、眉毛都烧没了,额前的头发也被烧掉不少。   打手们一拥而上,将黑狗团团围住,手中亮出剑器,他们互望一眼,下定决心,一起朝它攻去。   只见那黑狗原地转了个圈,大嘴张开,吐出一个火圈,将他们的长剑全部烧成了一堆铁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掌柜震惊了,他一点也不恼,只是呆呆问道:“这是何种妖兽啊?”   众人都没见过,路清安却看得清,黑狗额头上被系统标注的名字。   此兽名“祸斗”,是可以御火的神兽。   路清安一脸天真地说:“啊,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很厉害。”   祸斗还要继续喷火,被路清安叫住了,乖乖蹲在一旁,像一只寻常的、听话的大狗狗。   掌柜看着路清安的狼毫笔,眼睛放出贪婪的光:“世间居然还有此等神奇的宝物啊,在下真是孤陋寡闻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狼毫笔却被路清安一下拿远了:“哎,等等,这可是我家传的宝贝‘马良笔’,不能乱摸。”   伙计见状凑到掌柜耳边,滴滴咕咕说了一阵。   掌柜点点头,脸上推上谄媚的笑容:“刚刚小道友不是看上我笼中这女修了么?我可以拿女修跟你换。道友天资聪颖,是修真的奇才,如果止步于金丹期,岂不是可惜了?”   路清安露出万分为难的表情,“但是这是我家传的法宝,如果给你了,我只怕会被我爹娘打断腿。”   掌柜见路清安不愿意,也有些急了,当即让伙计从店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极品法宝,定魂珠。可以稳固修士的心神,净化魂魄。可以让你在突破境界之时,更添一分助力。这珠子,极其珍贵。整个黑市,也就是我家才有。我用那女修,加上这宝贝跟你换可好?”   说罢,他打开盒子,流光从盒中散出,刺得路清安满心欢喜。   之前没法获得蛟龙的妖灵丹,这珠子不就是取而代之,可以帮助七杀解魔气之伤么?   路清安皱起眉,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掌柜却说:“但是……”   路清安:“怎么了?”   “我得亲自试试这神笔。怎么使用?”   “真是麻烦。你就把周身灵力灌注到笔上,用力在空中画个圈就行了。”   “这么简单?”   “可不,你试试就知道了。”   掌柜将信将疑地拿起笔,学着路清安之前的样子,在空中一画。   一只白色的小兽从空中跳了出来,迅速变成熊一般的大小,乖巧地蹲在祸斗身边。   “这,这,这,可是上古妖兽白泽啊!”伙计惊讶地叫起来,然后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掌柜瞪了他一眼。   我还能不知道吗?   叫个屁叫,再叫,这丫头察觉亏本就不换了!   路清安:“啊,是吗?真的这么厉害吗?”   掌柜和伙计一起把头摆得跟扇子似的,“没有!”   “噢,不过,这法宝,一天就能招两个妖兽。”   掌柜心想:乖乖,一天两个,一年可就七百多个顶级妖兽,这不比点石成金还赚钱!   掌柜让人把明淑从铁笼里拉出来,把人和定魂珠一把塞到路清安手里,生怕她反悔似的:“小店商品售出,概不退换。”   路清安拉着明淑的手,满脸懵地点头。   “小女修,麻烦你跟我走啦。”   路清安回头看了看白泽和祸斗。   等我走以后,把他的店都给我拆了!   两兽会意地点点头。   路清安牵着明淑,慢步离开了这家店铺。   但转过一个街角,两人就开始撒丫子狂奔。   跑了好一阵,两人才俯下身来大喘气。   “你……哪里来的宝贝呀?”明淑小心翼翼地问。   路清安这回可为她搭出去这么贵重的一件宝贝,这件恩情要怎么还呢。   “嗨,什么宝贝呀,就是咱们在路家上德修课时,抄书用的狼毫笔。”   “啊?”明淑目瞪口呆。   远处火光骤起,整个房子都烧着了。   “定是祸斗它们开始吐火了。咱们快跑,免得被坏人给追上了。”   说话间,陡然两只有力的手将她们两人猛地拉进街巷的阴影中。   路清安心头重重一跳,甩出几张攻击符咒。   “是谁!”   作者有话说:   路清安:是谁!   黑衣人:你猜! 第25章 疯批女配   只需一瞥残影,路清安就能认出,此人不是七杀!   符咒撞上对方的武器,炸成耀眼的火花。   那人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却抡着一把比她人还高大的长柄大斧!   斧头看上去起码有三百斤重,但她使来却毫不费力,跟甩一根彩绳似的,轻而易举,看起来分外奇异。   路清安拉着明淑连退数丈,凝起防御结界。   路清安:“姑娘,您是哪路神仙?我们两姐妹惊惶之中,不小心错手攻击了姑娘,多有得罪。”   那女孩并不搭话,拎着斧头,疾跑几步,抡圆砍下,防御结界即刻化为齑粉。   路清安限速咒法已起。   那女孩抡斧头的动作也慢下来。   下一刻,骨扇中飞出千万符文,将巨斧裹得严严实实。   路清安朝女孩得意地轻轻一笑,使劲一拉。   居然纹丝不动!   我去,斧头也太重了吧!   这真的是小女孩吗?简直是大力怪物!   路清安得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化为尴尬的笑意。   “呵呵……这斧头不错,真结实!”   女孩却停止了攻击,把斧头“咚”地一声,立在地上,地面也轻微抖了几抖。   女孩指了指明淑:“她必须回去。”   路清安一时摸不着头脑,“你是店里的伙计?”   “不是。”   “你没付银子。”   路清安恍悟,“噢,你是路见不平的修士啊。我已经把我的传家宝给掌柜了呀。”   “你是骗子。那支笔只就是一只普通的笔。”   定是这小女孩刚刚好奇,在店门前看热闹,没想到看到这么个结局,所以拔斧相助了。   “不不不,是他不会使用。”   “骗子。”   明淑平时本就生性懦弱,此番遭遇变故后,更是胆小,躲在路清安身后,紧张地攥着她的衣角。   路清安见着女孩单纯执拗,一副小孩心性,于是耐心跟她讲道理:“小妹妹,你看,这个满身褴褛的妹子,是我师妹。我们是西州路家的弟子。我师妹半路被人给掳了,身陷铁笼不说,还要被当作献祭的材料售卖。这不是无妄之灾吗?我使点小计谋救她。这样,总没错吧?”   女孩固执道:“你没付银子。”   路清安一口气堵在胸口,啊!啊!啊!怎么又绕回去了?   “是他们有错在先啊!怎么能拐人来卖呢?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还要付他银子吗?再说九万金,他们就是明抢啊。你就当没见过我们,可以吗?”   路清安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把蜜饯和糖,“我的存货,这些都给你,总行了吧?”   女孩的目光一下就被这些零嘴吸引,立刻伸手去拿。   路清安连忙把零嘴一股脑都放进女孩手里,“那后会有期。”   女孩将一颗糖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融化,她露出天真又满意的笑容,随口说道:“卖人有什么不对,我小时侯被卖过,就那种笼子。”   路清安闻言,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身认真地对女孩说:“贩卖*人口,怎么能对呢?被卖的人多惨啊,原本幸福的生活被完全毁了,运气好点的还能留条命,去做奴役,去妓*馆,当脔*童;运气不好的,直接就被当作炼丹和献祭的材料,生剔眼目,截取耳鼻,抽筋拔骨的都有。就像你,这么可爱。你被人掳去了。你爹娘得多伤心啊,说不定终其一生都找在你。”   “我爹娘早死了。”女孩嚼着糖果,满不在乎地说。   路清安一噎,这女孩看起来莽,却是身世悲惨的可怜孩子。   这么大的孩子,若是在现实世界中,应该被父母视若珍宝,穿裙子玩玩具,而她却父母早亡,被人拐*卖,一身黑衣耍着大斧头。   明淑小声说:“她也很可怜。”   路清安朝明淑点点头,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些茶饮、玩意和刚买的新裙子,“这些都送给你。”   女孩皱起眉:“我不喜欢裙子。”   “裙子好看呀,我们身量差不多,你先收着,以后想穿的时候再穿。”   “你们给我这些是想让我放了你们?”   路清安真心实意地说:“我看你可爱,像我家小师妹。”   “不对,你们肯定有图谋。是想让我给你杀什么人?”   女孩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满是童真无邪,婴儿肥的圆圆脸还稚气未脱,说出的话却十分骇人,让路清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   “杀人?”瞧这孩子的古怪劲,路清安无端想起了另外两个认识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兽鸣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们在那!抓住她们!”   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出现在巷口。   路清安认出是方才那家店的那群打手。   他们因为祸斗和白泽在店里作乱,此刻怒气满满,简直要将路清安等人扒衣暴打。   “放灵犬!”   打手们放开缰绳,四只大如巨狼的灵犬快如似闪电一般,凶猛地朝路清安等人飞速奔来。   “嗷嗷嗷嗷嗷!!!!”   灵犬张合着大口,一路狂啸,声音像针一样,一下一下狂扎着路清安的心。   她小时候有被恶狗追赶的经历,现实世界里就最怕狗,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吓得心脏一空,大脑也一片空白,拉着明淑转身就跑,完全忘了自己是修真之人,会阵法符术。   眼见灵犬已到身前,女孩把路清安给的东西胡乱往储物袋里一塞,抡着大斧迎上去。   只两斧,就把四只灵犬劈成两半。   打手们更怒了,“哪里来的野丫头!快滚!”   众人一拥而上,巷道极窄,一下就被堵了个严实。   女孩并不答话,手上巨斧如细棍,被她抡来耍去,招式简单霸道,只有一个字“莽”。   兵器相交,灵光爆炸。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血光混在灵光里,断肢满天乱飞,简直人间地狱。   路清安和明淑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两人茫然地互看一眼,心中一阵恶寒。   这是什么情况?   一把零嘴雇了个人形杀器啊!   虽然打手们助纣为虐、恶贯满盈,但不至于……要死的这么惨吧。   人都碎了。   路清安也不是没有见过七杀和偏财杀人的样子。七杀出手干净利落,直击要害,偏财手法残忍诡谲,腐化尸体。但都不如这般血腥暴*力,如分*尸现场。   战斗已经结束了,女孩拿着巨斧,满脸血污,自尸堆里转过头来:……,像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却闪着一双灿若星辰的杏眼。   她问路清安:“你还觉得我可爱么?”   路清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这女孩真是多少有点恶趣味。   简直是话本子里面的疯批女配。   先前对她的怜悯烟消云散,此刻,路清安只想逃命。   女孩扛着满是血迹的斧头,一步步朝路清安和明淑走过来,“你们怕我?”   “没,没有。”路清安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明淑藏在路清安身后,把头埋进她衣服里,身体止不住地轻微颤抖。   女孩越走越近,甜美的笑容融在纵横交错的血渍里,显得格外邪性,“你刚刚问我是不是什么?”   路清安心里狂叫,我是谁,我在哪?救命啊!这难道不该是穿书女主攻略疯批男主才有的戏码吗?不要串台啊!   “我是问……”   正当路清安踌躇着要不要如实回答时,就见女孩猛地腾空,向后方飞出一道高高的弧线,消失在路清安的眼前。   路清安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一个宽阔的肩膀就遮住了她的视线。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不知怎的,瞬间就落了地。   “嘭!”   女孩重摔在地,但立即跟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路清安:“ 你回来啦。”   身前那人声音依旧冷冰冰地,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几分,“不是让你别乱跑么。 ”   路清安嘀咕道:“ 我没有乱跑……”   “你认识她?”女孩开口,问话对象却是七杀。   “嗯。”   “让开。”女孩将巨斧握至胸前。   七杀不言,长剑凝起汹涌的剑气。   “等等。她叫什么?”路清安拉了拉七杀的衣角。   “比肩。”   路清安大声对女孩道:“比肩,今天多谢有你。我朋友来了,我们还有急事先走拉。”   “朋友?”比肩歪着脑袋,满心疑惑地看着两人,思考片刻,再度开口,“你给我糖,我帮你杀人,我也是你的朋友。”   比肩说得无比认真,还特意把最后的“朋友”二字念得特别重。   路清安:“……”   拜托,大姐,人不是我让你杀的啊?!你这么说,别人会以为是我让你杀人分*尸的好吗!   “比肩,快回阁里去。”七杀如跟小孩说话一般道。   “不回。”小孩自然不会乖乖听话。   路清安想了想,“你想做我朋友也可以,但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在做一件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参与。”   比肩收了攻势,把巨斧立在地上,问:“什么事?”   路清安笑着问:“我想把这黑市里贩卖的人口和妖兽都放了,不知这位‘朋友’是否愿意帮忙? ”   作者有话说:   满满求生欲的作者:狗狗很可爱,疯批的是女杀手,她对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抱头…… 第26章 寻找白泽   破旧的神庙里, 神像慈悲的法相在摇曳的烛火里,半是慈悲,半是诡秘。影子被拉着长,映在满是蛛网的斑驳墙壁上。   神台前, 路清安等人围坐在一起商议。   明淑说:“黑市这么多妖兽和人都被关在笼子里, 怎么放呀???”   路清安说:“黑市里巷道众多,但是密集。要制造混乱, 最好是用火攻。七杀和比肩, 你们再趁乱把各家的笼子给劈了, 把妖兽和人都放出来。”   明淑:“可是……我之前被抓, 发现这些店家都养了很多厉害的散修,功法歪门邪道的,你这个法子可行吗?”   明淑犹豫着开口,不好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止不住地打冷颤,咬紧嘴唇, 强迫自己保持镇静。   路清安安抚地握住明淑的手:“白泽通万物,我和白泽领着大家一起跑出去。只要声势起来了, 他们就拦不住。”   她朝明淑一笑, “明淑,你用七杀的隐身符隐藏身形,在黑市出入口提前布防御结界。等我们一出去, 就发动阵法, 将他们拦住。你这一步是成败的关键。”   明淑也知道路清安故意让她做最为安全的分工,而且一旦计划失败, 她可以随时逃走, 但路清安还特意强调她的重要性。明淑满心感动地点点头。   路清安也不是什么圣母, 在现实世界里,看到这种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正常人都会义愤填膺,恨不得冲进屏幕里狠狠惩罚那群坏蛋。而眼下,更加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她实在无法当作无事发生,一走了之。   七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手里拨弄着剑首,不置可否。   比肩坐在对面埋头吃蜜饯果子,冷不丁冒出一句,“劈笼子我不会,我只会杀人。”   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孩子三句话不离“杀人”。   路清安一言难尽地看着七杀,用灵力传音,悄悄说:“你们阁里这孩子,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七杀:“她自小被阁主买回去,除了杀人没干过别的。”   路清安任命地闭嘴,好吧,是我的错,我格局太小,没有打开。   路清安对比肩说:“你就跟着七杀哥哥,他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七杀面无表情地说:“我也只会杀人,别的不会。”   路清安愤怒了:“……”   如果她有罪,请惩罚她,而不是让她和一群只会杀人、思维不正常的二货,一起谋划怎么救人。   七杀看着路清安面上像打翻了酱油瓶似的异常精彩,嘴角忍不住上扬,勾一个小小的弧度,又似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生硬地压了下去了。   路清安不理会他们,继续说:“白泽现在应该还领着祸斗到处捣乱,我们得先找到它们。”   妖兽和修士不同,不能用传讯符,所以他们联系不上白泽。   几人决定先回到之前起争执的那家店看看,白泽是否还在那里。   离开神庙之时,明淑抬头望向面容庄重悲悯的神像,郑重地拜了三拜,“愿神明保佑。”   七杀冷哼一声,心中满是不屑。   书里的这个世界太过黑暗和扭曲了,无论是名门正派、杏林世家,还是肮脏的黑市商人,都为了各自的利益,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路清安宁愿相信自己,就算这个世界有神明,她也不会相信。   等他们回到了那家店铺,白泽和祸斗已经不在此处了。   整个铺面被烧得漆黑,摆放在店门口的笼子也被融掉了大半,伙计们正在忙前忙后地转移那些妖兽和奴隶。   祸斗浑身都有燃烧的火焰。   因此,哪里有火光,它们出现在那里的可能就更大。   路清安等人跃上房顶,极目远眺,黑市一如往常的幽深静谧,只有密密匝匝的店铺,散落如星辰的灯笼。   难道祸斗已经离开了?   路清安召唤出《山海经》,将灵力汇聚于书册上,尝试通过它和祸斗取得联系,但任灵力环绕,封页都没有任何变化。   比肩:“你的计划失败了。”   路清安握紧拳头,这个小孩真是又直又讨厌啊。   路清安:“没有!”   路清安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罗盘,指针飞速旋转后,停了下来,指向正西方。   “上次白泽在沈家跑丢了,我刚刚逛街时候,特意给它买了个项圈,御兽宗特制的法宝,专门用来给灵宠定位。”   但是毕竟是新买项圈,路清安不知道效果,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拿出来。   当他们沿着罗盘所指的方向一路西行,跳跃于屋顶之上。停在一座摆满了铁笼的大院子之上。   这里是黑市里规模最大的贩卖人兽的店,泰和楼。   一群伙计穿行于铁笼间,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短粗的四肢在空中乱蹬,用力拼命挣扎。   那可不就是白泽么?   路清安心中一喜,刚准备往院子里跳,被七杀拦住。   “你呆在这,我去。”说罢,七杀飞身而下,身若游龙,一连放倒好几个人。   转瞬间,七杀就将白泽抢到手里。店里的护院打手很快察觉到异样,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十数个黑衣人。   路清安在屋顶,伸着头观察战况,心中思忖,既然白泽在这里,那祸斗在哪里呢?   突然,屋顶上也出现了几个异常高大的黑衣人,将她和比肩团团围住。   路清安还来不及反应。   比肩就扛着斧头冲了上去,二话不说就开打。   巨大的斧头舞得虎虎生风,一道道磅礴的灵力生猛地荡开,而这些黑衣人异常灵活、柔软,竟然一一躲过。   几人如泥鳅一般滑溜难缠,每人手里一柄软剑,是至柔的功法路数。   比肩过于刚硬的攻击,在他们面前,显然处于下风。   这些难道也是泰和楼的人?   路清安来不及多想,发动灵力召唤《山海经》异兽。   然而,并没有任何反应。   我去,不会吧,金手指在关键时候失效了?   “系统,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消失已久的系统,才慢悠悠用机械音道:“系统感应到现场在存在一只山海经异兽,按照规则无法再次召唤。”   路清安:“不是说一场战斗召唤一只吗,现在已经是另外一场了啊。事先没有约定清楚,属于无效条款!”   系统:“这是属于补充条款,在《山海经》底页的第一百六十六条。”   路清安:“!前面一百六十五条写的是什么?”   系统不在回应她,闭麦消失了。   这个系统的存在感太低了。除了一开始发布任务,和路清安遇事疯狂CALL它外,其他时候几乎不再出现,而且一副十分不靠谱的样子。   路清安心底总有一丝疑虑,感觉穿书没有这么简单,别人穿书不都是一个接一个任务,她倒好,从头到尾自由发挥。   路清安把书页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最后一页最下面,看到一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注意事项和使用说明。   啊,这是吃了不看说明书的亏啊!但重要条款不应该大字加粗吗?   路清安来不及细看,因为有两个黑衣人已经朝她这边攻过来了。   没有了武力高强的杀手帮助,没有了皮糙肉厚的灵兽做盾,她一个辅助阵修,在战斗中,简直如菜鸡一只。   路清安的骨扇,以符文为器,变幻莫测,但都是些防御性的功能。   《山海经》的异兽,是她手中威力最大且最有效的攻击手段。   但目前被限制了,那她能做的事情就是拖。   拖到同伴来救援。   逃跑只能让她远离同伴的保护圈。   所以她不能跑。   眼见,黑衣人已经袭来,软剑薄如蝉翼,快似闪电,分别刺向路清安的眉心和心脏。   路清安没有任何犹豫。   骨扇展,法阵起。   金字符文顺着软剑的剑刃盘旋而上,像两条细蛇,缠缠绵绵将剑给卷了个结实。   黑衣人视而不见,飞身而上,杀意似疾风席卷,击碎了路清安的防御结界。   他们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长相,似一团黑雾。   路清安扬起嘴角:大哥,都不意思一下抽剑后退吗?这么莽啊,别怪我不客气啦。   金字符文陡然逆风而上,像飞射的劲镖,径直飞向黑衣人兜帽下的面门。   “嗷……”   黑衣人竟然发出猛兽般的低吼。   路清安心下一惊,立刻翻身后退。   两个黑衣人的兜帽瞬间被撑破了,露出巨大的怪物头颅,没有眼睛和五官,只有一张裂开到不可思议的大口。   额心是被路清安符文洞穿的血洞,黑色的血液流得满脸都是,将它们满嘴的獠牙都染黑了,显得异常可怖。   路清安一阵恶寒,这是什么鬼?   衣服破裂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瞬息之间,两个黑衣人血肉膨胀,变成了满身触手的人形怪物。   黑色的触手比软剑更加灵活,铺天盖地地朝路清安卷过来。   路清安边打边骂:“我说怎么这么像泥鳅,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章鱼!”   触手太多了,路清安根本招呼不过来。   很快,几根触手缠上路清安的脚,向上一甩,将她倒吊起来。另外两根触手紧紧地缠住她的脖颈。 第27章 冰冷怀抱   路清安脖颈处的触手寸寸缩紧。   她脸涨得紫红, 无法呼吸,耳边嗡鸣作响,感觉肺都要炸了。   路清安眼前陡然一黑,以为死神在向她招手了。   “咚”   她重重摔在地上, 眼冒金星。   又是一阵黏腻温热的液体喷了满脸, 紧接着,脖子上的触手陡然松开了。   路清安大口大口喘气, 终于缓了过来。   她摸了一把脸, 发现尽是黑色粘液, 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道。   这是触手怪的血!   路清安刚想站起来, 就见身边圆滚滚的东西,吓得腿一软。   居然是触手怪的头颅,虽和身体已经分了家,此刻还保持着大嘴猛张的姿势,   再抬头,看到比肩正在和触手怪搏斗。   或者说, 正在“分*尸”。   两只触手怪已经被她砍掉了脑袋,砍光了触手, 但强大的再生能力让它们不断从断口长出新的肉块, 以极快的速度复原。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都要被吓死了。   但比肩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她挥舞着斧头, 一顿狂砍, 将触手怪一段段剁得稀碎。   黑色的血液和肉块漫天飞。   前不久比肩解决那些打手的场景又出现在路清安的脑海,两相交叠, 她再也忍不住, 趴在地上狂吐不止。   “呕……呕……呕……”   路清安在心里嚎叫:我去, 这也太恶心了吧,这个女杀手太太太……不正常了。   以后再也不吃炒鱿鱼块了,还有永远拒绝章鱼刺身!!!   正当路清安吐得生无所恋之时,被人一把抓起胳膊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   她靠着坚实的手臂,才稳住身体,好半天才停住干呕。   刚想拉着面前的衣料擦嘴,才想起什么,转身正对上七杀深潭一般漆黑深沉的眼瞳。   呀,我这在干嘛?这家伙最是高冷洁癖,连杀人都甚少衣着沾血,若是真用他的衣服擦了嘴,只怕自己要变得跟这些碎肉无异了。   路清安尴尬地冲七杀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臂,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站直身体。   想起之前自己身上溅上了触手怪的黑血,这次估计蹭到七杀身上了,连忙补了一声:“对不起啊,弄脏你衣服啦。”   七杀却像没有听到一般。   就在温软身体离开他手臂的一瞬间,他微微怔了怔神。   他原本只是想把路清安从地上提起来而已,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在起身后,整个人都扑在他手臂上,陌生又软绵的触感顺着手臂传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顷刻间僵硬得像块石头。   白泽从七杀怀里跳出来,窜到路清安肩头。   “祸斗在哪里?”   路清安这么关心祸斗,一是因为有它存在,路清安就无法再次召唤异兽;二是因为黑市房屋密集,要引起群体性的骚动,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而她目前对于《山海经》的掌握并不熟练,无法保证下一只召唤出来的异兽还会御火。   “它被一个修为高深的黑衣人抓到后面的院子去了。”   几人顺着白泽所指的方向寻去。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院落,四面围墙,一间正房,两间耳房。   院落中空无一人。   夜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得静谧。   “怎么没人?”比肩环视四周。   根据剧情的套路,这样的情况,房间之内必然有密室。   路清安往正房指了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七杀微微凝起眉头,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主门,刚准备推门而入。   七杀敏锐地感受到背后微弱的灵力波动,他迅速转过身去。   只见,又是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已将他们三人合围在其中。   路清安有点烦躁了。   又来啊,怎么一波接一波啊,不能一次性来完么。   点点浮光自院子的四角浮起,地面显现出墨绿色的光线,歪歪扭扭连在一起。   瞬息之间,光线形成怪异的法阵,腾空而起,法阵变成结界,将他们困在其中。   门口出现了两人,一个佝偻的白胡子老头,约莫六十来岁,眼神锐利如黑夜里的孤狼,充满了攻击性。一个面容姣好的男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毫无神采,表情空洞,不似是个真人,倒像个精致的玩偶。   老人由孩童搀扶着,一步步走进,“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夜闯泰和楼。”   路清安:“我还想问你们呢?我的灵兽,就是一只会吐火的黑狗,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老人沉吟片刻,“原来那只捣乱的狗妖也是你的?他毁坏店里的财物,还伤了几个伙计,被抓起来了。若是要赎,需支付十万金。”   路清安简直无语了,尼玛,这个世界怎么到处都是黑心商贩啊,不是骗,就是抢。还动不动就几万金几万金的,通货膨胀这么厉害吗?但是为什么她路清安这么穷,穷到连高阶符咒都买不起?   “你们诚心不想还我的灵兽,要抢就明说,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您也活这么大岁数了,是光长了脸皮吗?只怕这夷临城的城墙都没有你的脸皮厚吧。”   这回,路清安有队友在身旁,底气足了许多,直接开怼。   老头听罢,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你,你,竖子无礼!你可知泰和楼是什么人的产业?”   比肩听老头呱呱呱说得心烦,抡起斧头铆足了劲砍向结界。   霸道的灵力刚猛地撞上坚固的结界。   “嘭!!!”   强劲的灵力波反弹回来,像巨浪一般把路清安猛地掀飞出去。   她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绿光莹莹的结界壁。   救命!   路清安完全可以推断出,由她头骨撞击结界所产生的灵力反噬会有多痛。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坚实的手臂再次出现,将路清安一把捞在怀里。   另一只手臂横扫,荡开一道凌厉剑气,反向击在另一侧的结界上,借力翻腾几圈,稳稳落在地上。   路清安喉头泛起腥甜的味道,身子都有些软了。   她勉强站稳后,才发现,她这回是整个人都靠在七杀怀里了。   没错是,怀里!   路清安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气味,靠上去硬梆梆的,衣料冰凉,一如他本人,一点也没有温柔的温度。   但路请安的心脏就是不受控制的咚咚乱跳。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来不及细想,瞧见比肩又要抡斧头。   路清安立刻大喊:“停停停,祖宗快住手!”   再这么劈下去,路清安的小命没有葬送在对方手上,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比肩回过头来看路清安,懵懂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咳咳咳”   路清安强忍下难受的闷咳,从七杀怀里挣扎着跑出来,拉住比肩的胳膊,低声说:“我来。”   路清安抬头,正对上老头满是皱纹的老脸。   他正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这三个小辈被困在结界中,苦苦挣扎的样子。   路清安嗤之以鼻,满脸不屑:“我们确实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指使你们干这些伤天害理的坏事。”   老头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出言无状,当即气得直哆嗦:“泰和楼姓金。哼!你们今天别想活着走出黑市。”   姓金?   老头的话在路清安脑袋里转了几转,她扭头问七杀:“闲云通号的东家,不就是姓金么?叫金什么来着?”   “金万三!”老头被气得半死了,如雷贯耳、鼎鼎有名的金老板都不认识,这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散修,简直没见过世面。   哟,这可不是巧了吗?大水冲了龙王庙,金万三是帮天狩阁接单的财主。   “什么金万三,银万三的,不认识。”比肩不耐烦地说,“你这老头,话太多了。”   “什……什么?”老头简直要被气死了,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顺不下去。   路清安也微微一愣,比肩这个女娃,在天狩阁里长大,居然连金财主都不认识,果然是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此时,原本紧闭的结界如燃烧的纸张,被熔开了一个角。   老头大惊失色,刚想看个究竟。   元婴修士的本能让他警铃大作。   一道快如闪电的剑气直指他的眉心。   路清安收起背后的骨扇,在心里给老头唱起挽歌了。   她刚刚看似不着调地怼老头,实际上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并背着他一直在身后掐手诀破解结界。   老头身旁的男童骤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凌空翻身,以手为刀,竟然将剑气生生劈断。   男孩动作之间,几缕银光一闪而过。   路清安这才看清,男童身上竟然连着极细的丝线,像是被操纵的人偶。   好家伙,这老人竟然是个傀儡师!   饶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也惊得一身冷汗,旁人看不清,他却清楚地知道,刚刚他九死一生,差点就没命了。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七杀飞身跃起,长剑来袭。   七杀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还带着几分嘲笑意,“你可知金万三是什么人杀的?”   老人心神俱震:“什么?东家死了?不对。你是什么知道的?”   路清安也是一惊,谁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七杀先前分开时说有事要办,不会是杀金万三吧??!生意还能接到自家头上来啊……   七杀和老人、男童战作一团,比肩和那群黑衣人打得难舍难分。   路清安看着战况,趁对手还顾不上自己,赶紧躲到一旁,给自己先布防御法阵。   就在她埋头布阵时,脖颈处突然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白泽从她肩头一跃而起,化成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修士。   他浑身散发着诡异、阴翳的气息,带着兜帽,看不清长相,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   剧烈的疼痛自路清安的伤口处,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能牵动浑身颤栗的痛。   这家伙不是白泽,这尼玛是谁?   作者有话说:   ,, 第28章 禁止套娃   路清安心跳声随着脉搏跳动, “咚咚咚”作响。   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不能晕,不能晕。   路清安对自己说。   她一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甜腥的味道立刻充斥了整个口腔, 人似乎也清醒了一些。   路清安强撑着问:“你是谁?”   黑袍修士声音低沉、沙哑:“龙人在哪里?交出来, 饶你不死。”   龙人?   路清安本以为黑衣修士是和老头一伙的,但他既然提到龙人, 难道他和沈家有关系吗?他既然化身为白泽, 那白泽八成在他手里。   他并没有急着动手, 看来他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冲着龙人来的,那么自己还能拖上一拖。   “龙人一族被我们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们是要找龙人?那得先告诉我,我的灵宠白泽和祸斗在哪里?”   黑袍修士右手一抖,凭空出现一柄黑色长剑,剑身散溢着黑色的灵气。   路清安后退半步:“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要动手呀?俗话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怎么会把他们随身带在身上, 你杀了我就彻底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黑袍修士一听, 进攻的动作停住了,似是在思索一般。   路清安见状,心想:这个黑袍修士好像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 应该还比较好忽悠。   “这样, 你先告诉我,白泽在哪里。我就告诉你龙人在哪里, 然后你告诉我祸斗在哪里。这样总可以吧?你也不用怕我忽悠你。”   黑袍修士被绕晕了, 有些茫然地歪头思考片刻, 伸出左手,在灵光闪过之后,出现了一个蜷缩成团的雪球,露出尖尖的耳朵。   雪球软弱无力地趴在黑衣修士手心,“救我……”   路清安心头一喜,转念一想,万一他玩套娃,这个又是个假的怎么办?   路清安:“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也是假的?”   雪球怒了,“嘶”地露出小尖牙,“我是真的啊。要怎么证明?”   “真正的白泽天天跟着我,你说些只有我俩知道的事。”   “你天天只给我吃低阶灵石。”   “嘶……”轮到路清安露出牙齿,怒道:“大家都知道我很穷好吗,低阶灵石也是灵石啊,也是要花钱的。这个不算,还有吗?”   “你怕狗,那天路上碰到只可爱的小狗,都吓了一跳。”   听到这里,路清安大概能确认白泽的真实性了,刚要制止。   就听到它继续说:“你好色,有天晚上,我看到你趁七杀哥哥睡着了,偷偷摸他的手和脸,跟色狼一样一直盯着他看了老半天。”   夭寿了!   不就是让你自证清白吗,要不要这么大声,被七杀听到了,会要了我的小命啊。   路清安拼命一搏,朝白泽扑过去,要堵住它的嘴巴。   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但见一道寒芒闪过,直劈向白泽,汹涌剑气排山倒海。   白泽被吓得立刻闭上嘴巴,缩成得像团刺猬。   黑袍修士举剑格挡。   锵!   剑气相撞,火光四溅。   白泽吓得瑟瑟发抖,七杀那一剑是来真的啊,它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开他的玩笑了。   路清安也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吓得一哆嗦,这人听力真好,居然能在战斗的时候,还关注到战场外其他人的对话。   她连忙冲着正在和傀儡搏斗的七杀喊道:“我看你是帮你运完气的时候,观察效果,你别误会。我没有摸你的脸,只是摸了你的手。啊,呸。握着你的手,探查你的灵力运行情况。”   七杀受魔修所伤,路清安每隔一晚都要帮助他疗伤,化用路家的天玑魂丹的效果。   那天晚上,七杀因疗伤,消耗灵力太多,所以陷入晕迷。   路清安看着他的俊脸,就忍不住,小小小小地摸了一把,但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她是怎么都不能够承认的。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摸你!”路清安觉得七杀可能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于是又强调了一遍。   “闭!嘴!”七杀从牙齿缝了挤出这两个字,满是杀意。   看来他是气的不轻,路清安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黑袍修士看看路清安,又看看七杀,似乎是在为难的思考,到底是去向七杀还击,还是继续和路清安谈判。   完全是一幅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们真是太吵了!”   比肩不耐烦地朝他们吼,一手揪住一个泰和楼的黑衣打手的脑袋,一手挥着斧子凶狠砍下去,像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鲜血喷溅,而是自兜帽里慢悠悠飘出一张白色的符咒,其后黑衣人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落在地上,只剩一袭残破的黑衣。   比肩皱起眉头,“原来不是人,逗你姑奶奶玩呢?”   比肩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这回,连斧头都不用了,直接上手去莽。   只见她空手接白刃,也不惧对方的长剑,冲上去便右手抓出对方握剑的胳膊,往上一抬;左手直取对方面门,生生揪出一张白符来,接着黑衣人如人皮一般,失去了攻击力,软到地上。   眨眼的功夫,就用类似的方法解决了好几个黑衣人。   “小丫头片子,敢坏了孙老六的傀儡阵!”   老头手指翻飞,挥手撒了一把白符,又变幻出八个持剑的黑衣傀儡来。   比肩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你就是泰和楼的掌柜孙老六?”   孙老六以为比肩被自己的威名吓住了,准备束手就擒,于是尾调一扬:“正是老朽。”   “哦,你来的正好,有人要买你的命。我在这个黑市转悠了大半个晚上了,都迷路了,也没找到你们店。”说罢,比肩重新握住了斧头,“你想选什么颜色的布来包脑袋?红色的好,不显脏。”   孙老六都要疯了,这丫头长得可可爱爱,没想到是个神经病啊!要砍他的脑袋,还问他用什么颜色的布来包头。   “黑色也不错,流血再多也看不出来。”   比肩说完,一斧头从黑衣人中劈出一条路来,跃道孙老六身前。   一时间,七杀、比肩、男童傀儡、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路清安见队友们都完全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自己了。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碗,碗里盛了大半碗深红色的液体,还冒着水泡。   路清安端着碗朝黑袍修士走了几步,一脸笑意盈盈,不设防的样子,道:“龙族都受伤了,我把他们养在这个碗里。你把白泽还我,我就把碗给你。”   黑袍修士见状,觉得白泽对他没有什么意义了,伸手去接碗,顺手将白泽朝路清安一甩。   路清安手里突然灵光暴涨,飞出无数细小的符文。   修士察觉有异,急忙后退。但为时已晚,符文如千千万万的小虫一般钻进他的身体。   他瞬时觉得满身又疼又痒,真有万千虫蚁在他身体中肆意乱爬,啃食血肉,恨不得长出一百手去挠。   这是路清安当初对付闫瑞虎的“痒痒咒”。   与此同时,一碗滚烫又黏糊的东西盖在修士脸上,他疼得“啊啊啊”地干哑嚎叫。   路清安放出捆仙绳,想把修士捆住,叉着腰问道:“哼,我在黑市买的黑豆粥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碗?快说,那只会吐火的黑狗在哪里?”   修士怒极,手中黑剑的黑气更盛,一剑斩断捆仙绳,朝路清安猛攻过来。   此人修为至少是化神中后期,跟路清安的修为简直天差地别,却因着身体的疼痒难耐,凶狠的剑招也有些变形了。   路清安左躲右闪,连避数招,剧痛已经让她的身体支撑到极致了。   黑色剑气带着强劲罡风,劈散她的雷火咒,将她击倒在地。   路清安吐出一口血,右肩火辣辣地疼。   她在心里吐槽:这人脑子不清楚,修为怎么这么高啊?   又是一剑直击面门,这次,她避无可避,连扔符咒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路清安条件反射似得闭上眼睛。   “嗷呜”   一个雪团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一口咬在修士执剑的手上,四只爪子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放。   灵石没白喂啊,关键时刻还能救她一命。   修士怎么甩都甩不掉白泽,一狠心将它从手臂硬生生扯下来,连带着扯下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皮肉。   他这回更加愤怒了,再次抬起手,要将路清安和白泽一起送入地狱。   “当”   刚刚举起的剑猛不丁落在地上,一起落地的还有他的右臂。   鲜血喷溅。   修士还没来得及回头,胸口冒出半截带血的长剑,他身体内的灵气一滞,散得无影无踪,颓然跪在地上,露出身后七杀满是煞气的眉眼。   七杀一脚踹开修士,疾步走到路清安面前,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路清安艰难地开口,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还能说话就是没事,只是普通的外伤。”七杀说着,拿出几粒疗伤丸药,放到路清安手里,“快吃。”   路清安一阵腹议,什么“没事”,什么“普通外伤”,一点也不普通好吗,她疼得要死了啊。   “我脖子疼。”   七杀撩开她颈间的碎发,露出两排带血的牙印。   他微微一愣,凑近仔细查看,随着距离的靠近,女孩身上淡淡的甜香萦绕在他鼻息,像极了春日里微凉沁甜的花香。   “附加了摧心咒,过一柱香的时间就会好。”   “我肩膀疼,胸口疼,全身都疼。”   女孩声音软软糯糯地,还带着一点点鼻音,有丝丝撒娇的意味。   七杀别开脸,耳根染上浅浅的粉色,抓着路清安的手,用药丸堵上了她还要继续哼唧的嘴。   腥潮的空气莫名变得有些暧昧。   路清安看着七杀清晰绝美的下颌线和满是红晕的耳根,心中欢欣雀跃,简直跟过年放鞭炮一样。?   冰山,冰山正在融化啊,朋友们!   “你们聊完了没有?”   路清安从七杀脸上移开目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比肩提着孙老六的头颅走过来,嘀嘀嗒嗒滴落的鲜血,把这点点暧昧冲得一干二净。 第29章 傀儡银丝   比肩拿出一块黑布, 又拿出一块红布,很是苦恼地问:“你们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救命!这个家伙这么这么执着啊。   “黑……黑色?”路清安试探着问。   比肩满意地点点头,麻利地用黑布将孙老六的头颅包好,背在背上。   路清安看着这个诡异的场面, 觉得十分膈应, 寒意从脊柱直往脑袋蹿,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凉凉的, 于是小心翼翼地指着布包问:“你能不能把它放进储物袋里?”   比肩:“不能, 刚砍下来, 黏黏糊糊的, 会把储物袋弄脏。”   路清安简直无语了,大姐,背在背上难道就不黏了吗?不会把衣服弄脏吗?   比肩:“你们还要这样继续抱多久?”   路清安:???   路清安猛然转过头,发现她和七杀还保持的刚才的姿.势。七杀左手捏着她的手腕,右手撩开她颈间的长发。两人靠的极近,她居然看不到七杀的全脸, 只能看清浓密而纤长的睫毛。   “我们没有抱。”七杀像是碰到烙铁一般,放在路清安的手, 立起身来。   “哦。”比肩不甚在意地回答。   七杀一噎, “真的没有。”   “我说‘哦’。”比肩不耐烦地说。   七杀难得吃瘪地闭上嘴。   路清安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感觉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路清安:“孙老六是泰和楼的掌柜,那这个黑袍修士是谁啊?感觉蠢蠢的。这么容易就被干掉了, 像是在故意放水。”   白泽摇摇头道:“他修为极高的, 我和祸斗在一起的时候,店里的散修和孙老六的傀儡都制不住祸斗, 那修士居然几下就把祸斗打伤, 然后抓走了, 简直就像在揍一只普通的黑狗。所以你刚刚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不代表他不厉害。”   七杀走到黑袍修士面前,扯下他的兜帽,扒开衣服,仔细查看。   “他不是人。”   “啊?那是什么?”   “也是傀儡。”   ------   刻满符咒的暗室中,祭台的火焰突然一跳,而后猛地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修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在地上,灵力大损,缓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坐起来。   男修面色惨白,眼里都是凶狠的杀意。   此番,他是背着另外几个圣使擅自行动,因为龙人一族十分重要,若是能抢先一步拿到龙人,既可以在圣尊面前立功,也可以继承沈家在玄门的地位,把持心头血的供应。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于是,他悄悄派出去化神期的傀儡,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先拿到龙人。然而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被除掉了。上次在沈家山下,将主要精力都用来对付沈慈,没有太多关注他们。看来,是小瞧了这群金丹、元婴的小蝼蚁,居然还有几分本事,下次绝对不可轻敌。   而且,那个金丹期的小丫头可以召唤出这世间从未出现过的妖兽。这种奇特的能力,玄门至今还没有哪个门派可以做到。   她会不会跟圣尊有什么关联?   不过,他也注意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只要困住她之前召唤的妖兽,就不能再进行下一次召唤。由此可见,这种召唤并不是无限制的,存在弱点。   下次一定要抓住她,好好研究这种异能才行。   男修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毒起来……   ------   泰和楼后院。   路清安:“这是傀儡?我说他怎么那么笨。原来没有自己的意志,被人远程操控的?那人不会还在附近吧。”   她警惕地环视四周。   七杀从傀儡身体里,掏出一截巴掌大小的银色丝线。   七杀:“这是八岐崖的傀儡银丝。”   八岐崖是当今修真界的名门大宗之一,更是仙盟轮值的门派之一,实力雄厚,修行方式是炼化傀儡为自己的法器。他们的傀儡与真人无异,且功法高强,更重要的是已经脱离了傀儡师,不需要将傀儡线绑定在傀儡师手中,可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路清安陷入深思,目前已知路家、沈家、归元剑宗已卷入魔修有关的事件中,现在再加上一个八岐崖,到底有多少名门正派参与其中呢?   比肩问:“接下来怎么办?”   白泽指了指正房:“祸斗在里面。”   比肩拿起斧头指向白泽,威胁道:“你不会又是假的吧?”   白泽嗷叫一声,钻进路清安怀里。   路清安:“别逗它了,走吧。”   正房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库房,里面存放了各种卷宗、账目,然而路清安还是凭借多年的看剧经验,准确地找到了机关所在。   她扭动一盏小小的香案,一扇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蜿蜒向下的石梯。   比肩惊叹不已,道:“你来过这里?”   路清安:“没有啊,只是见这房间看起来像许久没人打扫了,里面的东西都蒙上了灰尘,只有这处香案周围没有。所以定有蹊跷。”   比肩:“哦。”   路清安:“……”   不应该看夸奖几句吗?   她看向七杀,只见他面无表情,点燃一张火符,头也不回地顺着石梯走了下去吧。   路清安讪笑地给自己竖了大拇指,“你真棒!”然后跟在七杀和比肩后面下了石梯。   暗道里阴暗潮湿,偶有滴答水声,沿路都燃有火盆照明。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一处巨大的暗室,里面摆着四五个大铁笼,每个铁笼里都关着一只妖兽。   其中,一个就关着祸斗。它被一团巨型水球包裹,周身的赤红火焰都已熄灭了,此刻就像是一只在水里狗刨挣扎的大黑狗……   祸斗看到路清安,挣扎地更凶了,四只脚胡乱划水,嘴巴里咕嘟咕嘟冒出一大串泡泡。   简直太惨了。   路清安绕着水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破解之法,这水牢是凭空出现的,也没有机关相连。   “怎么办呀?”路清安问七杀。   七杀也凝眉观察了一阵,“难办。”   说罢,七杀长剑一挥,径直朝水牢劈出一道凶悍剑气,吓得祸斗吐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泡,嚎叫声被闷在水里。   “哗啦……”   水牢应声而破,像是爆炸的气球,水流倾泻而出,流得暗室到处都是。   还好路清安及时支起结界,不然三人都会变成落汤鸡。   “嗷呜……”   祸斗摔在地上,甩甩身上的水,重新燃起赤红之火,浑身的毛瞬间被烤干,这才有点上古异兽的样子。   路清安安慰地朝它点点头:“你受苦了,朋友。”   路清安这才有空闲观察其他被困的妖兽。   一个笼子被困着一只一人高的大鸟,白色的羽毛,点缀着黑色的花纹,用宽大的翅膀包裹住自己的脑袋,足有手臂粗的铁链捆绑着它的两只脚,更有两个大铁环穿透它的翅膀,伤口处血迹斑斑。   白泽小声对路清安说:“这是伯奇,它是难得一见的妖兽,能感知人的噩梦,并吃掉它。”   路清安:“它这么厉害啊。”   另外一只笼子里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长发美人,她长得极美,阴暗陋室也无法减弱半分,脏兮兮的脸蛋也无法遮掩媚眼如丝的光华,丝缎般乌黑柔顺的长发直直垂落,当真是风华绝代尤物移人。   然而可怖的是,笼子里有几张剥落的人皮,依稀可见是容貌秀丽的女子模样。   白泽:“这是画魅。她喜欢幻化成美女的模样,吸食人类的精气,尤其喜欢白面书生。厌倦了旧的模样,就把整张皮剥了,重新换一张。”   路清安无端在心底升起一阵恶寒,这可不就是现实世界里面,电线上的小广告富婆重金求子,专骗年轻小伙。但画魅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是谁亏了。   其他几个妖兽,白泽也一一给他们进行了介绍,都是些比较罕见的妖兽。简而言之,就是泰和楼压箱底的贵货。   路清安对白泽说:“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听懂我说话,麻烦你告诉这些朋友们,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可以放他们出去,但是有两点必须提前说好。一是等下得跟着我们,领着其他妖兽一起跑。二是出了黑市,自己找山岭躲避起来,不许害人。若是有妖不信守承诺,害了无辜的人,就别怪我要了它的小命,生剖取了妖丹。”   白泽撇撇嘴,这丫头可真会唬人,实际上只是金丹期的菜鸡一枚,但它还是如实传达了路清安的话。   “你当真愿意放了我们?为什么?”   伯奇诧异地放下翅膀,抬头看向路清安。   同样诧异的还有路清安,因为伯奇居然没有长着鸟头,而且生得一张勾魂摄魄的少年脸,唇红齿白,眉如墨画,面如敷粉,极为俊美。   路清安都看呆了,天哪,这也太好看了。   她正看得起劲,眼前一黑,被七杀宽阔挺拔的肩膀挡了个结实。   路清安从七杀背后钻出来,对伯奇说:“你会说人话啊?不为什么啊,如果你们作恶,自有天道轮回,有修士会去消灭你们。但如果没有,你们不该被这样关在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被售卖、被伤害,就像我的几个朋友一样。”   比肩看了看伯奇,又看看了路清安,若有所思地看着笼子上的巨大铁锁。   她二话不说,抡斧砍了上去。   火花四溅,铁笼应声而开。   作者有话说:   路清安:只是看一看,你就醋了?   七杀:没有! 第30章 放手一搏   伯奇愣怔地看着敞开的铁笼大门, 绝世容颜上满是颓然的神色,心灰意冷地说“我们逃不出去的,外面贩兽的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就算跑出了泰和楼, 也会被其他的楼捉去。下场说不定比现在更惨。”   “就算出了这夷临城的黑市, 世间修士无数,尽是取我们的妖丹炼化, 来提升他们的修为。落入他们手中, 只怕生不如死。”   路清安:“所以, 你们就算打开了笼子也不走?你们本就生于天地之间, 吸收天地灵气,每日每夜修炼,才幻化成如今的样子。虽然可能会受伤,会丧命,但是哪怕有一丁点机会,你们难道不想去搏一搏, 挣脱这些锁链,做个任情恣性的妖?”   言罢, 路清安看见伯奇眸底泛起潮意, 眼眶微红。   比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用斧头把铁笼敲得哐哐作响,“真是墨迹。快出来。”   “锵锵锵……”   几道虹光闪过, 伯奇身上所有锁链被尽数斩断。   伯奇看了看翅膀上血迹斑斑的洞痕, 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走出了铁笼, 与它一起走出来的, 还有其他几个被关押的妖怪。   等他们一行出了密道, 天色似乎加更阴郁,乌云布满天空。   七杀是当世顶尖的杀手,像幽灵一样,无声地潜入黑夜中,来到一个打手身后,手中匕首自他咽喉处轻轻一抹,血液瞬间喷溅,让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失去生气倒在地上。   然而,比肩就没那么复杂,她挥着大斧头,见着人就直接往脖子那里砍,当真是收获了无数人头。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放倒泰和楼前庭所有的打手和伙计,放出了所有被囚禁的妖兽和奴隶。   大大小小百来号妖兽和人,汇集在不甚宽敞的道路上,密密麻麻分外壮观。   路清安骑在化作熊一般大小的白泽身上,对着他们大喊:“大家如果想逃出黑市,重获自由。就得听我指挥。首先,你们得列好队形,体型大的妖兽站在前排和后排,你们负责攻击来袭击的对手,破坏沿路的铁笼。没有什么攻击性、老弱病残的妖在中间,你们负责背那些跑不快的妖兽和人。我们的人负责收尾和对付厉害的敌人。”   “其次,大家跑的时候,要绕着黑市跑,不要掉队了,注意安全,不要踩踏。大家都听清楚了吧?”   白泽把路清安的话用妖言兽语又重复了一遍。   但回复他们的,只有嘈杂的乱叫,有的妖兽跑来跑去,有的妖兽飞到天上,有的人有气无力地软倒在地上,有的人拔腿就往外逃跑。   现场乱成一锅粥,简直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白泽同情地看了看路清安,你看吧,不管语言是否相通,也是无法沟通的。   路清安皱起眉头,这场面超出她的预计,也太乱了吧。   路清安:“这群队友真是带不动!”   倏然,一道霸道的剑气破开聒噪的空气,擦着所有人和兽的头顶划过,径直撞击在对面的两层小楼之上。   “轰!”   砖木结构的建筑轰然倒塌,扬起数丈烟尘。   七杀收剑,环视四周,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在场的人和妖都被镇住了,呆愣在原地,安静如鸡。   比肩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将大斧头对着他们吼:“再吵,砍了你们的头。再跑,剁了你们的腿。”   在场的众位都要哭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确定是来救他们的吗?怎么比黑市的黑心商人还可怕?   经过这番,无论大妖小兽,男女老少,都像被驯化了一般,迅速在路清安和白泽的指挥下排好阵型。   “出发!”   路清安一声令下,这群人、妖跟跑马拉松似地,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起初,黑市的贩兽商完全摸不清状况,只看到一大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扑面而来,躲闪之间,只见一大群妖兽一拥而上冲进店里,还没得来及做出反应,自家的兽笼要么被烈火融化,要么被两个黑衣蒙面人麻利地砍开了。等妖兽群一窝蜂退出去时候,只剩下一地滚烫的铁水和几只空空的铁笼子,自家的妖兽和人奴都不见了。   后来,店家开始纠集打手和散修,然而却是无谓的挣扎,几十只巨大的妖兽踏着烈火,一起冲进来。他们手忙脚乱地攻击,完全起不到任何效果,眨眼间,就被人一斧头连手臂带武器一齐砍断了。   再后来,逃亡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店家们根本无法抵抗,店铺瞬间就给冲垮了。   整个黑市火光四起,尘土飞扬,街道轰轰隆隆倒了一大片。   半个时辰以后,大部队来到乌衣巷口。   出口就在眼前,队伍中传来欢呼声。   路清安也终于松了口气,“大家加快速度,出去就成功了。”   七杀低头看了她一眼,刚要张嘴说话,突然眼神凌然,。   巷子幽深,漆黑一片,目力所能极不足一丈远。   “小心!”白泽喊了一声。   “嗖,嗖,嗖……”   破风之声骤然响起。   八个黄金八爪钩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来,死死卡住跑在最前排几只食虎豹的长角,勾爪一拉,竟将七尺长的巨兽拉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七杀长剑出鞘,抢先一步横在路清安身前,白色剑光在她面前划出一道剑障,斩断数只飞至他们面前的箭羽。   被黄金八爪勾勾落在地的食虎豹来不及闪躲,被钉在地上射成了刺猬。其后的不少妖兽也被射伤。   “嗖、嗖、嗖……”破风之声再度响起,黄金八爪钩又极速袭来。   与此同时,一群黑衣人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前,手持圆月弯刀,像收割的死神,干净利落地削断妖兽的头颅。   七杀和比肩即刻迎了上去,一时间陷入混战。   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自巷子里走出。   路清安心头一跳,这群人修为高深,手段狠辣,没有多余的动作,招招都是杀招。这又是何方势力?   难不成还是傀儡?亦或是魔修?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名门正派?   想要她小命的人可太多了。   只见那男人穿着紧身夜行衣,蒙着黑色的面纱,手里握着一柄朴实无华却杀气汹涌的长剑。   路清安觉得这个装束有些过分眼熟。   等等,这不是七杀一贯的装束吗?   这竟是天狩阁的杀手!   男人朝七杀劈出一道磅礴剑气,七杀举剑来挡。   “当!”   剑气相交,爆开耀眼的白光。   七杀连退数步,冷声道:“正官。”   正官又劈出一剑,不屑道:“我道是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阁里疯子和傻子凑一起了。你真是疯到家了,连金万三都杀。”   七杀面无表情地抬剑再挡:“有人买他的命。”   正官朝比肩点了点,道:“还有你,泰和楼的单子你也接。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不怕阁主怪罪。”   比肩满不在乎地问:“啰啰嗦嗦,你来这干嘛?”   正官奉天狩阁阁主之命来找金万三,结果他刚一到发现金万三居然死了,手法是正官熟得不能再熟,天狩阁惯用的杀招。接着,黑市就翻天了,群兽□□。   “你们两个得跟我回去,至于你”正官指了指路清安,“你的首级,我得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   ,, 第31章 铁锅炖鹅   正官的威压如狂风席卷, 在场所有的妖兽被震慑得呆愣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轻举妄动。   路清安看得出,正官起码有化神中期的修为。   正官在天狩阁的十神之中, 处于核心地位, 是阁主的心腹。   正常情况下,七杀和正官还可以一战。此时, 七杀受魔修重伤后, 经过多日疗伤, 修为还是折损大半。   几个回合后, 七杀已显露下风。   正官有些惊讶:“七杀,你伤得不轻啊。”   正官的剑气直撞在七杀肩头,七杀躲闪不及,硬接一击,吐出一大口鲜血。   正官:“你还是束手就擒,继续抵抗只是找死。”   一盏茶的时间后, 七杀不敌,身中数剑, 倒在地上。   至于比肩, 在她清理完手执镰刀的杀手后,也被正官清理了。   正官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一步一步走向路清安, “到你了。”   路清安冷汗浸湿后背的衣衫, 天狩阁的人说要砍她的脑袋,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就是传说中的阎王叫你三更死 , 谁敢留人到五更。   路清安似乎看到了孟婆在向她招手, 表面故作镇定, 心里狂喊救命。   “违反门规的是你,他们两个做法没问题。阁主要罚,罚的也是你。”   正官饶有兴趣地说:“哦?”   路清安:“他们接的是天狩阁正经的杀人任务单,而且成功完成了任务,有什么错?反倒是你,阁主让你办的事情,你却没有办成。”   天狩阁不是什么正经门派,自然不会有什么禁止同门相残的门规,更别说禁止伤害合作伙伴。这只是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杀手都会默认遵守。从来没有人接过有关闲云通号的死单。   但七杀和比肩都不是一般人。   正官蹙眉:“那是因为金万三被七杀给杀了。”   路清安:“以结果而论,你确是没有完成任务。”   正官愣住思考片刻。   路清安看见正官的思维跟着她走,继续道:“所以你现在该做的事情,不是追杀我们,而是去完成阁主的任务。任务是什么来着……”   正官:“是拿到《十巫天……”   正官话说一半发现不对劲,调动全身灵力攻了过来。   路清安骑在白泽身上,连躲数招。   白泽变身后,全身坚硬无比,但仅是被剑气尾端带到都被削的鲜血淋漓。   突然,白泽猛地调转方向,朝正官飞奔而去。   反攻!反攻!   错身的瞬间,路清安骨扇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无数符文倾泻而出,将正官的长剑从头到尾密密绑住。   白泽的蛮力将正官整个人向后带了几步。   正官加重剑气,想以暴力直接斩断符文。   路清安立刻血气翻涌,嘴角溢出血迹。   符文轰然断开,化为满天金色的光点,纷纷扬扬落下。   紧接着,正官再挥一剑,用足了十成十的灵力。   双方隔得如此之近、若是被击中,路清安必死无疑。   “祸斗!”路清安大喝一声。   祸斗不知什么时候从兽群里窜出来,朝着正官的长剑,源源不断地吐出一团又一团赤红之火。   一般的剑在火中都会化成铁水,而此剑是正官本命法器,自是坚硬无比。长剑被灼烧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正官的手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阵阵焦香。   正官强忍着疼痛,不断挥出一道道剑气,将火焰击成一簇簇小小的火苗。火苗逐渐变小,继而消散在空气中。   “明淑!”路清安大喊。   话音未落,明淑事先布好的防御法阵骤然而起。   法阵如同一个透明的玻璃墙,流转着莹润的光华。这是路清安花重金购买的化神期防御结界,专用来保命的。化神期及以下修为的攻击无法轻易击破。   当然是花的七杀的重金。   正官愤怒的眼神里满是嘲讽之意,就凭这个也想阻拦他,简直痴人说梦。   然而,下一瞬,他的眼神陡然变了。   因为这个防御法阵施放的对象不是路清安,而是他正官!   法阵如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把正官和一团团赤红之火一同困在其中。   路清安强忍下喉头不断翻涌出的血腥之气,用尽全身灵力,一遍又一遍念诵相同的防御结界法决,密密麻麻的金字符文把正官层层包裹,把他困成一个巨大蚕茧。   “祸斗继续烧!”路清安下令道。   熊熊大火将蚕茧全部吞没了,灼热的温度将最外层的金字烧成了血红色。   此刻,被困在最里层的正官状态糟糕极了。   起初,他试图用剑意将防御法阵击碎,数道剑意仅仅只破开了细微裂口,而防御法阵外又被叠上了不知多少层结界。   如果给正官一定的时间,以他的修为肯定可以破开。   但被裹在法阵中的赤焰之火太多了。   正官的剑意将火团尽数击碎,化为小小的火苗落在他的衣物、身体之上,一时间被烧得遍体鳞伤。   更要命的是,正官不知道为何,自己开始呼吸困难,呼吸越来越急促,滚烫的空气灼得胸口发麻,头部眩晕。   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空间太小了,火焰燃烧带走了大量的氧气,空气越来越稀薄,以致他无法呼吸了。   于是,正官拿出防御符,又给自己加了一层结界,把自己和这些火焰隔离起来。   火热的空气一下变得凉了几分。   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很快空气又重新滚烫起来,温度变得扭曲。   因为,路清安让白泽把妖群里会吐火的妖兽全部叫出来,齐刷刷蹲在蚕茧下方,吐出赤红、墨黑、幽兰……的各色火焰,像铁锅炖大鹅一样,隔着防御法阵不断加热。   它们求生的信念此刻都化成了炽烈的火焰,越烧越旺。   一时间,火光烛天,将黑市的半边天空都染红了。   比肩抚着受伤的胸口,面色异常苍白,却一脸赞叹,啧啧称奇道:“你这么个搞法,正官该不会被煮熟了吧?”   明淑见状也从隐匿的巷道跑过来:“我以为防御法阵是用来防御敌人的,没想到还能这么用,清安你可真厉害!”   七杀:“差不多了就把人放出来。”   路清安:“那可不行,他要杀我啊。你刚刚没看到吗?我才没有那么烂好心。”   七杀:“如果正官死了,你会进入天狩阁悬赏榜单的前三位。”   天狩阁的这几个杀手,路清安已经充分见识过了,每一个都非常难搞,如果被这个杀手组织追杀,想想都让人心头发颤,那她以后是真的无法安眠了。   路清安撇了撇嘴角,万分不情愿地撤了防御法阵。   一个焦黑的长条形物体咕噜噜滚出来,勉强能认出是刚刚威风凛凛的杀手正官。   他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露出焦黑、流血的皮肤,五官也被燎得漆黑,头发被烧掉大半。   新鲜空气让他急促的呼吸,引发剧烈的咳嗽,口中吐出一大团黑色的气体。   明淑都替正官可怜,简直太惨了……还好路清安和她是同门,如果是对手,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路清安看着正官,思考了片刻,从储物袋里拿出疗伤的药膏,蹲下身去给他上药。   心道,还真挺严重的,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就在路清安的手刚要抹上正官的胳膊的瞬间,手臂兀地被什么人抓住。   路清安一抬脸,对上七杀漆黑的瞳孔。眼底戾气一闪而过,眼眉间尽是冰冷。   怎么方还才好好的,这会子就生气了。   七杀心中烦闷似藤蔓缠绕,却一时弄不清缘由。   他把路清安一把提了起来,意味不明地清哼一声,语气不耐地说:“快走,这里危险。”   不是你让我不要弄死正官吗……   路清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煞神,点点头,对白泽说:“整理队伍,我们快速离开。”   队伍很快集合完毕,一路冲出夷临城,跑到城外的深山里。   妖兽四散以后,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人。   路清安看得有些犯难,她也不是三国的刘备,出逃还扶老携幼带着一大帮人。   她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了。   七杀不知何时站到路清安身边,漫不经心地说:“离这里一百里的天华山,是医仙顾勉之修行的道场。可以送这些人去那里。”   一旁的明淑听罢,忍不住插嘴道:“听说医仙性情十分古怪,看病只随心情,一般的人去求医都不会收留,需他老人家有眼缘的人才会诊治,不然千金万金都不看。”   七杀继续道:“医仙与我乃是故交,欠我一个人情。只管去便是。”   画魅婀娜多姿地走过来,脚下步步生莲,朝路清安郑重一拜。   路清安:“你还没走啊。”   画魅嫣然一笑,满山烂漫的山花都逊色了几分。她递给路清安一张薄薄的脸皮:“这是我之前用过的几张面皮,我将它炼化成一个法宝,带上以后可以变成另外的人,一共可以变换五种长相,皆是倾国倾城的长相。”   路清安大喜,这是一键换头的好宝贝啊!   伯奇也飞到路清安身边,递上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 这是识梦珠,由我的眼泪所幻化,可以读出人的噩梦。”   这珠子有核桃那么大,没想到伯奇这么貌美如花的少年居然是个小哭包。   路清安欢欢喜喜地收下礼物,朝两妖拜别,领着众人、妖望天华山进发了。   天际泛出鱼肚白,温暖的阳光一寸寸撒向人间。   比肩扛着斧头走在最前面,朝阳让她这个久居黑暗的人也有了一点点光。 第32章 白衣医仙   一群人昼伏夜出, 走走停停,走了四天才到天华山。   这里仙雾迷蒙,祥云掩拥,古木参天高耸入云, 藤蔓密密匝匝地缠绕, 琪花瑶草发出莹莹的幽光。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他们没有找到一丁点医仙住所的迹象。   没有石阶, 没有长明灯。   路清安走得气喘吁吁, 回头望了望跟着他们的老老少少。   虽然给这些人吃了低阶灵植补充了体力, 此刻也已经体力耗尽, 有些直接瘫坐在地上。   路清安有些质疑地问七杀:“此处确实一处洞天福地,但你确定医仙在这里吗?看起来不像啊。”   七杀:“我也好几年没来过了。”   路清安:“???”   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不靠谱”本人了啊?   天光微亮,远处一个小童骑着老黄牛,晃晃悠悠地慢慢走来。   他生的圆润可爱,头上扎着个小辫子,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七杀迎上去问道:“请问这位仙童, 医仙顾勉?之在何处修行?”   小童居高临下, 打量着眼前这一大帮子人,颇有几分大人的样子,倨傲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路清安自然不能如实相告, 便含糊说:“我们三位是散修, 路上遇到一群逃难的百姓,见他们身上有伤, 便带他们来找医仙他老人家。”   小童听罢, 拉了拉缰绳, 骑着老黄牛转身就走。   路清安连忙追上去:“请等等。”   小童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霎时间,古木上的藤蔓动了,有了生命一般,如千百条灵蛇出洞,沙沙沙朝路清安爬过来。   百姓们爆出惊恐地叫声,四散逃窜。   路清安一边喊着“别跑!”,一边祭出一个巨大的防御法阵,将人群罩在其中。   这是一张中阶防御法阵,金丹期及以下的妖物和攻击,都无法突破结界。   “砰!”   刚布好的法阵顷刻间就被粗壮的藤蔓砸得粉碎。   路清安:!!!太不抗揍了。下次一定要让七杀买更贵的!   比肩用斧头不断砍断四处游走的藤蔓。   藤蔓疯长,根本砍不完。   这些藤蔓如同饿了许久的猛兽,将慌乱中的人拦腰捆住,迅速缩回树上,像果子一样被倒挂在树上。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惨叫声响彻山林。   七杀剑光如虹,斩断数根袭向他的长藤,足尖轻点,几个腾挪间,拦在小童面前。   “站住。”   小童用和他年纪极不相称的轻蔑语气道:“就凭你?”   他小嘴一张,又吹出一声口哨。   片刻之后,无事发生。   小童惊讶地回过头去,发现林间居然有一头体型如熊那么大的巨羊,更令他诧异的是,那巨羊居然长着九条尾巴和四只耳朵,一双血红的眼睛长在脊背之上,十分骇人。   巨羊饿红了眼,像是有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一样,吭哧吭哧地追着藤蔓一路狂啃,不一会就吃掉一二十根长藤。   更可怕的是,随着它越吃越多,体型也越来越大,吃得速度更加快了。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古木们简直要哭了,纷纷惊恐地簌簌摇动着树叶,再也不敢生出长藤卷人。   此兽名叫猼訑。   原来,路清安经过夷临城黑市一战,已经认真看了《山海经》尾页的说明书,通过控制属性,来缩小召唤异兽的范围,此番召唤出了食草类的异兽。   猼訑此刻没有藤蔓可吃,开始趴在一棵古木上,啃食树干上的藤蔓和树皮。   旋即,靠近地面的树皮被啃了个精光,古木疼得树汁狂流,猝然将树上捆绑的百姓扔在地上。   猼訑舔了舔嘴唇,甩动着硕大的身躯,又去霍霍下一棵古木,没啃几口,那棵树赶紧甩下长藤束缚的人,疯狂地摇晃树枝。   意思是大哥,别啃了,我投降。   猼訑停下嘴,凝起一双红眼,环视四周。   被它目光扫过的古木都瑟瑟发抖,不用它上嘴,就主动把人给扔了下来。   于是,所有的百姓从树上被放了下来。   这一幕,让黄牛背上的小童目瞪口呆。   还能有这种操作?   他随医仙搬来此处近二十年,当真是对这种奇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你……你们是什么人?”   小童又问了一遍,但这回的口气客气了许多,带着几分紧张和畏惧。   七杀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牌,递给小童:“请仙童转交给医仙,他自会来见我们。”   那玉牌是块如凝脂的白玉,没有刻字,也没有花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一角残缺了一小块。   比肩气闷道:“有信物怎么不早拿出来,让我白出力气。”   路清安向着七杀说话:“你懂什么,这是话本子的套路。这个时候拿出来,才能更显得七杀哥哥牛掰。”   七杀滴汗,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哪里有机会拿出来。这小孩直接就开打了,他总不可能拿着玉牌大喊,“我有信物,我有信物”吧。他又不是比肩,又不傻。   小童拿着玉牌,将信将疑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比肩:“这东西能行吗?”   路清安:“行,肯定行,就算玉牌不行,你七哥肯定行。”   比肩忽然转头,斜睨了路清安一眼:“你怎么知道他行?”   “行”字的尾音被拖得老长。   路清安一愣,梗着脖子,硬答道:“我就是知道!”   可恶,这是什么糟糕的对话!我绝对不能输!   七杀在一旁听得恨不得捂住她们两人的嘴巴,又不好发作。   什么行不行的,这两个丫头在讨论些什么啊?   就在此时,远处的山林响起一阵“簌簌”的声响。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广袖白衣、仙风道骨的仙人,骑着一只巨大的蛟龙,穿行于林海间,衣袍随风翩跹,简直逼格拉满。   人群中发出惊呼之声。   “啊,玄门中人不能御剑飞行、也不会飞的。他居然可以如此,难道是神仙吗?”   “这肯定是山神下凡!”   ……   待仙人行至近处,路清安看清,原来他是立于粗壮的藤蔓顶端,藤蔓不断伸长,让如游龙一般。   等藤蔓伸到尽头,他便足尖轻点,换一条藤蔓。   众人惊讶不已,路清安却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像极了飞机场里的自动人行道。   这个家伙肯定很懒,不愿意多走路……   仙人行至众人面前,从藤蔓上一跃而下。   猼訑看到藤蔓,简直就如同看到食物,两眼放光,追着藤蔓冲了出去。藤蔓不要命似地往回缩。   一兽一藤,欢快地消失在众人视线。   仙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它们,很是震惊地艰难回过头来,将目光定在七杀身上。   路清安同样打量着仙人,她本以为所谓“医仙”,肯定是个满脸皱纹的白胡子老头。   然而,错,错,错。   眼前之人不但非常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且相貌俊美无暇,如瀑的墨发用雪白的发带随意地束着,整个人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又如从月宫走下的谪仙。   路清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人长得简直哇塞!医仙都这么会保养的吗?   仙人半晌都没有开口,突然伸出手来。   路清安心下一惊,刚想阻拦,但见仙人一把抓住七杀的手,声音清润又低醇,落在耳膜里宛如仙乐:“你终于来了。”   这一句话就能显出两人关系匪浅。   路清安惊讶地望向七杀:“你们真的认识呀?”   七杀从顾勉之手里,厌恶地抽出自己的手,应了一声:“嗯。”   医仙环顾四周,想了片刻,拿不准应该如何称呼七杀,于是直接问道:“这些又是什么人?”   七杀:“无辜百姓,遭遇凄惨,请医仙收留救治。”   医仙面色惊惶地连退几步,“不成,不成。我那里所有人手加起来,才三个人。救不了,救不了。”   路清安:“您医者仁心,悬壶济世,菩萨心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医仙压根不理路清安的彩虹屁,一脸狐疑地看着七杀:“他们这种小病,随便找个郎中就可以了,为什么来找我?”   七杀面不改色地开口:“不是治病,是暂时安置在您这里。”   医仙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你着小兔崽子,你……你说什么?”   七杀:“外面有人在追捕他们,所以想暂时借您老的地方一用。这些人有手有脚,可以自给自足。”   医仙震惊了,这小子几年不露面,一来就给他搞事情!   医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坚决不行。”   七杀略带惋惜地说:“家父生前提起顾世伯,总是称赞有加,道顾世伯其人,惇信明义、雅量高致。还嘱咐我,如遇艰难,一定要拿着玉牌去找世伯。”   说罢,抬起一双黑眸凉凉看着顾勉之。   路清安也震惊了,七杀居然能说这么长的句子!七杀你学坏了啊!   同时,她心中也生出一丝遗憾,不知道七杀不叫七杀之前,是什么样子?会是怎样的翩翩少年郎呢?   顾勉之被七杀看得后面冒冷汗,嘴唇蠕动,刚要开口答应,一柄巨大的斧头抵在他颈项。   “带我们上去,再唧唧歪歪,砍了你的脑袋。” 第33章 沐浴美人   最后, 顾勉之还是骂骂咧咧地带着众人往山里去了。   路清安盯着那个白色的绝尘背影,心想:哎,好好的男人,可惜长了一张嘴。不过, 好看是真好看, 瞧这身形,瞧这肩膀, 瞧这小腰……   冷不防, 耳边骤然响起七杀冷冽的声线:“别看了, 他都一百二十多岁了。”   路清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什么?一百二十岁?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白眉白须、皱纹纵横的老者形象, 花痴的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他该不会是披了画皮吧,亦或是变化的幻形?万一是保养得当,能不能找他要要秘方?   不对,七杀干嘛非要告诉我这个?   等她回过神来,七杀早就唇畔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步伐轻盈地走到队伍最前面去了。   一行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穿过一道幽深峡谷,眼前豁然开朗。   群山环抱的山谷中, 赫然出现了医仙的住所——   没有预想中的郁葱的药田、林立的楼宇, 只有孤零零三间清雅幽寂的小竹屋。   顾勉之轻哼了一声:“哼,我就说不行,你们非得来。餐风露宿吧。”   七杀指了指比肩的大斧头, “不用您老操心, 他们可以砍竹子,自己建。”   顾勉之是没有胡子, 若是有, 得气地翘到天上去, “能不能不要您啊,老的,我还很年轻!很年轻好吗?”   路清安在心里呵呵,一百二十岁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比肩负责砍竹子,路清安带着众人建房子,医仙虽然嘴碎,但是诊治效率非常高,带着两个个药童,在伤患们互助下,也让病患都得到了救治。   其中,包括七杀。   来此处的当日,顾勉之就拉着七杀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   路清安凑近想听听他们在讲什么时,七杀一柄匕首钉在离她脚尖只有毫厘的地面上,吓得路清安落荒而逃。   只听到只言片语,顾勉之在发脾气,说七杀病得很重,如何如何。   路清安心中生出些许疑惑,不应该啊,不是有天玑魂丹,伤势怎么还会如此重呢。   接下来的三天,七杀就待在顾勉之的房中疗伤,一步未出。   路清安去探了几次,都被拦在门外,屋子被施加了高阶结界,她鼓捣了半天也没解开。   路清安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翘着脚,看比肩吭哧吭哧地砍竹子,“比肩,你说,七杀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呀?他来这里之前不是看着还挺好的嘛?”   比肩抹了满头的汗水,“不知道。”   路清安:“你们不是同仁吗?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   比肩直愣愣盯着路清安的眼睛,“那你是他什么人,怎么那么担心他?”   路清安被噎地说不出话来,登时一句话堵在胸口,闷闷地闭上嘴。   我是……   这人太不会聊天了。   路清安叨咕着飞奔而逃。   比肩望着路清安飞也似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歪着头思考,“怎么走了?还没回答问题。”   路清安一路疾走,忽然听到近日来最令她头疼的声音。   “把这些药拿到我房里,别惊扰到七杀,他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记着这些草药的顺序,千万不能弄错了……”   “是,师尊。”   小医童乖乖端着一盆药草,往顾勉之的房间去了。   路清安不假思索,悄悄跟在小医童身后。   医童来到房门前,嘴里念念有词,结界便融化开一个一人高的洞,待他进入后又瞬间自动愈合。   路清安不敢离得太近,根本没听清什么咒语,尝试了几次都不对,反而被结界反噬地浑身刺痛,如被闪电击中般。   “死老头,干嘛跟防贼似的……”   路清安再次尝试破解结界,但顾勉之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阵法,竟然跟铁桶一样,毫无破绽。   路清安在门口又等了好一会儿,医童才从房间里面出来。   在结界融开得一刹那,路清安离弦的箭一般朝医童冲了过去,把医童直接撞回房间里,自己也顺势一起闯了进去。   阵修破阵,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医童重重摔在地上,被撞得发懵,好不容易坐起身来,“你是谁……?路……路姑娘……”   路清安朝医童人畜无害地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然后抬起骨扇,一家伙敲在医童的颅顶。   医童登时两眼一黑,又晕倒回地上。   路清安有些抱歉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里间去了。   顾勉之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香案、书架、罗汉塌、琴几……一眼就能望到头。   唯里间有个宽大的屏风遮挡了视线,露出半个模糊的人影。   “七……”路清安刚要开口,想起顾勉之先前对医童的嘱咐“别惊扰到七杀”,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刚绕过屏风,路清安被眼前的景象看得愣住了。   屏风后,是一个超大的木盆,木盆里盛满了墨汁一样漆黑的液体,墨黑的水雾氤氲缭绕。   而木盆中,赫然躺着褪尽了衣衫的七杀。   这是路清安第二次看到七杀的身体,上一次初遇,在洞穴之中,光线昏暗。而这次,大白天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看着,感觉完全不一样!   七杀的皮肤透着近乎病态的苍白,无数条疤痕横亘在白雪之间,分外狰狞。然而常年习武保持的精壮身材,恰到好处的胸肌,还有那几缕散落在他胸前的长发,简直有点欲盖弥彰,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有几分任君采.撷的味道。   像……像黑芝麻糊里卧着一根雪白的糯米年糕……   对,就是糯米年糕,路清安把自己流口水的原因归结于此,绝非自己见.色.起意。   就摸一把,就一把……   路清安壮着胆子走上前去,试探着伸出手。   倏然,“哗啦”水声自盆中传来。   路清安心头一跳,心道不好。   但已经迟了,纤细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她干笑一声,踌躇着要怎么解释。   男人倏然一动,睁开满是血丝眼睛,神色疏离冷漠,甚至带了些许厌恶,如同在看一个令人生厌的陌生人。   “我……”   路清安刚要开口,眼前兀然一黑,脑子一瞬间放空,陷入无尽的虚空中……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强大的失重感让她的心脏骤然一空,几近晕迷。   等路清安再次睁开眼睛,窗明几净房间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浓重的阴暗,还有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味。   怎么,她又穿越了吗?难道她进的还是一个快穿文?   她和七杀还没开始啊!就要结束了吗?   路清安满心疑问,努力打量周遭的环境,回头时,正对上一双陌生又熟悉的血色眼睛,浓郁的杀气浸满眼瞳。   是七杀。   念头在路清安心头一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胸口的凉意顺着神经直窜后脑勺。   路清安惊诧地低头看去,一截匕首全部没入她的心口,只剩下一截手柄露在外面,鲜血自伤口簌簌流下。   “你……”   你为什么要杀我?   路清安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整个人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倒在地上。   灵魂离体的瞬间,路清安看到软倒在地上的身体,那根本不是“她”。   七杀踩在那具尸体上,漠然地拔出匕首。   而他们周围,卧满了几十具年轻的尸体,血流满地,腥臭之气充斥了整个逼仄的空间。   路清安苦笑,原来,她拿的还是无限剧本啊??? 第34章 陷入心魔   路清安又陷入无尽的虚空中。   方才因为七杀的杀人的手法又准又狠, 剧痛只是在一瞬间,还没来得及传遍四肢百骸,就已经失去死去了。   此刻,专心刺骨的痛感, 在这个无限的时空中, 被无限地放大,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好疼, 好疼, 好疼, 好疼, 好疼,快要疼死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啊……   为什么已经死了还不停止呢?   愤怒、委屈、无助将路清安淹没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为什么要杀我?   这个问题在路清安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现。   “系统!系统!……”   路清安尝试呼叫系统,叫了千遍也没有回应。   她又试着调动灵力,召唤《山海经》图册,周身绵软,灵力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更别提《山海经》的影子了。   时间在这里变得虚无,每一秒钟都伴随着疼痛, 无比漫长。   路清安开始有些恐惧, 她该不会永远被困在这虚空里了吧?   “哎呀,哎呀,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 说了不让你进屋, 你怎么自己闯进来了?”   那个近日来最令路清安头疼的声音,骤然炸响, 声如洪钟。   震得路清安的心脏重重一跳, 重新燃起了期望。   “死老头……”路清安快要哭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害死我了,是真的被害死了。”   顾勉之:“这臭小子被魔修重伤,还不当回事,一直逞强,魔气现在已经侵入他的神识、骨血、五脏六腑,简而言之,他很快就要‘堕魔’了。”   “没道理啊。我不是把路家的天玑魂丹给他了嘛?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啊。”   “得亏了那些宝贝丹药,不然,他早就变成不人不魔、食人饮血的魔物了。话说,你还有没有?”   路清安连忙否认说:“没了,没了,都给他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翻遍了上古秘籍,找出了缓解的法子,给他每日泡汤、施针。以前不幸的经历如今已成为他的业障,夜夜梦回,已然成为他的心魔。然而此番魔气让他的心魔更盛。能不能彻底医治,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取决于他是否能破除心魔。”   “你的意思是说,我进了他的心魔里?如果心魔不能破,他会怎么样?会堕魔?”   “他会变成一个嗜血的魔物。”   “那我呢?”   “你的神魂会一直被困于此,老夫会一直帮你好好照看你的身体。”顾勉之惋惜道,“哎,都说了不能乱闯,你自作孽,不可活,可怪不得我。”   照看你个大头鬼,意思就是我会变成植物人呗。   路清安简直恨死自己了,叫你花痴,叫你好色,这下好了,小命都要搭在里面了。   剧痛还在肆虐,路清安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突然,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   夜夜梦回?   说得这么洋气。   “心魔是不是就是七杀的噩梦啊?”   “额。”顾勉之顿了顿,“确实因此而起。”   “早说嘛,我之前在夷临城得了一个宝贝,伯奇的‘识梦珠’,白泽跟我说它可以读出人的噩梦。我是不是可以用它来提前读出七杀的噩梦,再把梦境改上一改?”   “你所说的这种方式,老夫从来没有试过,但是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你既是梦中人,自然可以行梦中事。但能不能改,还得试试才能知晓。”   “那你能帮助我不?”   “老夫入不了梦,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得,你就是个系统音一样的存在。   路清安撇撇嘴:“那下次梦是什么时候?”   顾勉之:“……”   好吧,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系统。   路清安把识梦珠攥在手心里,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她以为自己会疼晕过去。   可惜没有,她异常清醒,就这么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剧痛之中。   下次一定要狠狠敲七杀一笔,要好多好多灵石,要好多法宝,要连本带利地找他讨回来。   路清安开始胡思乱想,回顾三次元的过往,回顾穿书以来的经历,用这个念头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来分散疼痛。   “你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低沉、沙哑的男音惊雷一般兀地出现。   强大的失重感再度袭来。   路清安睁开眼睛,看到一群瘦骨嶙峋半大少年,如同惊恐的小绵羊,被赶紧一间密室。   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长疤,锁上门的瞬间,脸上露出讥诮地笑容,冷漠地说:“你们只有三天时间。”   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令人毛骨悚然。   路清安环顾四周,大致数了数,这里包括她,共有二十八个的少年,有男有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柄匕首,战战兢兢,满眼防备地互相打量着其他人。   他们是平日一同训练的同伴。   路清安此刻身体里灵气如刚冒芽的新苗,只有微弱的一点点。   她捻动识梦珠,七杀的梦境像放映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展开。   梦境简单又残忍,少年们经历了迟疑、茫然、绝望,然后开始相互屠杀。   第一天,少数人组团先对弱小的对象动手,比如相对柔弱的女孩、瘦小的男孩。这天结束,还剩下二十二人。   第二天,剩下的人开始反应过来,不动手就是死,开始了小团伙相互间的厮杀。这天结束,只剩下八个人。   第三天,团伙内部出现了内讧,时刻处于神经紧绷状、没有睡眠,身体强壮的幸存者精神几近崩溃。房间里面没有水和实物,只有源源不断产生的尸体,饥.渴.交迫的少年匍匐在死去的同伴的身上饮血啖肉。人性的丑恶被暴露得淋漓尽致。   最后,他们围向了角落里的少年,虽然他平时冷漠孤僻,这两天还数次反杀了想要袭击他的人。但他已经饿了两天了,颤颤巍巍,似乎体力不支地坐在墙角。   八把刀,八个人,毫无技巧地肉搏……   过程血腥到令人作呕,结局却不言而喻,只有那个少年活到了最后。   惨无人道的梦境和潮湿腐朽的空气,让路清安头皮发麻,周身寒凉彻骨。   路清安作为炮灰女配,其实对于整本书的剧情只知道关于自己的部分,还有大致的梗概,她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了解七杀的过去。   若如顾勉之所言,七杀亲身经历,又夜夜梦回,路清安简直敢都不敢想,太痛苦了啊,怪不得会变成心魔。   要怎么破解呢?试着说服他们团结一致?   如此困境之中,语言太过苍白,这只是一群炼气期的少年,他们每日被洗脑、被训练,所学皆是如何夺取他人的性命。   此番便是他们的结业的第一课。   而门外那个男人至少有化神期的修为!   试一试呢,或许能成功呢?   路清安想着,走向梦境中第一个被杀少女,从她开始拉拢呢,这样可行吗? 第35章 血溅暗室   女孩的长发混合着污垢, 结成一块一块搭在脸上,遮盖住她警惕的眼睛。在天狩阁,她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叫十一号。   路清安现在是也附身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她将手垂在两侧,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攻击性, 小心翼翼地靠近十一:“十一, 我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女孩更容易成为首先被攻击的对象。”   十一像一只幼兽, 眸中的警惕之色放缓了几分,“你是说我们联手。”   有戏。   路清安点点头,“对,人多力量大,我们可以再多集合一些人。我数了一下,这里一共八个女……”   “孩子”两字还卡在喉咙为出口, 路清安眼角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在说话间, 悄无声息地刺向路清安的下腹。   路清安的身体在大脑反应之前, 凭借肌肉记忆,微微右侧,与刀锋差身而过, 堪堪躲开。   她现在这具身体, 经过严酷的近身搏斗训练。   她身子还没站稳,十一神色变得阴寒无比, 连刺数刀。   路清安一边打一边心里痛骂:这人不能处!我明明是来团结的, 怎么就出阴招开打了啊, 活该第一个死的是你。   路清安几乎不用思考,已经做出了反应。   格挡、劈刀、反刺……   一连串动作无比顺畅。   对手的反应同样优秀,见招拆招,双方一时不相上下。   兀然,十一脚下一勾,左手手肘猛力撞击路清安胸口,右手的匕首砍向路清安的脸颊。   下一刻,路清安就失去平衡,连摔带滚,撞到墙上,摔在七杀身边。   路清安咒骂一声,从地上蹦起来,脸上火辣辣得疼,用手背一蹭,竟有一道血痕。   破相了!   路清安刚想去跟十一拼命,转念一想,这是别人的身体,心里瞬间怒气消散大半。   好在伤口不算深,只是有点疼。   路清安目光扫过七杀的脸。   此时的他,还没有修炼成大冰块,稚嫩的脸上露出遮掩不住的嘲讽之色。   苟男人,老娘这样,都是因为你好嘛!   十一的匕首在手中划了一个刀花,勾起唇角,像盯着猎物的猛兽,一步一步朝路清安走过来,似乎志在必得。   路清安看着十一,也挤出一个跟十一一摸一样的笑容,学的不十分相似,过分灿烂,露出跟脏脸极不相称的大牙花子。   十一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冷哼,以为这样傻笑,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吗?太天真了,从关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想在天狩阁里活下去,只能狠,比对手更狠。   此前有人绝杀训练时,不忍对同伴下杀手,被刀疤脸师父剁了双手双脚,涂了伤药,挂在梁上三天,才慢慢流尽血液死去。   十一向路清安猛扑过去,匕首高举,狠狠劈下。   在十一跳起的瞬间,几双大手同时从背后冒出来,将她死死按住。   紧接着,寒光闪过,七把匕首从不同的方向刺向了十一,她无路可逃。   十一的眼睛紧盯着路清安,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地。   路清安这时才体会到七杀眼中嘲讽的含意,他是看到了潜伏在后、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这几个高大的少年把死去的十一用脚踹开,挥动着手里的匕首,耀武扬威地朝路清安和七杀走过来。   “轮到你们了。”一个高大的少年说。   说罢,少年纵身冲到路清安身边,他的速度比十一快很多,想必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   路清安奋力反抗,她才不想死,一边跑一边往七杀身边躲,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救我!!!”   然而,七杀始终无动于衷。   即使路清安被这些少年围攻,用匕首不停地刺入她的身体。   七杀始终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眼神中满是冷然。   路清安闭上眼睛的瞬间,灵魂脱离了身体,远远飘在空中,看见那七个少年还在不停地用匕首捅刺着地上的少女尸体。   太痛苦了,路清安想。   七杀简直不是人啊,见死不救。   难道她就要这个暗室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死亡,把这里每个人都轮一遍吗?   到底怎么才能脱困啊?   路清安郁闷地恨不得挠头,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阿飘了。   路清安看着地上的两具少女尸体,她如今没了灵力,没了金手指,只能附身在这些只有炼气期的孩子身上。   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   路清安思及此处,忽然灵光乍现,计上心头,想到了脱困的对策。   很快,路清安又再次陷入了虚空之中。   顾勉之的声音又在她耳旁响起,“哎呀,丫头,你这个过程太痛苦了,你这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死了两次了,在这么死下去,你的灵识估计也会受不了这种痛而消失吧。”   路清安:“你别光说这些了,你倒是想点有用的办法呀!”   顾勉之:“嗯……要不,你等会儿就大声地唤他的本名,‘祁然’。看能不能让他恢复神识,把他从梦境心目中唤醒,觉醒自我意识,战胜心魔。”   路清安凭借对七杀的短暂了解,满心质疑:“这个办法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你且试一试吧。”   “还有什么办法吗?”   顾勉之思考片刻,“或许,你试试跟他讲讲你们之间发生的特别事情,或者印象比较深刻的话。”。   路清安犯难了,心里叫苦不迭。   可是我跟他好像并不熟啊,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她和七杀总是在不停地遇险脱困,论交情,只怕连朋友也不算吧。   金主大佬与他的缠人小麻雀?   失重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路清安进入了一个高大少年的身体内,是上一轮刺死她的七人之一。   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经过两天的杀戮,活到现在的只剩这几人。   所有人都摇摇晃晃,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三天期满,密室门将会打开,刀疤脸将会来验收试炼成果。   他的那道声音不断地提醒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出去走出密室。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谋划着通过什么方式干掉其他的人。   他们现在的目标很一致,是角落里仅剩的那个瘦弱男孩。   男孩看似孱弱,但这两天只要靠近他的人,都被他尽数反杀,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所以他们把他留到了最后。   少年们调整好手握匕首的姿势,互相对望一眼,朝七杀的方向晃晃脑袋,意思是“大家一起上”。   几人一齐朝七杀走了过去,路清安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   她所谓的同伴们一拥而上,残酷的搏斗开始了。   七杀如一只困兽,对面数量和体型都占优的对手,浑身都是决绝的斗志。   七柄匕首同时刺向他的头、颈项、心脏等各处要害,他握紧手中的匕首,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七杀偏转头部,躲过了头颈的致命两击,反手割断一个对手的喉咙,迸溅的鲜血染上他苍白的脸颊。   其他几处的攻击避无可避。他不但没避,反而将自己的身体大面积展露在敌人面前。   耳边传来刀刃入肉的闷响,刀刃没入七杀的胸口、肩膀、右腹……   几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成了!这小子终于要死了!   七杀仿佛没有痛觉,勾起唇角,脸上满是讥讽。   反转发生在瞬息之间。   七杀瞬间爆起,在胸口的匕首即将被拔出之际,左手兀然抓住那人手臂,往自己身前一带,右手快如闪电,将匕首扎入他的心脏。   剩下四人皆是一愣,就在他们迟疑的一瞬,匕首在七杀手里划出一道路线诡异的银光,精准地割破其中两人的喉管。   那两人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便失去了生命。   这些都是天狩阁训练过的技巧,七杀私下练习过千次万次的技巧,他用得行云流水,只待有一天,能将匕首扎进仇人的心脏。   与此同时,路清安一脚踹飞剩下的一个少年,将另外一个推翻在地。   等路清安站稳身形,最后的这两个少年已经被七杀解决掉了,   场上除了七杀以外,只剩下路清安一个活人!   七杀浑身浴血,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朝路清安走过去,眼中尽是疯狂的杀意。   此刻,他已经杀红眼,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能够活着出去,那只能是他。   而路清安的身份只是一个要他性命的对手而已。   路清安转身就跑,她这具身体原本的底子就比七杀更好。   而且,七杀已经三天未进一滴水一口食物,而这个身体之前是喝过血,吃过生肉的,比七杀的状态要好上很多。   何况,七杀刚刚经历一场残酷的搏杀,所以速度跟不上她。   路清安撒丫子狂跑,一边跑一边将地上的尸体推来推去,用以阻挡七杀的进攻,嘴里还嘀嘀咕咕念着什么。   七杀也被弄得摸不着头脑,这人是想干什么?他方才为何出手相助?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   这么短的时间,七杀当然不可能忘记眼前这人和他那些所谓同伴,对其他人的残忍杀戮。   他眼下肯定是想消耗自己的体力。   等路清安的体力消耗殆尽时,七杀猛然一跃,将她扑倒在地。   七杀一把掐住路清安的脖子,精准地将匕首刺入她胸口的肋骨之间,扎进心脏之内。   “吱呀”一声密室的门被打开了。   刀疤脸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环视满是血腥的房间,满意地点点头,冷酷地对七杀笑道:“很好,你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训练。”   路清安握住七杀即将拔出匕首的手臂,“我叫路清安。”   “祈然,我好疼啊。”   “你长得太好看了,不如陪我双修吧。”   场面太诡异了,连刀疤脸都惊呆了,没人能想到地上这个将死的高大少年此刻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少年血色的眼瞳如同地震,识海也翻江倒海般混乱起来。   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血流满地的暗室,升腾起缕缕血雾,迸发出血红色的光线,刹那间将地上的尸体串联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骨手血阵   血红色光线瞬间布满整个暗室, 灵光大震,将房间照亮。   地面、墙壁、屋顶都布满了血迹,星罗棋布的残破尸体……   如同人间地狱。   刀疤脸的男人警觉地眯起眼睛,眨眼间变幻出一把长刀, 刀锋之上燃起烈烈罡风。   他是天狩阁一等一的高手, 排行前十,是训练这些初级杀手的总教头, 手法狠辣, 对这些小不点的这点小把戏, 完全不看在眼里。   阵法飞旋, 如一张巨网,倏然朝刀疤脸收紧。   刀疤脸略带嘲讽地冷然一笑,“雕虫小技。”   他调出五成灵力,霸道的刀风裹挟着化神期汹涌的灵力,势如破竹猛袭向灵力网。   “砰!”   巨大的灵力波如潮水般荡开。   重击之下,那张网居然毫发无损。   刀疤脸再要挥刀, 已经来不及了,如落网之鱼, 被灵力网团团包裹。   网中, 突然伸出无数鲜血淋漓的骷髅手臂,从四面八方猛攻向刀疤脸。   这是少年们尸体上的煞气和怨气凝结成的法阵,而路清安画的是最狠毒的那种, 她刚刚满场跑, 既是在逃命,也是在暗中推动尸体, 就是让他们分布于法阵的各个阵点之处。   阵眼便是路清安所在的位置, 法阵一旦发起, 她的灵魂将会化归天地,不所归依,不入六道轮回。   这是同归于尽的阵法。   还好,这是梦境之中,对于她本身的灵识无损。   路清安忍住全身蚀骨的疼痛,对七杀说:“虽然……我也不能够帮你改变这梦境的结局,但是……我能帮你杀了他……”   七杀平日里那张冷漠的脸,此刻直瞪瞪地看着路清安的脸,身子止不住轻轻发颤:“你……到底是谁?”   路清安已经没法回答他了,生命在这具身体里加速流失,她想安慰一下这个惊惶的少年,动了动嘴角,却再无法说出一句话,只能化为一个勉强的笑容。   路清安闭上眼的瞬间,血色的骨手一齐穿透刀疤男的身体。   刀疤脸挥刀狂砍,化神期的灵力汹涌蓬勃,将骨手尽数砍断。   然而,这些少年们长期在天狩阁受到非人的训练和虐待,在暗室中死不瞑目。他们在积怨太深,深入骨髓,势要和刀疤脸一起拉入地狱。   不断有新的骨手源源不断生出。   片刻后,刀疤脸终于抵挡不住,万千骨手似箭雨般无孔不入的攻击,将他的身体完全洞穿。   每一只骨手抓住刀疤脸的一把血肉,生生从他的身体上撕扯下来。   血雨喷薄,惨叫声不绝于耳。   待血雾散去,刀疤脸竟只剩一身骨架。   路清安的灵魂飘荡于空中,将这些场景全部看在眼里,竟一点都不觉得恐怖。   她看向七杀,少年无比震惊,木头人一般呆呆立在原地,许久之后,他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身体颤抖,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真好……   路清安也笑了,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   突然梦境如镜子碎成千万片。   路清安又堕入虚空之中,此时传来顾勉之的声音。   “丫头,恭喜你。祁然这个梦境算是破了。”   “如果梦境破了,那我应该能脱离梦境。为什么我还是被困在这里?”   顾勉之说:“那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的梦境。”   “不是吧?大哥……他怎么这么爱做梦啊?还有多少梦境未破呢?”路清安都快哭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死去活来”,光一个梦境她就死了三次。   “我也不知道。”   每一次死亡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路清安现在身上疼极了。   刚刚帮七杀复仇的喜悦很快被这些疼痛所淹没了。   但路清安心种对七杀完全理解了。   她甚至开始有点心疼七杀,他经历了那样残忍的事情,成长不断地伴随着杀戮和对自己道德底线的一次次下探,怪不得他会变成如今现在这样冰冷的性格。   路清安帮七杀杀死了刀疤脸,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完成了复仇,所以破了第一个心魔。   然而照顾勉之的说法,七杀还有其他的心魔。   路清安思来想去,或许应该是他们家的灭族惨案吧。   熟悉的失重感又突然降临。   路清安进入了一个灵气缭绕,鸟语花香的世界。   她身上穿着素色纱织长裙,这款式虽然简单,但大方得体,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中放着金丝绣线的华丽衣衫。   她此刻穿成了祁家夫人陪嫁的丫鬟,正要去给祁家的宗主和当时还是祁然的七杀送礼服。   穿过曲折的回廊,路清安来到一处宽敞的院落,里面满是剑光如虹,祁宗主和一个少年正在练剑,旁边站着一位仙姿玉貌的少妇,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   路清安在一旁,刚刚经历了那么血腥的事,忽然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只觉得鼻中酸涩。   她想:我的公公婆婆可真好看呀!   等了片刻,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少妇朝路清安,缓缓走来,指着托盘里的衣服对七杀说:“然儿,你快过来,马上就是你十二岁生辰,这是行冠礼时要穿的礼服。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此时的七杀,少年英气,一副世家小公子未经世事的模样。   他抹了把汗,笑道:“娘亲觉得好看的都好看。”   路清安送完衣服便退下。   管家很快把所有下人在前院集合,对所有人说:“后日便是少爷的冠礼的大日子了。你们每个人都要打起精神来,到时候玄门里所有的名门大宗都会派人来观礼贺寿。”   管家啪啪嘱咐完,朝路清安一点头说“请凌姑娘示下,夫人还有什么要特别吩咐的?”   路清安有一种开会被领导点名发言的感觉,她怔愣了半天才说:“额……大家一定要尽心尽力做好这次的活动的接待工作。”   说完,她一副社死的表情,飞快逃离了现场。   路清安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捻动着识梦珠。   七杀的记忆徐徐展开,院子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玄门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庆祝他的生辰。   画面一转,凄惨的厮杀声灌满双耳。昏暗的大殿中,祁夫人将自己的本命剑塞进他怀中,叮嘱拖着他的死侍一定要拼死护他周全,然后转身奔向殿门。那里,祁宗主拼尽全身修为挡住外面无数修士的武器、符咒、法宝的攻击,挡住殿外刺眼的光亮。   此次,各大门派借着祁然冠礼宴的机会,将门派中的高手齐集祁家。   然而,毕竟来的人只是少数,真正让祁家覆灭的是护山大阵不知道被何人打开,导致后续千万的正派弟子攻入祁家。   光凭路清安一己之力,恐怕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玄门历史性的重大事件。   路清安寻思许久,症结在于护山大阵的打开,所以如果她能够阻止大阵开启,是不是能够让结局改变呢? 第37章 祁家有劫   离七杀的生辰还有两日, 路清安还有时间来做准备。   护山大阵的开启,需要信物,就是祁宗主随身携带的宗主令。   一块没有刻字,没有花纹, 细腻如凝脂的白玉牌。   这玩意路清安看着十分眼熟, 分明就是七杀出来给顾勉之看的那块。   祁宗主乃是当今剑修第一人,剑法法士无双, 玄门中仅有的两个大乘期修士之一。   想从他身上强抢令牌, 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 唯有使用下作手段盗取。而眼下已有不少的之名门正派已经陆续到了祁家, 贼人可能就隐藏在其中。   归元剑宗的掌门柳君闻,医修沈家的家主沈慈,灵云寺的方丈玄致大师,路家掌门路崇德……   这几人似乎与祁宗主的关系十分亲密,常在一起论道弹琴下棋。   谁是盗取玉牌那一个呢?   值得怀疑的对象太多了,路清安觉得自己得找个帮手。   路清安看了一圈, 认准了祁宗主的近侍祁蒙。   这家伙,自小在祁家长大, 剑法高强, 年纪轻轻就已是化神初期的高手,却人如其名,是个有点蒙, 又有点萌的耿直男孩, 一张娃娃脸特别招人喜欢,平日里, 和路清安这具身体的主人, 相处得也是十分融洽。   就他了。   这么天大的事, 任谁也不会轻易相信,心眼太多的人反而容易坏事。   万一这帮手去告知宗主或者夫人,不但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说不定连路清安也会被当做怀疑对象。   除非有真实的证据,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路清安说的话。关键是她也拿不出任何证据,难道要她跟大家说,她是预知了剧情?   路清安提了盒点心来到祁蒙当值的地方。   祁蒙看着“凌音”手里的盒子,老远就闻到了香甜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问道:“凌音姑娘,你这是……”   路清安把食盒塞到祁蒙怀里,“做给少爷的,多了一些。正好我有事情找你说,就给你拿了过来。”   祁蒙欢喜地抱着食盒,拿出里面精致的果子点心,塞了满嘴,含含糊糊地说:“腻说,卧听着呢……”   路清安掐头去尾把正派要借少爷冠礼之际,围剿祁家的事大致说了,并说了自己的猜测,请祁蒙协助自己找到偷盗玉牌的贼人。   她说话的口气,平静地就好像在说后日天气不好要下雨。   祁蒙却惊得跳了起来,张大嘴巴,将嘴里的半块点心掉回食盒。   “你……你说什么?有人要盗玉牌?!”   “你小点声!”路清安皱眉扯了祁蒙一把。   祁蒙立刻压低声音,“有人要盗玉牌,开大阵?”   路清安点点头,“宗主和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现在祁家有难,我是自然不会当缩头乌龟的。你怕不怕?”   祁蒙豪气冲天:“你一个小丫头都不怕,我怕什么。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昨天夜里回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假山后面有人在小声密谋这事,等我悄悄过去查看,许是被我惊动了他们,假山后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寻思着,祁家年轻一辈里就你最讲义气,剑术还最了得,我这才来找你帮忙。你暂时不能告诉宗主和夫人,咱们现在手里没有一点证据,先暗自查探,抓住了坏人的把柄,再回禀宗主,将他们一网打尽。”   若是心思深沉的人一想便知路清安的话有问题,灭族这么大的事,何况是当今仙盟盟主的宗门,世上怎么有人密谋到在当事人家里来,还被人听见。   但祁蒙不是一般人,路清安一顿彩虹屁,吹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吧,现在我要怎么做?”   路清安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附到祁蒙耳边嘀嘀咕咕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是夜。   月黑风高,众人都已入睡,只有明月孤零零地高悬,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一道黑影自祁家的房顶掠过,悄无声息,几经腾挪之后,进入后山的密林之中。   那道黑影在林中来回穿梭,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停下来。   它点燃一张符咒,火光迅速将符纸燃烧殆尽,灰烬落于地面,形成一个墨绿色的诡异法阵。   自法阵之中,腾起一阵浓黑的烟雾,顷刻间化为模糊的人形。   尽管刻意压制,浓郁的魔息还是止不住地从那团黑雾中散逸出来。   藏在林中暗中观察的祁蒙拿起剑,差点冲了出去。   路清安不敢用传音入密,唯恐动用灵力让那两人有所察觉,只能死死拽住祁蒙的衣袖,朝他拼命瞪眼,大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要这么激动。   祁蒙按下剑,不满地蹲在原地,继续看。   这种黑雾,路清安打了多次交道,一眼就能认出,是魔修。   从黑影的奴才样看来,只怕这魔修的修为和地位都极高。   只见黑影朝那团黑雾恭敬地一鞠躬,男音低沉,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威严,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在其中,道:“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后日宴会之时,便可动手。”   路清安听罢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她印象极其深刻,是她穿越来之时就遇见的第一个麻烦,路家掌门,路崇德。   路清安到现在还清晰记得他如同千年老僵尸一般,面色青白,魔气爆棚,疯狂扑杀他们的样子。   黑雾的声音粗旷,如沙粒相互摩擦发出的怪异声响,引得人一阵头皮发麻,“祁家的护山大阵经过几百年的积淀和加固,威力不容小觑,你们要做到万无一失。”   “魔尊大人,请勿担心,此事也已办妥。”   那团黑雾的头部晃动了一下,似在赞许地点头。   “宴会之时,将此物打开。”黑雾递给路崇德一个小瓷瓶,然后黑雾四散,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   只留下一道声音:“明日,子时,再来此处,本尊会将玉牌将交予你。”   路崇德朝着空气毕恭毕敬地一拱手,然后飞身原路往祁家去了。   路清安勾唇冷笑,只觉得讽刺。   仙盟盟主祁家的覆灭居然和魔修脱不了干系,名门正派有一个算一个,都参与其中。   明日,子时。   那玉牌丢失的时间,就在明日子时之前了。   然而,路清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祁蒙气呼呼望着路崇德离去的方向,“你刚刚拦着我做什么?”   “不拦着你,让你去送死啊。那可是路家宗主和魔尊哎,你打得过吗?”   祁蒙满腔热血,语气异常坚定:“你不是还夸我剑术了得嘛?就算为祁家死,我也不会放过这些坏蛋。”   路清安忍不住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这名字还真没叫错。   “沉住气,你的小命,我另有用处。我们先回去。”路清安拉着祁蒙回了祁家。   ------   刚一进门,就瞧见走之前还陷入沉寂的祁家,现如今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宗门的小弟子、家仆们脚步匆匆,跑来跑去。   “怎么回事?”祁蒙看到跟满脸焦急,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老管家,连忙一把拽住他。   “大事不好了!宗主令丢了!”老管家的表情都快哭了。   路清安急忙问道:“你说什么?就是宗主每天的那块白玉牌?”   祁蒙急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不会吧?真的丢了?”圆圆脸蛋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双眼睛茫然发怔。   “是啊,祁家难道还有第二块令牌吗?这令牌可是祁家的至宝,丢了可怎么办啊?”老管家急得只拍大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去找。”   路清安凝眉,不是明日子时么,这伙人行动这么迅速?   老管家正欲离开,突然回身,一双眼睛在路清安和祁蒙两人身上来回扫:“等等,你们两个刚刚去了什么地方?我怎么半天都没见着你们俩?”   “我们……”祁蒙支支吾吾。   路清安把祁蒙的胳膊一把搂在怀里,故意放柔声线,冲老管家眨眨眼,“我们刚刚去聊了聊年轻人该聊的事……”   老管家怔了怔,忽然会过神来,瞪大眼睛,轻咳两声,“咳,咳,凌音,你是夫人房里的,说话要注意分寸。”   路清安甜甜一笑,嗓音清脆:“好嘞,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夫人,把祁蒙求了来。”   说罢,路清安生拉硬拽,拖着祁蒙往夫人院里去了。   “你,你,你瞎说什么?”祁蒙脸涨通红。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随便说两句就羞成这样。真是一只小学鸡。”   两人拉拉扯扯地刚一进门,就看见,祁夫人站在院中的海棠花树下,清风拂过,落英缤纷,扬起阵阵花雨,倾国倾城的背影透着几分萧瑟和怅然。   不经意间就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自家婆婆真是惊世美人啊,怪不得祁然也长得这么好看呢……   路清安看呆了眼,心中暗叹。   美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见是“凌音”,唇瓣淡开一个浅浅的笑,“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正找你呢。”   路清安收敛胡思乱想的念头,上前行礼:“夫人。”   祁夫人递给路清安一把纤细的长剑。   路清安认得,这是祁夫人的本命剑,凤鸣剑。   “凌音,你是自小长在我身边的,虽心性跳脱些,但是个好孩子。”   祁夫人微红的眼角里满是决绝的坚定,“祁家有劫。祁然性子倔,你替他收着,关键时刻能保他一命。”   祁家有劫。   路清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四个重要的字眼。   难道魔修和那些人密谋的事,祁夫人也是知晓的? 第38章 护山大阵   “夫人。”路清安低低唤了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讲出了自己和祁蒙在林中的所见所闻。   祁夫人听罢陷入沉思,“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魔修所为?”   “对,他们预谋在少爷的冠礼上行不轨之事。”路清安斟酌着字句, “很有可能, 这些人的计划是将我们祁家所有人全部都杀掉。那个瓷瓶里,或许装的就是剧毒。”   祁夫人颔首, 拉住路清安的手, “凌音, 我没有看错你, 你确实是个好孩子。”   祁夫人的手心温暖、柔软,柔夷香凝,给路清安传递一种温柔而坚韧的力量。   祁夫人正待继续说下去,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管家带着一群家仆,匆匆而来,“夫人, 护山大阵有变。宗主请您尽快过去看看。”   祁夫人按了按路清安的手心,“你赶紧去找祁然, 把凤鸣剑给他, 护在他身边。没我的命令,不得擅离。”   “是。”路清安忧心忡忡地应道。   离开祁夫人的院落,路清安在花园的一角瞥见一个少年人的身影。   祁然, 也就是少年的七杀, 正在角落里踢着墙根,一脸郁闷的表情。   路清安让祁蒙先去找路崇德, 自己则走上前去, 轻声问少年:“你怎么了?”   十二岁的少年, 已经和路清安一样高了,见她怀里抱着凤鸣剑,不禁皱了眉,一张俊俏的小脸满满的抗拒之色。   “我娘让你来找我的?”祁然对着路清安扬了扬下巴,“不把话说清楚,我才不要这东西。”   青春期的小屁孩!!!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祁夫人没将家里事跟他讲明,他正闹着呢。   从之前路清安读出七杀的梦境来看,他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多半是集中在战斗爆发以后惨烈的搏杀。   于是,路清安耐着性子,温声对祁然说:“你现在是大人了吧?”   祁然不屑冷哼:“那是自然。”   “冠礼的档口,宗主令丢,你应该也能猜出个一二来,祁家恐将有变。凤鸣剑是夫人的本命剑,已有剑灵,夫人给你,自是为了护你周全。”   本命剑是剑修自身身体或灵魂祭炼的兵器,本就承载了剑修的部分灵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阶剑修才能炼出本命剑,而只有少之又少的绝世高手,才能将本命剑修出剑灵。   本命剑绝不会离手。   此番,祁夫人欲将凤鸣剑交给祁然,他心里中被不详的预感笼罩。   “凌姨,我原本日日都盼着冠礼快点到来,过完这个生辰,我就十二了,是个大人了。就可以下山历练,斩妖伏魔,护佑苍生。听从山下回来的师兄师姐们说,山下可好玩了,有各式各样的点心蜜饯,有说书唱戏耍把式,有长得奇形怪状的妖兽,有好多离奇的悲欢离合,过节的时候还会放烟火……满天的烟花最是热闹好看……”   路清安听祁然自顾自说着,鼻腔和喉头一阵阵发酸。   祁然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路清安,脸上绽开一个看似灿烂的笑容,像山林间清冽的甘泉,阳光一束束洒在水面,波光粼粼,晃得路清安眼睛都快花了。   原来,祁然可以笑得这样干净、和煦,还有两颗小虎牙。   也是,哪有人生来就如极地的寒冰,千年万年不化呢?   路清安想起现实中,七杀拒人于千里的孤寂和冷漠,眼眶瞬间热热的。   她的心忽然一抽,酸软、难过、心疼,各种感觉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路清安临走时,听到祁然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凌姨,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余连了。”   余连是祁然的随侍剑童,自小陪着祁然长大,比他还小两岁。今年才十岁。   路清安闻言,脚步一顿,回头去看祁然时,他已流星大步地离开了。   ------   祁家的万剑阁存放了祁家历代收集来的名剑,也是一般弟子无法进入的禁地。   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悄潜入阁内。   阁内墙壁之上,悬挂着数不清的宝剑。这些剑的剑身都莹莹散发出幽然的光芒。   黑影便是路家掌门,路崇德。他站在房间中心,环视着这些久未现世的绝品宝剑。   路崇德心想,祁家这些年搜藏了这么多好剑啊,只可惜常年不见天日,而现在……   古怪的黑色法阵自路崇德的脚下,迅速蔓延开去。   霎时间,覆盖了整个房间。   路崇德的身体中冒出丝丝缕缕黑气,扩散到空气中的每个角落,缠上墙上挂着的每把宝剑。   宝剑发出轻微的震颤和嗡鸣声,似是强烈反抗,蠢蠢欲动,要爆发出强烈的剑气。   须臾之后,黑气压抑住剑气。   剑光蒙尘,光华尽敛,暗涌的斗争归于平静。   ……   祁家的一处房屋前,祁宗主祁修远、祁夫人和祁家的一众长老都围着护山大阵的一角,有如实体的坚.硬结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半人高的裂纹,如同玻璃被人击裂了一角。   老管家满脸焦急地对祁修远说:“宗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问题。我们要不要……”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祁修远挥手打断。   他俯身细查看结界的裂痕,面上露出沉郁的忧色。   修真界每一个名门望族都设有护山大阵,是宗门立宗的根基。一旦正法开启,外人轻易无法攻入,是保护宗门的利器。   祁家作为玄门第一世家,其护山大阵是创派的问心天师殡天之时,用毕生灵力所筑,后世的祁家人世代不断用天材地宝、灵力法器进行加固。具有相当大的威力,放眼当今玄门无人能解。   即使千年前仙魔大战之时,祁家作为最后的据点,魔族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都没能攻入其中,成为大战的重要转折点。   而如今却出现了问题。   所以,祁家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祁夫人将路清安方才和她说的事,用传音入密告诉了祁修远。   祁修远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看向不远处的阴暗,催动灵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切按计划行事。”   在所有人未察觉时,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便杳无踪迹了。   ------   翌日晌午。   来参加祁然冠礼的玄门尽数抵达。   祁家设了洗尘宴,招待众宗门的掌门、长老。   祁家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丝竹声声。   家仆们也斟酒、上菜忙个不停,从席间撤下,行在走廊中。   他们突觉脖颈间一凉,血液还来不及喷溅,就被尽数堵了回去,倒回气管,所有生气被抽离。身体还未软倒在地就被人抱住,拖进一个幽闭的结界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片刻后,一群人换上家仆的衣服,捡起地上的空盘。   ……   筵席结束,乐工们亦然被尽数屠杀替换。   没有人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穿堂而过的风,见证了这一切。   ------   路清安和祁蒙把祁家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路崇德的影子。   路家人只说掌门身体不适,在房中静养。但他的房间里,自然是空无一人的。   祁蒙撑着腮帮子,很是苦恼:“你说,路崇德到底去了哪里呢?他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路清安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呢。”   相比于路崇德,更让路清安疑惑的是祁夫人,自从她把路崇德的事情告诉祁夫人以后,他们居然没有任何动静,这有些不合常理。   摆在祁家面前的是两难的问题。   如果去了密林,或许是个等待他们的陷阱。   如果不去密林,那也有可能他们真的在密谋着破阵之法,将在子时交接玉牌。   及近子时。   祁夫人终于还是带着一群精锐去了后山的密林。   路清安本来也想跟着去,但祁夫人执意安排她去守着祁然,路清安也只能呆在祁然的房间里。   “你已经走来走去快一炷香的时间了。”祁然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板着脸对路清安说,“你赖在我房间做什么?”   路清安看着祁然,此时的他眸眼骄矜,不染世事哀愁,眉目已经长开,虽然带着稚气,但也有了几分芝兰玉树的模样,再长大些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少女心。   路清安一时间生出些许私心,若祁然只是祁然该多好。   “凌姨,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一声“姨”,简直比“大姐”还见效,立刻能浇灭所有不合时宜的幻想。   臭小子!   “咳!”路清安清咳一声,“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顶多算姐姐,能不能不要总叫我姨?”   祁然奇道:“以前不是你追着我打,非让我喊你‘姨’的吗?现在又介意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叫你姐,你好意思答应吗?”   祁然心里莫名地带着气恼,他隐约猜到了些许,父母亲总是瞒着他,什么都不对他说。他怨气无处发泄,嘴上更是不饶人。   路清安捏紧拳头,好好的美少年,为什么要长嘴?   “凌音,凌音……”   屋外传来祁蒙欢欣雀跃的高昂声线。   转眼间,祁蒙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路……路崇德被抓住了!”   路清安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这回看他们还能作什么妖。”   而就在这一瞬间,之前她忽悠祁蒙有人在假山后密谋的事在路清安脑海一闪而过。   当时,她是怎么嘲笑祁蒙来着:   灭门这么大的事,世上怎么会有人密谋到当事人家里来,还被人听见?   那为什么路崇德和魔修的密谋这么容易被她和祁蒙听见呢?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阵中之阵   路清安的心脏因这个念头而咚咚直跳。   或许她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魔修可能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和祁蒙的跟踪, 故意透露出今日子时的行动来施放迷雾。   让路崇德作为诱饵,当祁家的重点在他身上时,再派出其他人……   祁蒙还在路清安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刚刚密林之战的惊险程度。   路清安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大脑飞转, 回忆着这两天事。   破阵这种事, 需要修为强大的阵修,人多反而容易漏出马脚, 所以路崇德是一个人单独行动。   除了路崇德还有谁?   阵修, 阵修……   路清安突然灵光一闪, 沈慈以镇民魂魄献祭魔尊的画面浮现在她脑海中。   沈慈也擅长阵法, 而他此时也在路家!   路清安一把抓住祁蒙的袖子,“沈家主在哪里?”   祁蒙:“沈家人都住在西边的第三间院落。”   没等祁蒙说完,路清安已经跑没影了。   此时已是半夜。   沈家人都已入睡,院里黑漆漆一片。   “祁蒙跟来就算了,你跟来做什么?”路清安看着身旁的祁然,“明天变黑眼圈了, 看你怎么加冠。”   少年不满:“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已经是元婴后期,只差合适的机缘就能进阶为化神初期了。”   祁然心中满是疑惑, 少年一腔热血,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必然是要想办法查个究竟,他已不再是需要父母庇佑的孩童了。   路清安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假装打了个哈欠, 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没有见识。   十二岁就已是元婴后期,果然剑修第一家族的继承人啊。放眼整个玄门, 前后五百年, 只怕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天才了吧。   “年纪大了就早点回去休息。”祁然扬眉, “人要服老。”   路清安握拳,这么讨厌的嘴,只怕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祁蒙赶紧拉架:“好了,好了,办正事要紧。”   三人一间间屋子查过去,果然沈家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家主沈慈。   “沈慈会去哪呢?”路清安说。   如果是白泽在这里就好了,若它跟那些鸟兽鱼虫聊一聊,说不定能帮忙找到沈慈的身影。   路清安毫无头绪。   祁然:“我倒是白天见过他。”   路清安:“在哪儿看见的?”   祁然答:“在万剑阁外,好像鬼鬼祟祟的,我上前去给他打招呼的,他说他迷路了。我还好意带他去了前院。”   路清安隐约察觉出点端倪,对祁然和祁蒙说:“你们能把祁家的各殿的位置告诉给我吗?”   “这……”祁蒙挠挠头,有些为难。   一旁的天才少年拔剑出鞘,在地上画起来。   不一会儿地图就画好了,连很小的地方都画的清清楚楚。   不愧是你,小小年纪,也这么靠谱。   路清安对祁然的印象稍许改观,开始掐指算阵。   好一会儿,路清安才开始面露难色。   祁蒙惊诧万分:“凌音,没想到你居然还会阵法?”   路清安连忙解释:“之前好奇看过几本书。”   “你算的是什么阵呀?该不会是……祁家的护山大阵吧。”   路清安不理会他,继续掐指算。   祁蒙安慰道:“这么复杂的阵,你算不出来很正常。”   路清安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虽然她现在修为只有金丹期无法改变过于高深的阵法,但根据她在祁然的记忆和祁家的建筑的分布方位,算来算去,觉得阵眼应该是在万剑阁。   路清安眉头皱成一团,这个阵法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生门和死门居然是重叠的。   “你是说要去万剑阁?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祁家的禁地。擅闯万剑阁,会被罚去思过崖,没个几年别想下来。”祁蒙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再说,万剑阁的守护阵可是六亲不认,一旦发现有人擅闯,就立刻发动。就算沈慈进了万剑阁,那也是自投罗网,那些墙上的神剑说不定早就把他定成筛子了。”   “我说大哥,坏人可不管你什么禁地不禁地的。胆小鬼。”路清安懒得跟祁蒙多废话,“你就在外面守着,有事就立刻去通报宗主和夫人。”   经历的死亡次数多了,路清安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死,疼一疼再重来嘛。   如果不搏一搏,等明日冠礼,祁家被屠灭,她还是一样会死。   思及此处,路清安的心又坚定了许多。   她附身的凌音是个元婴后期的剑修,剑术精湛,修为也比路清安本身高出好几个境界。   加之,剑修攻击力高,特殊情况下可以越级杀人,比如遇上近身攻击力没有那么强的阵修、医修等等,就算是化神期,也说不定可以与之一战。   怂蛋没有未来。   路清安提着剑就往万剑阁去了。   “少爷,你身份尊贵,明日还有冠礼,不要……”   “好。”   祁然打断路清安的话,意外顺从地点头。   这么轻易……   路清安反倒是一愣,大道理卡在喉咙里,怔了怔才道:“不听话的话,我就把你藏在书房花瓶里面的糖全部扔掉。”路清安不知道阁里会发生什么事,借着凌音的记忆,威胁道。   路清安进入万剑阁前,不放心地回头,见祁然乖巧地冲她一笑,像一只傻笑的柴犬。   她来不及想那么多,潜进万剑阁。   阁中没有灯光,四壁的宝剑高悬,但它们似乎也陷入了沉睡,像是挂在墙上的一件件普通装饰。   微弱的月光自窗棂缝隙漏进屋内,洒下几束浅淡的光线。   路清安想起祁蒙的话,贴着墙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微小的动静,都会在这个静谧的大殿中异常明显。   路清安仔细观察周遭的一切,手上不停地掐指算方位,努力寻找阵眼的具体位置。   “嗒”   一声短暂的水滴声兀然出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   路清安心里咯噔一下,警铃大作。   她飞快环视四周,周围除了剑什么都没有。   屋外明月高悬,没有落雨。   难道是幻听……   路清安心脏狂跳,手上动作不停。   几息之后,终于找到了阵眼。   西南方向,第二十二排,一把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剑。   路清安长舒一口气。   “嗒”   又一声水滴的声响起。   路清安汗毛都竖起来了,在心里暗骂一声。   什么鬼!   冷汗顷刻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路清安咽了咽口水,把心一横,死了再重新来过。   正当她准备拔剑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少年音。   “你在干什么?”   声音炸响,吓得路清安原地一跳。   “祁然,你要死啊!”   路清安愤怒了,无比愤怒,怒到要爆炸了。   “哈哈哈,你在害怕?”祁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路清安身侧,见她一副见鬼的样子,简直要大笑出声来。   “不是让你在外面呆着,你跑进来干什么。”   “你觉得我会乖乖听话?”少年满脸得意。   路清安此刻已经懒得同他计较,“你刚刚有没有听到类似水滴落下的声音?嗒嗒嗒那种。”   “没有。这里除了剑还是剑,哪有什么水声。”   “嗒”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两人同时停下了传音。   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片刻,祁然迟疑道:“刚刚……”   他还没说完,路清安就被吓得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没错啊,笨蛋!就是这个声音啊!   路清安强压住心中的尖叫,她不怕血雨腥风,能看着法医解剖的视频下饭,但是就怕这种装神弄鬼的恐怖啊。   救命!   “嗒……嗒……嗒……”   水滴声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突然,有一滴液体滴在路清安鼻梁上。   她伸手摸了摸,有点粘稠。   微弱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   是血!   路清安拔剑朝虚空中劈去,怒喝一声:“无耻鼠辈,装神弄鬼!”   大殿中的空气如有实形,似蜡一般迅速融化,结界被破开,黑暗后的空间一点点露出来。   一个巨大的蛛网布满了万剑阁的穹顶,蛛丝裹着一个个长条形的东西,密密麻麻挂满整个蛛网,那并非宝剑,而是一个个的人。   准确地说是一具具面色青白、满身血迹的尸.体,血肉被抽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少量未干涸的血液一点点滴落。   那些尸体身上穿着祁家弟子、家仆、乐工、歌女、厨子的衣服……里面不乏路清安熟悉的面容,甚至有的人今天还跟她说过话。   地面上布满了粘稠的血迹,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   路清安的心咚咚狂跳,这是“阵中阵”。   也就是说,有阵法高深的人,将此阵法叠加在万剑阁的守护阵之上,说不定护山大阵也被破坏了。   他们什么时候布置的这些啊?!   一团黑雾自殿中心凝聚起来,顶端有骷髅横冲直撞,隐隐凝出的东西叫人有些熟悉,那是一张人脸。   是沈慈。   “你们居然找到这里来。”沈慈语义中带着赞许,“你们很聪明,只可能活不到天亮了。正着多两具尸体来祭魔神。”   沈慈:“本来想等到祁少爷加冠才动手的。可惜,你们来得太早了。”   “这还怪我们啰?”路清安冷笑。   刹那间,数道凌冽剑光将大殿照亮,击散了沈慈的黑影。   这满是杀意和愤恨的剑击并非来自路清安,而是祁然。   少年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双目通红,愤怒燃烧着他的理智。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友或与他有关联的人,至少有一两百人。此刻都已被害,死相如此惨烈,还变成了滋养魔神的养料和触发邪阵的道具。   “不可饶恕!”   这四个字从祁然的牙齿缝里挤出来。   接着,便是一道重过一道的剑击。   作者有话说:   路清安:迫不及待想知道梦境以外的七杀,怎么面对他中二又话痨的童年,哈哈哈   七杀:姨,你说什么……   路清安:你,不可饶恕!   马上就出去。 第40章 破解尸林   黑影重新凝集, 沈慈温雅的面容重新出现。他抬起手,黑气如一道长龙,飞速朝路清安和祁然袭去。   浓郁的魔气瞬息间,已经两人团团包裹。   长剑翻飞, 剑光如虹, 汹涌的剑气组成密密的剑网,想要破开魔气, 却仿佛打在一团一团的棉花上, 根本用不上力气。   尸体上的血滴答滴答落下, 地上血液凝成一个个血人, 像是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般,扑向他们,不断地进行攻击。   如果要破阵,就必须改变阵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破坏这些尸体。   路清安心一横,挥剑劈向一具挂着的尸体。   蛛网被破开一道口子,那具茧一样被裹住的尸体从蛛网中掉下来。   尸茧落地, 被层层丝线包裹的人化为一滩血水,连尸骨都没剩下。   “停下!”祁然一把拉住路清安的手臂。   祁然不愿意这么做, 如果他们把尸林尽数破坏, 这些人全部都会化成血水。   祁然想救下他们,好好安葬。   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心生邪念之时, 简直丧心病狂、残忍至极。   沈慈在空中又凝出一团黑气, 黑气变得越来越浓郁,仿佛是打开了虚空之门。   一只巨大、黝黑骨手自那团魔气中伸出来, 接着是长满狰狞獠牙的头颅, 一只妖兽一跃而出, 饿虎扑食一般,扑向路清安和祁然。   祁然一剑斩断那只妖兽脑袋,污血如同被打开的水龙头,狂喷不止。   妖兽轰然倒下。   然而,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个黑雾仿佛是打开了兽笼,各种各样的妖兽源源不断地钻出来。   一部分妖兽扑向路清安和祁然,绝大多数的妖兽自沈慈身后打开的黑洞跑了出去。   死战。   两人的剑凝聚了所有的灵力,不断地斩杀血人和妖兽。   路清安知道,这么做只是无用功,这些东西似乎没有穷尽,但修士的灵力是有限的,如果继续这么杀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他们两人只会耗尽灵力,无法摆脱被杀死的命运。   路清安背靠着祁然,不断挥剑,传音对祁然说:“这个阵必须破。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也不愿意自己的血肉被魔修所用。”   祁然浑身是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魔兽的血,他沉默地摇摇头。   路清安一咬牙,真是个呆子,看来她来做这个坏人了。   沈慈看着他们,朗笑出声:“年轻真好啊,我年轻时,也如你们这般少年热血,人都会老的,就算容貌不变。但这具身体、这颗心,已经老了。”   路清安啐了一口血:“呸呸呸,谁要听你这老妖怪感怀青春。”   沈慈尽力想维持他面上的清风霁月,但还是因为“老妖怪”三个字表情微微扭曲,这三个字戳到了他的痛脚。   修真界的灵力日渐衰微,修士们无法像传说中的先辈们那样寿数几百年、上千年,与天道同存,探寻世间大法,就算日夜修行、灵植丹药涵养,他们只比普通人多出几十年的寿命。   尽管沈慈作为医修大能,维持着身体和容貌表面上的年轻状态,但他自己能感受到自己剩下的年岁并不多了。   而那些修真界的剑修、阵修、符修大能们,虽然修为高深,但是已经连表面上的年轻寿命都无法维持。   他们深刻地认识一个问题,他们即将陨落,和他们的师父、师祖一般,寿终正寝。   所以,他们才想尽一切办法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比如,投靠魔修,依靠以前被他们鄙夷的逆天邪术阵法。   比如,用人的灵魂献祭,召唤妖兽进入这个世界,取妖丹,炼制妖灵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比如,取东海龙族的心头血,来延长自己的寿数。   ……   老,谁不会老呢?   但,谁又会愿意放任自己老去,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修行了几十年上百年的修为呢?   沈慈思及此处,看向祁然和路清安的眼神杀意凌凌。   祁修远不知好歹,自命清高,自认为修为天下第一,站在修真界的顶峰。他们好意派人东极符修的掌门侧面试探,却祁修远当做玄门叛徒,一剑斩杀,通告仙盟。   他们的计划必须实施,所有拦路的人都必须死。   今晚,祁家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包括这两个小兔崽子。   沈慈闭上眼睛,附在他周身的魔气愈加肆意,如熊熊燃烧的烈焰,将整个屋子席卷。   汹涌的魔气中,一双巨大的血红色眼睛倏然睁开。   那双眼睛满是戾气和恶意,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胆寒。   “这是什么鬼?”路清安骂道。   “不知道。”祁然回身一剑,将袭向路清安后背的妖兽劈成两半,“小心!”   “受死吧!哈哈哈哈……”沈慈近似癫狂地笑声回荡在大殿中。   魔雾张开一口子,仿佛是张开了嘴巴,刺耳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嘶吼。   路清安听得血液都要结冰了,依稀辨认出一个字:“杀……”   漫天的魔雾陡然间,狂啸着朝路清安和祁然倾泻而下,夹杂着疯狂的嚎叫和嘶喊声,似有千军万马。   路清安止不住地浑身战栗,握紧手中的长剑,双眼猩红,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一个音在齿间撵磨,铿锵而出。   “杀。”   她嘴角溢出鲜血,身体已经无法支撑,摇摇欲坠,只能将长剑抵在地上,才不至摔倒。   此时,近在路清安身前的一只妖兽趁机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的脖子咬过来。   祁然一把揪住她的衣带,猛力将她拽到身后,顺手将手中长剑刺进妖兽嘴里,洞穿了妖兽的脑袋。   这个女人剑术太差了,之前还想一个人来闯万剑阁,要不是他跟进来,她只怕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支撑不了,就会被这些妖兽咬成碎片了。   “你在干什么?”祁然紧锁眉头,他用尽灵力,不断挥剑,密集的剑气形成剑障,暂时抵挡住了魔雾,但他知道,自己灵力即将耗尽,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最多几息的时间,这些魔雾便会将他们吞噬,或许,他也会变成和那些茧里的尸体一样,高高挂起来。   祁然颓然微笑,看来,他等不到加冠了。   父母的身影在祁然眼前浮现。   哼,有些遗憾啊,没有当面问清他们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呢?他们总是这样,拿他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总是觉得自己是为他好……他其实已经长大了,可以和他们一起面对和承担的……   祁然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嗡鸣声,那微弱的声音夹在嘶吼兽鸣里,不甚明显。   就在此时,祁夫人的凤鸣剑在祁然背后散逸出灼热的温度。   祁然拔出凤鸣剑,柔和的白色剑气自剑身飞旋而出,带着无比坚毅的力量,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祁然保护在滔天的魔气之下。   四面八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要盖过震天的兽鸣。   沈慈和那魔雾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了。   沈慈喃喃道:“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   忽自西南方向爆出一束刺目白光,紧接着无数束亮光自那张覆盖了整个穹顶的蛛网之后爆出,将整个黑暗的空间照亮。   顷刻间,无数把剑爆发出夺目光华,凌然剑气刺破坚不可摧的蛛网,斩断了挂在蛛网上的一个个尸体茧。   “砰砰砰……”尸体如雨点落地,化成淋漓的血水。   漫天剑雨朝沈慈和那团魔雾掠去,魔雾四散,沈慈惊恐万状,也想变身为黑雾逃离。   然而,万剑阁的宝剑都是绝世名剑,此刻被万剑阁的阵法催动,每一柄都带着撼动天地之势,杀意凛凛,势如破竹。   “嗖嗖嗖”千万把宝剑同时刺破满室的魔雾,将室内的妖兽尽数斩杀。   沈慈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啊!”   魔雾散去,沈慈全身插满了宝剑,像一只刺猬。   血水横流将整个万剑阁都淹没了。   路清安用光了所有的灵力,颓然倒下。   意料之外,她居然没有落入粘稠血海中,而是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祁然焦急道:“凌姨,你没事吧?”   路清安快要闭上的眼睛,因为一声“凌姨”挣扎着睁开了,“闭……闭嘴……不要叫我凌姨。”   转念一想,“要叫也行,你得记住,出去也这么叫我!”   祁然:“能说这么多话,估计没什么大事。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出去看看。”   祁然说完就准备将路清安放下,正要起身被她一把抱住手臂。   路清安费力地说:“不要去……”   祁然:“怎么了?我出去把祁蒙叫进来,我也马上就回来。”   “傻小子,你猜里面这么大动静,祁蒙为什么不进来……”路清安想笑,但是此刻,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祁然突然怔住了,似乎察觉到什么。   “外面已经乱成一片了,各大门派借此机会,都集中在祁家……他们本来想等你冠礼的时候动手,因我们的入阁,破了他们的阵法……此刻想必他们已经动手了。”   祁然震惊地瞪大眼睛,浑身都忍不住轻微发抖,他推开路清安想出去看个究竟。   路清安死死抱住祁然:“不要去,外面都是尸山血海,跟这里差不多,你已经经历过也梦见过无数次了,这一次不要去。”   她深吸几口气,才能接着往下说:“我们刚刚破了魔修的阵法,所以,外面那些名门正派开不了祁家的护山大阵了。我刚刚破阵之时,发现……大阵被祁家修改过,想必,这番冠礼,是祁宗主和夫人刻意布的局,为得就是把这帮坏人一网打尽……我们改了这一环,他们的计划也应该会成功……就算没有成功……祁然,你也当他们成功了吧,快点醒来吧……”   “祁然,我好疼啊……”   “你长得太好看了……好想……”   路清安伸出想去摸摸祁然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话还未说完,闭上了眼睛。   刚刚破阵,已经消耗了她的所有,包括生命…… 第41章 进阶元婴   路清安睁开眼睛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药香。   她眯起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这温柔和煦的光线。   老娘终于出来了??!   路清安大喜,若不是浑身酸疼, 简直要原地跳起来庆祝。   窗边的阴影好似微微动了一下, 待她汇聚视线看过去,只有一盆灵植盆栽摆放在那里。   许是自己眼花了吧。   片刻之后, 门口响起那道令路清安头疼的声音:“丫头, 你终于醒啦!”   白衣医仙顾勉之走进来, 满脸都是兴高采烈的笑容。   “啧啧啧, 你可真是命大。若不是我……”   顾勉之要开始说他救人的功绩,就被路清安截断了话头。   “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刚刚是……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顾勉之俊美无暇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报答就不用啦,你能醒简直是医门奇迹, 你已经睡了三天。祁然一直守着你呢。第一时间就去叫我来。”   “他现在在哪儿?”   “他有点不好意思见你,我让他把药给你端来, 一会儿就来。”顾勉之嘿嘿一笑, 哪里是绝世医仙,简直是八十岁吃瓜老太太。   话音未落,七杀, 也就是祁家少主祁然, 蒙着黑纱,走了进来, 神态好似有些扭捏。   路清安打趣地说:“祁然真是个好孩子。”   梦境里, 不依不饶喊她“凌姨”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祁然眼前。   简直是黑历史!   祁然的万年寒冰的脸上瞬间出现数道裂痕。   这小丫头, 当时肯定在心里偷笑,想好要怎么捉弄他了。真的找死!   祁然把药往桌上一放,转身流星大步离去。   路清安娇娇柔柔喊了一声:“哎呦,好疼!”   祁然瞳孔一缩,她数次因他而死的画面又重新铺满他的脑海。   他浑身一颤,瞬间转过身去。   墨黑的瞳孔猝不及防对上路清安盛满笑意的小鹿眼。   “你心疼我呀?”那人嬉笑着打趣道。   祁然感觉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一股热.意自耳根蔓延至脖颈。   他心里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带了面纱!   “哈哈哈哈哈……”路清安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恶作剧得逞地在床上笑出鹅叫声,最后还因笑得太过火牵动内伤,引来一阵咳嗽。   陌生的感觉让祁然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对未知的恐慌。   很快,他将这种莫名的感觉和热意归结于路清安的“嘲弄”,恼羞成怒。   “锵!”   腰间的配剑被祁然抽出一尺的长度,剑光霎时爆现,伴随着化神期磅礴的威亚和真实的杀意,笼罩住整个房间。   路清安立刻适可而止,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乖巧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祁然倏然收回即将出鞘的长剑,以天狩阁最快的轻功离开房间,比他任何一次生死关头逃生还快。   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身后又传来“哈哈哈”的鹅叫。   顾勉之:“你别笑了,小心他回头来收拾你。我刚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可不会再救你一次。”   路清安简直开心到停不下来,“他脸红了,你看到了吗?冰块居然会脸红!哈哈哈……”   门外大树轰然倒地,震得房间里所有物件都抖上三抖,包括路清安。   路清安讪讪收敛笑容,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坐好。   顾勉之将桌上药端给路清安,“咦,这里怎么还有颗糖?”   顾勉之和路清安对视一眼,都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路清安一口气灌下一整碗药,苦得她差点三魂七魄离体,当场表演原地去世。   她赶紧把糖放进嘴里,丝丝甜意带着淡淡奶味充满整个口腔,才将苦意渐渐缓解。   “祁然的心魔破了吗?”路清安嘴里含着糖,含糊地问。   “已经破了,你们两个差点都救不回来了。不过,还好我医术高明。祁然也因祸得福,修为还所精进,感觉马上就要突破瓶颈,进阶成化神后期了。虎父无犬子啊。”   “等等,我好像也突破了。”路清安运转周身灵力,竟然发现她自己的修为瓶颈不知道被冲开了,从金丹后期直接进阶为元婴初期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梦境中,她用自己的性命催动了万剑阁的守护阵,硬生生改了祁家的护山大阵,所以以此为契机,修为突破了。   作为阵修,更高等级的修为,意味着她能布置更高阶的阵法,变得更加强大。   当遇到强大阵法时,路清安不可能每次都拿命去解,毕竟大阵千千万,她的小命只有一条。   路清安沉浸在无比喜悦之中。顾勉之凑近了小声道:“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将祁然拿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小心点,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老虎的屁股有什么好摸的,祁然的屁股,我倒是很想摸得试一试……”路清安摩拳擦掌。   “咳咳咳……”顾勉之被路清安惊世骇俗的言论呛得一阵猛咳,对她无言地竖起大拇指。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满嘴都是“双修”、“摸屁股”之类的虎狼言辞。   路清安问:“仙盟那场大战后来是怎么样了?”   顾勉之叹了口气道:“我那日听闻消息,赶到山下,血已经流到山门,到处都是尸体。我在尸堆里找到祁然,他当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身边保护他的人全都死了,凤鸣剑以剑灵护住他最后一丝心脉,化成一块残破的废铁。哦,也就是他随身带的那把匕首。我把祁然捡回来,想尽所有办法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他修为尽毁,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   “修为尽毁?那他现在怎么是化神期修为?”   “这小子能下地以后,就留下一封信消失了,说是要报仇。几年后,才给我传个口信,说他在天狩阁,勿念。天狩阁是什么鬼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想来不知道吃了多少梦境中那种苦。让小孩子那般互相残杀,真是丧尽天良。”顾勉之说及此处,气得眼眶都微微泛红。   路清安问:“那他以后还会重复那样的梦境吗?”   顾勉之有些无奈道:“有可能。”   路清安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难过:“那太可怜了……”   不会吧,是心疼?   我不会是真是喜欢上祁然了吧?   不不不,他只是一个书里的纸片人,我随时都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只能花痴他绝世相貌和让人流鼻血的身材,绝对绝对不可以真的动心!!!   路清安在心里对自己反复强调,我现在只是同情他的遭遇,觉得他可怜。   如果能帮他改变这种现状,就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哎,要怎么办呢?这个世界又没有安眠药……   之前他们在黑市救的妖兽伯奇可以食人的噩梦,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放他走了,让他待在祁然身边,每天把那些噩梦都吃掉。   光看着伯奇那勾魂摄魄、倾国倾城的样貌,也赏心悦目……   路清安下定决心,病好以后要找到伯奇。   路清安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走出房间。   苍穹碧蓝如洗,远处群山如黛,大团大团的白云在天空中盛开,一条小溪自山谷间蜿蜒而过,邻水散落着一栋一栋新建的小竹屋。   清风拂过山林,带来清新的花草香和微苦的药香,微微抚动路清安的鬓发,旋即向山林中吹去,挠得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   路清安深吸一口气,舒展双臂。   嗯……真好……没有厮杀,没有尸体,没有鲜血……   近处一个端着药篓的年轻女子,领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子,走到路清安身前,给她行礼。   她面容姣好,穿着粗布麻衣。那孩子生得圆润可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人都上都长着一对龙角。   “你们是……龙族?”路清安惊讶地问。   “快,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龙女笑着推了推小孩,小孩奶呼呼地道了谢。   “你们的伤都大好了吗?”   “托您和顾医仙的福,好得差不多了。”   “别您啊您的,就叫我‘路清安’就可以啦。”路清安有点受之有愧。   “我本是东海龙族的皇女,我们龙族生活深海中,世代守护着崆峒印。崆峒印乃是上古神器,可让人长生不老。玄门听说了此事,便勾结魔修,想方设法潜入东海,搜寻崆峒印未果,于是把我们举族囚禁,取我们心头血,逼迫我们交出崆峒印的下落。”   传闻中,崆峒印印玺之上有九龙交纽,印座四面有五方天帝圣容(东方天帝太昊伏羲、南方天帝炎帝神农、西方天帝少昊玄嚣、北方天帝颛顼高阳、中央天帝黄帝轩辕),印玺下有大道符箓——“崆峒”二字。执此印者,可废立人皇,长生不老。【1】   龙女接着说:“我们因长期守护崆峒印,受神迹浸染,我们的心头血也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对那些人来说是意外之喜。听说,我们的心头血居然供养了整个人族的修真界。”   路清安好奇道:“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何?”   龙女万分虔诚地说:“听闻您之前杀了路家掌门、沈家家主、闲云通号东家,虽然您有您的雄途伟业,也算是帮我们报了仇。如果您愿意送我的族人们会东海,我们愿意把崆峒印赠与您,助颠覆玄门,一统仙盟。”   路清安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怎么就要干翻天地,颠覆整个修真界了?   什么时候,是谁给她立的人设?   作者有话说:   “崆峒印印玺之上有九龙交纽,印座四面有五方天帝圣容(东方天帝太昊伏羲、南方天帝炎帝神农、西方天帝少昊玄嚣、北方天帝颛顼高阳、中央天帝黄帝轩辕),印玺下有大道符箓——“崆峒”二字。”崆峒印的描述来源于百度。 第42章 再生父母   路清安找到祁然的时候, 他正和白泽,一人一兽,坐在山崖边,幽怨地看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和小小的人影, 怔怔发呆。   路清安问:“你们俩在干什么?”   白泽听到路清安的声音, 猛然转过身来。   它体型大如巨熊,不管不顾朝路清安扑过来。   “啊呜……他拿剑威胁我!让我陪他在这里散心!”白泽话音里带了委屈满满的哭腔, “剑气把我这搓毛都削掉了!”   祁然一记眼刀杀过来, 吓得它立马讪讪闭了嘴。   “你身体已经好了?”   “你好点没?”   两人同时开口。   四目相对, 祁然很快别开脸, 不自然地再次看下远方的风景。   路清安轻咳一声:“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还进阶到元婴初期了呢。”   祁然:“恭喜。”   路清安上下打量他,“你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你还跟以前一样就好了。不要因为梦里的事对我心怀愧疚。”   祁然抬起头看向她,探究地眯起眼。   路清安继续说:“你可以继续喊我‘凌姨’,说着‘姨’也行。”   祁然冷哼, 果然,就知道她没一句正经话。   他右手伸向长剑。   白泽对着路清安大叫起来:“快闭嘴吧, 姑娘, 你的头发也不想要了吗?做个人不好吗?干嘛非要当尼姑。”   路清安捂着嘴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好吧, 好吧, 不逗你了。但是我在你梦里死了四回,还有两回事你亲自送我去了黄泉。我还辛辛苦苦帮你报仇, 化解怨气, 救你出心魔。我觉得……”   路清安话还没说完, 一个东西就朝她飞了过来。   她以为是暗器,错身的瞬间,才瞥见是个黑色的储物袋,赶紧伸手捞了回来。   路清安打开一看,震惊地倒抽一口凉气,心脏狂跳。   这是祁然的储物袋。   里面放着琳琅满目的各色法器,各种圣阶符咒、丹药、灵植,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换座城池了,还有数都数不清的银票、金条,成堆的圣阶灵石……   小财迷路清安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   “这是给你的报酬。”祁然还是用他该死的平淡语气说。   “这都是我的?”   “嗯。”祁然低低应了一声。   我的天呐!   路清安用手捂住嘴巴,“我以后都不让你叫我‘姨’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原先出祁然心魔的时候,路清安还在心里暗暗抱怨,别人穿书打了BOSS都能爆装备、宝物,到她这里,只有一身伤。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个大佬也太有钱了吧。   怎么办,要沦陷了啊……   白泽嫌弃道:“路清安,收收你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路清安:“呸,你懂什么?有了这个储物袋,我就是这个修真界最值钱的人了。”   白泽不相信地:“我才不信,让我瞧瞧。”   说罢,白泽凑上前去,往储物袋里一看,立刻也用爪子捂住嘴巴,露出和路清安一样的表情。   白泽学着路清安的语气道:“七杀,祁公子,祁老爷,你以后也是我的再生父母。”   祁然看着他们一人一兽,面色复杂,强压住嘴角的弧度道:“不需要。”   他看向路清安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来跟你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我老家有个词叫‘打野’,就是先打地图上的小怪,抢夺资源和经济。”   祁然:“?”   路清安:“就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都是坏人,跟你们家有仇吗?咱们先去灭掉小一点的门派,再去干掉大BOSS。咱们先去御兽的门派玄翎宫开始,杀了他们的掌门,抢了他们的妖兽。”   路清安越说越激动,眼睛亮晶晶,燃起兴奋的火光。   祁然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这个不重要,他问的是另外一件事,“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路清安也不知找什么合适理由。   “因为她看上你了啊!”白泽在旁边怪叫。   路清安:“你给我安静!”   祁然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喂,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哦。”   “哦什么哦啊……真的没有……”   ------   葱郁茂密的山林,两人骑马急行,惊起一阵阵飞鸟。   正是路清安和祁然。   风声呼啸,掠过他们的耳畔。   忽然风声一变,夹杂着几声尖叫和呼救。   祁然纵身一跃,足尖在树枝间轻点几下,跃上树顶。   路清安立刻跟了上去,只见一里开外,一群修士在正在和一只巨大妖兽鏖战。   那妖兽全身呈暗红色,身长足有三丈来高,身型似甲虫,满嘴骇人的长獠牙,两双巨大的钳子,甲壳坚硬如铁,修士们的刀剑、符纸竟不能奈它如何,砍在硬甲之上,只见火光,不见伤痕。   路清安一看便知,这是一只赤嚣,寻常赤嚣只有一丈高,不主动攻击人族。   显然这只已被激怒,且这些修士显然就不是它的对手。   二十多个修士,大部分被击倒在地,剩下几个在做最后挣扎。   只见那赤嚣一钳子夹住一个修士的腰,将他的头甩进血盆大口里。   路清安不禁喊出来:“不要!”   远方的赤嚣仿佛听到了她的叫声,动作一滞,朝她方向转过头来。   只是一瞬间,又回过头去,一口用利齿狠狠咬碎了那个修士的脑袋,脑浆四溅。   场面太血腥了,路清安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距离太远了,路清安根本赶不及去救。   猛然间,她想到了身边的人。   路清安拉住祁然的衣袖道:“你救救他们!”   祁然不为所动:“请我出手很贵的。”   路清安捂紧储物袋,道:“三颗高阶灵石。不能再多了!”   祁然低头看了看她,心里暗自好笑,小财迷。   嘴上却道:“成交。”   说罢,祁然提起长剑,几个腾挪,瞬间就到了赤嚣面前。   没有复杂的招式,足尖点在朝他挥来的大钳子上,跃上赤嚣的鳌头,挥剑横扫,只用了一招便划瞎了赤嚣的双眼。   妖兽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怒吼,它极度愤怒,疯狂地乱挥钳子。   祁然剑似长虹,人似游龙,清冷的剑影随着他的身形,笼罩在赤嚣全身。   在场所有修士,没有一个人看得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冷冽的剑意震慑得他们心生恐惧,一口气卡在喉头间,不敢咽下。   片刻以后,只见那黑色的身形已收剑,再次跳上赤嚣的鳌头。   祁然刚一站定,只听“哐哐哐”,赤嚣的钳子和触角,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一时间尘土飞扬。   他轻轻踩了一脚,连鳌头也轰然坠地,而他已翩然落在更远处的脊背之上。   此时,路清安才从远处赶来,赤嚣的尸块和血液散了一地,她皱眉捂住口鼻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的祁然。   血色的夕阳,将他的眉眼染得血红,周身弥漫渗人的肃杀之意,仿佛一座杀神。   那杀神却突然眼角一弯,“愣着干嘛,收灵!”   路清安口中念诵咒语,金色的光线自地底冒出,快速连成繁复的阵型,无数金色光点包裹住赤嚣的尸身。   她又掷出手腕上的小秋子手串,手串飞至半空,飞速旋转,串尾的莲花吊坠暴涨数倍,似有无穷的吸力,将赤嚣的尸身吸入其中。   路清安一伸手,那珠串又恢复原样,飞回她手中。她从莲心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珠子。   祁然看了一眼,“这么小。”   路清安见他一副嫌弃的口吻,撇撇嘴,“这怎么和市面上普通的妖灵丹相比,经过我的法术提炼,剩下的是精华!不识货!”   妖灵丹这东西,一般来说,看两点,一是个头,越大说明妖兽修炼的时间越久;二是纯度,越透品质越高。就赤嚣刚刚表现出的杀伤力来说,确实不该是这么小。   他们说话的功夫,之前倒了一地的修士们也互相搀扶着走到他们面前。   为首的一个少年,朝他们拱手拜谢:“在下玄翎宫座下弟子李子霖,他们是我的师兄弟,多谢两位义士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路清安与祁然对望一眼。   瞧瞧这是什么运气,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43章 再遇伯奇   路清安忙挥手:“客气了, 降妖除魔本是修道之人的分内事。”   李子霖约莫二十多岁,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和他身上的门服道袍一样,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狼狈不堪。   祁然抬眼看了路清安一眼:你真不害臊, 人是你救的吗?   路清安不客气地回瞪他:少废话, 我花钱了!   李子霖看他们俩你来我往,完全不分给自己半点眼神, 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 “不知两位道友尊姓大名。”   一个大姑娘身边天天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就算是玄门中人不甚在乎什么男女大防, 总也少不得落人口舌。   路清安早就想好了托词:“免贵姓陆,陆海潘江的陆。陆小安,这是我家哥哥,家里行七,陆七哥。我们都是无名散修,没有名号。”   祁然看了路清安一眼, 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她哥哥了。   李子霖千恩万谢,邀请他们两人来到玄翎宫。   刚到玄翎宫山门, 路清安便见到两条巨龙, 沿着山脊蜿蜒而上。   她微微一怔,仔细看才发现这巨龙竟是用巍峨的山体雕琢而成,抬头望去, 巨龙栩栩如生, 直飞云霄。   路清安只在电影里才看过这么壮观的场景,惊讶地地长大嘴巴, 啧啧称奇, 感觉自己快要有巨物恐惧症。   李子霖见状, 得意地笑道:“这是本门的开山祖师广云真人降服的两只东神龙,相传它们能呼风唤雨,惊天动地的战力。”   路清安嘴角抽了抽,干笑几声,“呵呵呵……”   路清安当然不会告诉李子霖,她腰里的储物袋里,住着东海龙族后人的全族,不过它们现在已不像它们这两位祖先那么神通广大,还只是四爪蛟龙。   等他们来到门派里面,安顿好受伤的师兄弟们,李子霖好客地领路清安两人四处参观。   路清安很快发现这里的建筑风格非常统一,都是用巨石堆砌而成,异常高大威武。   她脑袋里面只有一句诗,简直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浮夸。   最后,几人来到训练场。   一群玄翎宫弟子正在用他们结契的妖兽进行战斗练习。   一只足有一个人高的玄羽碧追蛛正和一个巨大的锡甲战狼缠斗在一起。   参战的弟子们不需要下达战斗指令,妖兽们便能默契地配合他们进行各种攻防动作。   路清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竟有些像宠物小精灵和数码宝贝,召唤怪兽为自己战斗。   她深受启发,作为阵修,自己本身的战斗力不高。   目前获得的金手指,召唤出的《山海经》异兽虽然攻击力很高,却只能在战斗时才能触发召唤,而且召唤出的异兽具有很强的随机性,常常会出现各种意外状况。   因此,路清安觉得自己也可以像玄翎门的这些弟子一样,收服妖兽,与之结契,让妖兽为她所有,按照场景和自己的意愿,召唤特定的妖兽助战。   由于玄翎宫的修炼功法是门派的密辛,路清安侧面问李子霖,如何才能实现和妖兽进行结契和战斗。   李子霖大方地告诉她其中原理:主人需要和妖兽进行结契仪式,使妖兽的妖灵与自己的生魂进行“灵魂同调”,这样才能让妖兽誓死效忠,通过念力来实时控制结契妖兽。在战斗中,妖兽便与主人一体而行,是主人的衍生战力。   李子霖:“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需要长期修炼玄翎宫门派的秘法才行。你不是我派弟子,所以也不方便跟你讲太多。”   路清安有点失望地点点头。   几人离开了训练场,路清安走在路上,差点被一位身穿绯红劲装的女子撞上。   她丰姿冶丽,身材姣美,凤目斜飞,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李子霖连忙介绍:“这是我师妹,李宛儿。是我们掌门的掌上明珠。”   李宛儿皱着秀眉,并不打算道歉,反而一幅非常不耐烦的样子,握紧手上的长鞭。   路清安顺着长鞭往后瞧过去。   长鞭另外一头卷着一只白色长羽、黑色花纹的大鸟,说鸟也不是鸟,双翅中间赫然是一个男人,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俊脸。   这不是伯奇是谁……   怎么才把它放走,又被抓住了?   不过想来,伯奇虽然长得好看好。但是他攻击力不高,所以被抓住也是正常。   路清安因躲避玄门满世界发出的悬赏,脸上带着画魅送的法宝人.脸.面具,伯奇并没有认出路清安来。   李宛儿斜睨了路清安一眼,用鞭子把表情木然的伯奇拖走了。   路清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祁然说:“我们晚上去救伯奇。”   祁然冷眼看着路清安跃跃欲试的模样,语气硬邦邦的:“不救。”   路清安:“?”   祁然:“他太弱了。”   这妖兽就只长了一张脸,救回来,转头又会被抓走。   路清安不知道祁然哪根筋搭错了,又犯脾气了,明明最近两天,他这块冰融化了很多啊。   路清安耐心解释:“目前来说,只有救助他才能够帮你吃掉噩梦。”   祁然眸光微闪:“你救他,是为了我?”   路清安心虚地摸摸鼻子:“那是自然。”   祁然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却还是冷声道:“不需要。”   当天半夜。   两道黑影潜入李宛儿的住处。   没有结契的妖兽一般都会被关在外面的笼子里,结契以后才会被收入特制的陶罐,随身携带。   因此,伯奇被关在李宛儿院子中央的大铁笼里。   路清安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李宛儿并不在房间里,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呢?   她走到伯奇的笼子前,“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伯奇抬起眼,冷然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路清安拿掉人.脸.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伯奇深潭一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是你。”但他仍然蜷缩在角落,身子一动未动。   “你怎么又被抓住了?”   伯奇惨然一笑,“就算离开了黑市,天下之大,九州悠悠,人间也没有我们妖族立足之地。凡人害怕我们,修士击杀我们,不是要我们的妖丹,就是要和我们结契。”   祁然凉凉开口:“那是因为你很弱。”   伯奇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此刻迸溅出与之极不相称的滔滔杀意。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路清安赶紧拉架:“现在不是伤感和吵架的时候,先离开这里再说。”   此时,门外闪进一道身影。   路清安心下一惊,电光火石之间,袭到那道黑影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此人便是院子的主人,李宛儿。   路清安决定先下手为强,劈晕她再说。   李宛儿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路清安,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大叫。   路清安抬手要打,只听李宛儿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爹,掌门,被他自己吃了,被妖怪吃了……”   在场所有人、兽听着李宛儿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说:   祁然:我生气了,哼,快来哄我。   路清安:啊?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的表现吗? 第44章 一颗怪头   路清安安慰道:“你别着急, 冷静一下。”   李宛儿捂着脸嚎啕大哭。   路清安双手握住李宛儿的双肩,“你要说清楚,我们才能帮你。”   李宛儿握紧双拳,泪水潸然, 惊惶万状地说:“我……我今天刚抓了一只伯奇。但是他不愿意成为我的契兽。所以我想, 趁着晚上的时候,溜进我爹的房里, 盗取‘驭妖盏’。”   路清安想:驭妖盏是玄翎宫的镇山之宝, 可以强行让妖兽结契, 看来这大小姐对伯奇还挺上心的。   “但当我来到他房间外时, 发现里面还掌着灯……我寻思着他还没睡,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类似于妖兽低吼……我就偷偷往里面看了看……就看见……就看见有一只怪兽从我爹的肚子里面钻出头来。它满头都是眼睛和嘴巴,然后把我爹一口一口吃掉了……”   路清安光是想着那个场面,都浑身一颤, 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她温言对李宛儿说:“镇静,李宛儿, 越是这个时候, 你越得镇静,你先去找门派里的各位长老。我和我哥先去你爹的房间看一看。”   路清安和祁然来到玄翎宫李翰的居所外,果然见到四下灯火尽熄, 唯有房间里一盏烛灯还亮着, 在窗边投下一道端坐着的男人身影。   路清安心生疑惑,明明之前李宛儿说李翰已经被怪物吃掉了, 那么坐在窗前的人是谁?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 跟着祁然潜进房内。   房间里面装饰极为考究, 鎏金异兽纹铜炉里冒出缕缕浓重的檀香,中间立着一道宽大的山水刺绣屏风,阻隔了路清安的视线,只留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房内寂静无声,路清安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几步,正欲再往前,被祁然伸手拦住。   路清安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屏风下流出一道蜿蜒的血迹。   她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跟在祁然身后。   绕过屏风的瞬间,路清安差点惊叫出声来。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或者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挂在一座烛台之上,头下面还披着一件血迹斑斑的道袍。   “吱呀……”   一个悠长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安静的空气中异常突兀。   路清安心头猛然一跳。   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开窗户,轻轻吹动道袍。   道袍里面竟是空荡荡的,身体已不复存在,想必是被妖兽吃空了。   路清安看得有些发憷,悄悄抓住祁然的衣角,一步一步朝那颗头靠近。   突然,那颗头动了。   它朝路清安转过脸来。   头颅上的皮肉被利齿啃得细碎,血肉模糊,许多地方露出骨头,异常狰狞。   更恐怖的是,李翰残破脖颈之下,竟然冒出一颗毛绒绒的怪物头颅。   “嘶……”   那个怪物头颅转过来,狰狞的脸上居然长着无数双眼睛和嘴巴,暴突的眼球们在眼皮里咕噜噜转着,嘴巴们不停地张合,有的在哭,有的在笑。   一只眼球看到路清安,所有的眼球都倏然转向他们,所有嘴巴在同一时间猛然张开,尖啸着吐出无数条细长的舌头,朝路清安伸过来。   “啊……”   路清安被吓得条件反射似地扑到祁然身上。   祁然单手揽住路清安的腰,瞬间急退,把她放在安全距离,锋利的长剑汇聚起剑气,朝那颗怪头斩去。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息的时间。   路清安从惊惶中缓过神来,想起自己已经是修士了,不应该怕这些突然冒出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它长得实在是太可怖了。   路清安尴尬地摸摸鼻子。   那妖兽竟然十分灵活,躲闪过祁然的剑击,将长发一甩。   发丝陡然暴长,像无数条长蛇一般,朝祁然飞过来。   剑光纷飞,将发丝斩断,又有发丝不断生长。   利剑斩落,怪头被劈成两半,血肉迅速生长,变成两颗怪头。   剑气一分为四,怪头被斩成八半,血肉横飞,转瞬间又变成八颗怪头。   这家伙,居然具有无限生长的能力,杀不死!   就算切成碎末,也能再度形成一个脑袋。   顷刻间,已经满地都是游走的怪头了,跟打翻了球篓一般,房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色长发,变成了一座盘丝洞。   电光火石间,发如蛛丝,将祁然的长剑团团包裹。   剑气停滞了一瞬,只是这一瞬,剩下的长发立马抓住时机,将祁然卷了成了一个茧。   这个怪物对上化神后期的祁然,既然可以有与之一战的实力,看来它修为也很高啊,至少也有化神期的修为,怪不得玄翎宫的掌门会死在它口下。   路清安一脚踹飞一只咬向她小腿的怪头,凝聚起灵力,召唤出《山海经》异兽。   这回出来的不是什么可怕的异兽,更像是一个男人,他腰身纤细,牙齿洁白,耳朵上挂着金银环,精壮赤.裸的上身,长着豹纹一样的皮毛。   路清安看到系统标注的姓名:武罗。   武罗懒洋洋问:“是你召唤我出来的?”   他声音清悦,如金玉相击,不似男性低沉的嗓音。   男人的裸.体让路清安别开眼睛,“对,召唤你出来助战。”   武罗看了一眼那边的战况,讪然一笑,“可是,我不喜欢打架。”   路清安瞪圆眼睛,“什……什么?”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听见武罗那好听的声线又说了一遍:“我不喜欢打架。”   武罗在路清安的注视下,优雅地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来,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祁然和那群怪头战斗。   这端庄的姿态和他上身的肌肉和满身豹纹极不相称。   路清安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杯茶和一碟瓜子,不然真是对不住武罗这个架势。   “你能回去吗?我重新招一个。”路清安问。   武罗慢悠悠地回答:“不能。”   路清安:“?”   路清安无语地猛CALL系统。   这个家伙在说啥?   它不打架出来干什么?   而且我不能再重新召唤了啊!   系统先是发出一阵“滋滋……”的电音。   机械音缓缓开口:“系统只负责执行召唤规则,具体的召唤对象不在系统权限范围内。”   路清安满头黑线,系统真是秉承了一贯的不靠谱风格,一点都不让她失望呢。   好在,祁然给的储物袋里有很多圣阶符咒。   路清安掷出一沓火符,飞向房间的四面八方。   火符碰到长发,轰然爆出灼热的烈火,顺着长发,“呼啦”一声,如点燃引线一般,把满室纵横的长发烧了个精光,连祁然周身如茧的长发也烧了个干净。   长一寸,烧一寸。   烧开肆意蔓延的长发,露出那个丑陋无比的怪头。   祁然剑光如雨,刺瞎怪头的双双眼睛。   怪头爆发出尖利的怪叫,多重声音交叠在一起,形成360度环绕音效。   路清安难受地捂住耳朵。   武罗实在是受不了这刺耳的叫声,脸上漠不关心的神色化为不耐烦的杀意。   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张俊脸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口将一颗怪头给吞了下去。   简单粗暴。   看得路清安目瞪口呆。   上次鳛鳛鱼也是这样干掉魔化的路家弟子,果然妖兽的脑回路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武罗一口接一口,跟吃汤圆一样,将满地的头颅尽数吃掉。   吃完后,武罗猝然飞回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路清安跑到祁然面前,看他满脸血痕,紧张地问:“祁然,你没事吧?”   祁然摇摇头,看向武罗的瞬间,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祁然:“这是谁?”   路清安:“额,这是我召唤出的异兽。”   路清安隐约觉得祁然似乎对同性都有一股天然的敌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念头很荒唐。   他应该是对整个世界都有敌意才对。   武罗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从上到下审视着祁然,“你这个剑修,修为倒还过得去。”   祁然眼中的戾气更浓了,手中长剑隐隐有剑气萦绕。   相处这么久,路清安知道祁然马上要爆发了,连忙拉住他的袖口,柔声哄道:“他马上就会消失得的。你别跟他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划算。”   不怕别的,就怕两人打起来,若是武罗一大口把祁然的脖子咬了,或者祁然一剑把《山海经》金手指给砍坏了,那可就难办了。   武罗看出点两人之间的端倪,心领神会地对路清安说:“你男人啊?修为不错,就是脾气差了点。”   “男人”两字在路清安的耳朵里,猝不及防如烟火爆炸。   路清安使劲咳嗽了两声,“没有的事。”   想了想,这么回答,又有些不甘心,斜眼偷偷瞟了一眼祁然,飞快地说:“还在努力当中。”   话音未落,祁然一个冲刺直袭武罗面门,长剑快如闪电,击向武罗的心口。   “轰”   汹涌剑气把那把黄花梨木椅击得粉碎。   “哈哈哈……”   武罗的身体也化为金色光点,随木屑一起,炸得满室,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路清安:“你看,他消失了。”   祁然面色难看到极点,“再也不出现了?”   路清安点点头。   算他运气好,不然下次送他去见阎王。祁然愤愤地想。   祁然像受了气的小孩,一剑把屏风劈成两半。   自从路清安进过祁然的梦境,对他存有小孩的滤镜,居然觉得他这种行为幼稚得可爱,恨不得上前去捏捏他的脸蛋。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路清安还是忍住了。   路清安上前去查看李翰的衣服和血迹,“照李宛儿的说法,这怪物是从李掌门的肚子里面钻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兽,居然能长在人的身体里?”   祁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路清安身后,伸出手翻动李翰的血衣,“这不是妖兽,是魔物‘食人煞’。”   传闻中,魔物食人煞寄生在人体身上,慢慢吸食人的灵肉,等宿主灵魂被啃空,便破体而出,将宿主整个吃掉,再换下一个宿主。平日里根本无法察觉,等它破体时,已无法可救。   每多吃一个人,食人煞的脸上就多一双眼睛和一只嘴巴。这只食人煞的脸上长着这么多眼睛和嘴巴,显然已经吃了不知多少人了。   路清安打了个寒战,真是比现实世界中的绝症还可怕。   但此刻更令她紧张地是,祁然虽然与她还隔了一定的距离,无意间却把她笼罩他的身影之下。   门外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就在里面。”李宛儿惊惧颤抖的声音响起。 第45章 武场比试   路清安迟疑了一瞬, 犹豫是要跳上房梁躲起来,还是站在原地等他们进来。   之前在路家被人诬陷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房中涌进一大帮人。   玄翎宫的长老们都到齐了。   满屋的狼藉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白眉长老上前去探查李翰的情况,发现头颅下身体已经被吃空了,脸色剧变, 惊讶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宛儿呆愣在原地, 晶莹的泪珠如雨,滚落面颊。   白眉长老环视四周说:“看来, 这里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李宛儿呜咽着说:“我先前离开的时候, 房间里面不是如此。”   路清安:“确实, 之前房间不是这样。是因为我们和食人煞经过了一番打斗。”   惩戒堂堂主李淼问:“这两人是?”   李子霖赶紧上前介绍了路清安和祁然的身份, 说:“回师叔,这两位仙长是我和师兄弟们的救命恩人,今天才来我们门派作客的。”   路清安把先前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众人,末了总结道:“总之一句话,我们先是听到了李宛儿的哭诉,说李掌门被怪物吃了, 才会先一步来此处探查。来到此处时,李掌门已经死了。”   路清安指了指李翰脖颈处残破的断口, “食人煞从他脖颈处钻出, 攻击我们,我们便和食人煞大战一场,我召唤出的异兽将它吞入腹中。然后你们就到了。”   祁然百无聊赖拨弄长剑的剑首, 一副事不关己, 看戏的模样。   这丫头,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上次在路家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现在还依然如此。   可惜, 世人不相信有什么好心的存在。   她还真是……天真……   祁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强压下弧度,告诉自己,只是冷笑而已。   白眉长老的眉头拧成两条扭曲的蚕,质疑道:“如此说来,食人煞又在何处呢?你说你击败了它,这里为何没有它的尸体?”   路清安无奈地看向祁然一眼,心里吐槽道:这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我刚刚明明已经说过一遍了呀。   她耐着性子说:“被我召唤出的妖兽吃掉了。”   “哈,哈,哈……”长老们不相信大笑起来,嘲讽道:“一派胡言,食人煞那般凶恶的魔物,怎么可能被你一个小丫头召唤出的妖兽打败呢?”   惩戒堂堂主李淼冷哼一声,道:“说不定就是你们两人搞的鬼。在这里贼喊捉贼。”   李子霖拱手行礼:“长老,如果掌门的死因是食人煞的话,那么食人煞至少需要在身体中潜伏半个月以上,才会爆体而出。而他们两人是今日才上山的的,所以应该不是他们两个所为。”   一个长老指责李子霖说:“子霖,你太年轻了,容易受人蒙骗。你们不过刚刚相识,就急着替他们狡辩了!”   李子霖坚定地说:“掌门伤得如此严重,明显是魔物所为,而非人力所为。而且,照宛儿师妹的说法,她在掌门的房间看到掌门已经遭到了魔物的袭击。她离开房间后,才在自己的院落中遇到他们。所以,凶手怎么能肯定就是他们两位呢?”   白眉长老:“三更半夜,如果他们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会出现在宛儿的住处?”   路清安看着他们争来争去,早就不耐烦了,听到这个问话,赶紧坦抢答:“因为,她捉住了我的朋友伯奇,我们是打算去营救他。”   “半夜三更行偷窃之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食人煞可不是一般的魔物,化神期的修为都拿它无可奈何。她这么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召唤妖兽能打败食人煞。简直是吹牛。”   “听说,食人煞具有再生的能力,是杀不死的。居然被能被她招的怪兽吞掉?听起来就不可信。”   “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人贼喊捉贼。根本就没有什么食人煞。”   ……   众人七嘴八舌,言语中都是质疑和指责。   白眉长老挥了挥手,议论声才停下来,他问路清安:“小丫头,你如今达到了哪一层修为境界?”   路清安道:“刚刚晋级到元婴初期。”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嘲笑声。   “才元婴初期就说自己杀了食人煞,简直可笑。”   路清安被杂乱的声音吵得头脑发晕说:“多说无益,你们既然不相信我的实力,就来别废话了,比一场。”   李子霖面露难色,小声劝阻路清安道:“陆姑娘,长老们都是化神中后期的大能,功力深厚,而且结契的妖兽也都是相同等级,凶猛异常,你对上他们,只怕凶多吉少。”   路清安叹气,她就多余管闲事,这事怎么又落到她头上来了。   白眉长老见路清安一脸沮丧的样子,以为她怕了,更加冷笑出声,认为这丫头就是怕了,他朝李淼点点头。   李淼道:“本不屑于与你这小辈动手,但你是谋害我玄翎宫掌门的疑凶。今日老夫到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路清安:“好,但是我提前说好了,如果我赢了,我要带伯奇走。”   李淼冷哼一声,不屑地回答:“好。”   于是众人来到训练场,周围还围上来很多看热闹的玄翎宫弟子。   对决很快开始了。   开始前,白眉长老施法启动了训练场的结界,透明的大罩子把整个场子都框在其中。   李淼伸出右手,手心出现一个飞旋的气环,从中猛然跃出一只体型如小山一样的狼。   它长着两只头颅,锋利的牙齿,腥臭的口水滴落,猩红的眼睛紧盯着路清安,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看见猎物,正是圣阶灵兽碧眼天狼,相当于化神期的修为。   路清安也画出一个蓝色火焰,从中猛然跃出一只长耳兔子。   这只兔子和一般的兔子个头无异,长着长长的耳朵,鸟一样的嘴巴,蛇一般的尾巴。   然而,重点是,它真得是一只兔子!   系统备注其名字为:犰狳。   在庞大的碧眼天狼面前,显得更加渺小。   路清安看得眼睛都直了。   碧眼天狼也懵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确认这是在战斗,而不是喂食。   李淼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嘲讽:“你召这个东西,是来嘲弄我吗?”   前排的一个小弟子捂住嘴巴大笑起来,“就这,也敢叫世间人从未见过的凶兽,”   周围传来几声清晰地嬉笑声。   “在我们玄翎宫前比召唤,简直班门弄斧。”   李子林对置身事外的祁然也说:“七哥,你也劝劝陆姑娘,让她千万不要逞强,另想办法自证清白。真的打起来,陆姑娘只怕凶多吉少。”   祁然沉思片刻,开口冲路清安道:“你把刚刚那个武罗招出来,至少在我杀他之前,他还能把这头狼给吞了。”   祁然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虽然语气不是很友善。   路清安却不领情,“乖一点,别捣乱。”   不管怎么样,作为召唤者,路清安还是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召唤兽了。自己召出来的异兽,含着泪也要把决斗打完。   祁然嗯了一声,果然安静了,抱着剑站到一边。   那只可爱的小兔子一下子窜到了碧眼天狼的脸上,紧紧咬住它的鼻子。   碧眼天狼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号。   路清安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动物食物链“狼吃羊,老虎吃狼,大象吃老虎,老鼠吃大象”?   曙光还没有大亮,碧眼天狼就将犰狳甩了下来,大脚狠狠碾压在犰狳的身体上。   “唔……”犰狳惨叫一声。   看来这回是翻车了。   路清安只得拿出一大把符咒,准备进行咒法攻击,把犰狳给救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繁星点点的夜幕中,忽然自远方飞速飘来一团乌云,遮住了璀璨又热闹的星光,连带着清亮的明月也被遮了半边。   路清安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乌云,是一大团蝗虫!   犰狳现,蝗灾起。   遮天蔽月的蝗虫俯冲而下,将碧眼天狼团团包围。   蝗虫们看上去似乎好几百年都没有吃东西了,比碧眼天狼的眼还绿,疯狂撕咬天狼的□□……   须臾之间,巨大如山的天狼被啃成了一幅骨架。   犰狳从地上一跃而起,甩甩身上的尘土,和蝗虫们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在场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包括路清安自己。   好家伙,动物食物链果然名不虚传,越小越厉害!   那些长老们恼羞成怒,纷纷召唤出自己的结契妖兽。   一时间,训练场上出现了五六只圣阶灵兽。   “呸呸呸,还说不欺负小辈,做派真难看。”路清安笑骂道,“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白眉长老正要回嘴,忽见数道闪电在眼角一闪而过。   待要细看,血雾漫天,如雨般纷纷扬扬,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惨烈而短促的嘶吼充斥了每个人的耳膜。   李子霖只觉得身旁一阵风动,回头看去,祁然已不在原处。   呆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祁然,突然发难。   几息的功夫,他便收起手中长剑,冷眼看着满地灵兽的尸块,眼中尽是不屑的嘲讽。   路清安也怔住了,自从出了梦境,祁然真的是转性了。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就算路清安求他帮忙,他也只会说一句“多管闲事”。   不得不承认,抱大腿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长老们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他们苦心修炼多年的结契灵兽,居然在瞬间被一个少年斩杀!   这怎么可能呢??!   白眉长老的怒火在胸腔中翻腾,但掌门身死,对方实力显然在他们之上,他咬牙切齿地下了逐客令,“既然谋害掌门的人不是你们,那么,玄翎宫不欢迎你们,让你们走下了。”   围观的玄翎宫众人也鸦雀无声。   啧,啧,啧,刚刚吵吵嚷嚷、唧唧歪歪的人合着不是他们啊。   路清安冷哼一声,领着祁然准备下山。   “啊!啊!啊!”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惨烈的嚎叫。   “这是什么?”   人群四散后退,却因为结界而无法逃离。   路清安望去,只见白眉长老腹部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颅,脸上的无数张嘴巴飞速啃食周围的皮肉。   白眉长老欲反抗,黑色的长发飞长将他整个人瞬间卷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和那颗嗜血的头颅裹在一起!   声嘶力竭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叫得人头皮阵阵发麻,胆战心惊。   又是食人煞!   李淼大骇,连忙拔出长剑,将那颗人茧皮城两半。   李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发现食人煞也一分二,其中一只,一下扑到他身上,像蚂蟥一样咬住他的肩膀,甩都甩不掉。   食人煞发出刺耳尖啸,张大嘴巴开始啃噬。   眨眼间,李淼也被得只剩下头颅和脖颈。   其他人退到角落,再也不敢上去帮忙,完全没有刚刚趾高气昂的样子。   然而,幸运并未因为他们的逃避而降临。   一只接一只的食人煞从长老们的腹部冒了出来。   这个训练场一下变成了食人煞的猎场。   路清安想再次召唤山海经异兽,《山海经》图册却没有任何反应。   兴许连续召唤间隔太近了,召唤系统直接宕机了,何况路清安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灵力了。   眼下形势急转直下,他们也陷入了被动。   祁然一脚踹飞落在脚边的食人煞,耳边就响起了路清安的清悦声线。   “祁然,你会不会打马球?” 第46章 土豪打法   祁然抬头, 对上一双清凉剔透的眼睛,瞳仁里映着他的倒影。   路清安笑得像春日的太阳,“记得打准一点哦。”   她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骨扇,扇面陡展, 金字符文急飞, 一阵风似的在训练场铺开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这个结界比之前她布的阵法都大得多,看来元婴期的修为果然不一般。   路清安还很贴心地在每个重要的阵点都做了标注。   祁然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着着丫头在搞什么鬼。但有了方才的经验, 这次他也大致猜到了对付食人煞的方法, 绝对不能使用利刃, 将它们直接击杀。   强攻能让食人煞的数量成倍增加。   祁然手握未出鞘的长剑,对准离得最近的食人煞,抽了一棍子,像打马球一样,将食人煞击飞了起来。   圆滚滚的头颅化作一道黑色的弧线,正好落在其中一个阵点之上。   刚刚一落地, 头颅还在转圈,金色符文如水, 将其席卷, 牢牢固定在原地。   bingo……得分!路清安拍手叫好。   嗖、嗖、嗖……   眨眼间,十来颗头颅尽数被击入特定的阵点,被困于阵法之中。   在食人煞嘴下侥幸活命的玄翎宫弟子, 惊魂未定地停下逃命的步伐, 抽噎着欢呼:“太好了,得救了。”   “那, 那颗头要逃出来!”一个弟子惊叫着指着其中一颗食人煞, “还有那几个!救命啊!”   大家定睛一看, 那些食人煞正在奋力挣脱法阵的束缚,其中几颗也已经将头颅挤出一半。   法阵里力量将它们挤得变了形,原本可怖的脸变得更加扭曲、诡异。   在场的几个小弟子都被吓得哇哇大哭。   路清安的修为只有元婴初期,布置的法阵还不能完全制服这些食人煞。   她想了想,从祁然给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圣阶灵符,朝那些扭动的食人煞头顶掷了出去。给每一颗大脑门上贴一个符咒。   “这不是圣阶灵宝天罡镇妖符吗?我们得救了!”人群里有人叫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天罡镇妖符,每一张都价值一千颗高阶灵石啊,专门用来镇压化神期的凶猛妖兽。   他们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重击,这两个散修看上去平平无奇,居然不仅召唤兽能碾压长老的灵兽,还能将所有长老的灵兽全数秒杀,关键还财大气粗,这一把符咒掷出去,得有一万多颗高阶灵石,能供一个普通修仙宗门一年的花销。   食人煞被天罡镇妖符强大的灵力强行压回法阵之中,发出刺耳的嚎叫。   路清安又拿出一把火符,一股脑扔到食人煞的头上。   “轰!”   灼热的烈火爆炸开来,将整个阵法都燃烧起来,滚烫的温度逼得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后退。   黑红的灵火越烧越旺,训练场仿佛变成了熔岩地狱。困在法阵中的食人煞,尖锐惨烈的哀嚎简直要将每个人的天灵盖都掀翻了。   有人惊讶得倒抽一口凉气,对身边人说:“这好像是圣阶灵宝‘破炎黑焰’符,也是每一张都价值一千颗高阶灵石!”   “她这一仗,可是扔出去两万高阶灵石!说不定他们两人来自于豪门。那个男修说不定是归元剑宗的呢。”   他们两个站得离路清安稍微近了一点,声音传到路清安的耳朵里。   她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什么?两万高阶灵石?”   路清安肠子都要毁青了,早知道这么贵,她怎么可能扔啊!   当火焰燃尽,食人煞也都化为了灰烬,玄翎宗的事情也尘埃落地。   此时的训练场已化成人间炼狱,扑鼻的腥臭味,遍地的残肢,鲜血横流,铺满每一寸土地。   幸存的弟子们从战斗中回过神来,发现一个残忍的事实:掌门和各大长老、堂主身死道消,部分同门被咬成伤残。   李子霖作为首席弟子,只能领头出来收拾残局。   他双目赤红,痴痴地望着尸横遍野的惨状,叹道:“玄翎宫的尊长都已经殒命了。世上再无玄翎宫了。”   祁然的面色也比平时苍白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祁家被灭门的惨案。   李子霖身旁一个小弟子说:“师兄,你千万要振作起来,我们都靠你了。”   “是啊,师兄。若是拿到了门派祖传的一个法器降魔鼎。说不定门派还有可能重振的可能。”   路清安问:“那个法器在哪里?”   李子霖说:“降魔鼎是比驭妖盏更高一阶的法器,因为法力巨大,不仅能镇万妖,还能镇天神,有违天道,为天神所惧。因此,被祖师爷封印在玄翎宫的禁山里面。若是能拿到降魔鼎,说不定玄翎宫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路清安看玄翎宫死的死,残的残,怪可怜,决定帮助李子霖他们去拿到那个降魔鼎。   于是,她小声问祁然:“我们能不能去帮帮他们?”   祁然苍白如纸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在去往禁山的路上,众人坐在路旁休息的时候。   路清安问祁然说:“你为什么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呀?”   祁然目光深邃幽冷,带着化不开的浓墨,看得人脊柱发凉,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相识的时候。   祁然冷哼一声:“没有。”   嘴硬嘴硬,谁怕谁啊。   路清安凑近几分,说:“你还说你没有,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你就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见,做出来的事情你不是更有意见。所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祁然被她的话绕来绕去,面色竟然缓和了几分。   祁然道:“你还真是个大好人,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原来是为了这事。   路清安松了口气,说:“原来是为了这事,早说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呀。能帮则帮。关键是我没有强迫你来呀,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不来。”   祁然又是一声冷哼:“我不来,让你去送死?”   原来是担心我!   路清安的眼睛瞪得老圆,心底忍不住泛起丝丝甜意,“你担心啊,直说嘛……”   祁然只觉得耳根一阵热意,烦躁地伸出两指推开路清安越靠越近的额头,“没有!”   祁然的手指冰凉,点在路清安的眉心,一触即离。   路清安摸了摸,还残留凉意的额头,心里有一丝心虚。   路清安有一点小心思还没有跟祁然说,她一个出场三次就已领盒饭的女配,目前东拉西扯掺和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戏份,希望能够改变她必死的结局。   祁然别开脸,问道:“你为什么要进我的梦?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是为了多个朋友,就像李子霖和伯奇?”   路清安连连摇头,“当然不是了!”   祁然面色稍缓,就听见路清安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不是故意为了进你的梦境,是我偷偷摸你的时候,不小心被带进去了。帮助你破除心魔,是因为只有你的心魔破了,我才能出来。”   祁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从高塔上突然堕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是因为对你起了色心!”   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但,祁然的心随着这句话,一起被抛到了天上,自从祁家覆灭,他走过尸山血海,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   一下、一下又一下,重得连他自己都能听见。   一股热意自祁然的耳根燃烧,一路烧到脸颊。   然而,这似乎不是他应该有的感觉,他的前路注定艰辛,只能有杀戮、复仇。   祁然豁然起身,“该出发了。”   黑夜中,路清安不清祁然的神色,觉得自己的话没有激起任何水花,有些失望地撇撇嘴,“走什么走啊,我还没吃完了。”   说着,拿起自己手中的桂花糖糕,啃了一大口,“你确定你吃吗?可好吃了,又松软又甜得刚刚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阴影微微晃了一下。   路清安警觉地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个阴影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第47章 杀手食神   祁然从路清安的手里拿过那块糖糕, 掰了一半未咬的部分,朝那处阴影扔了过去。   “这东西这么好吃,你不尝尝么?”   片刻沉默后,一个胖胖乎乎的青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紧身衣贴在他的身上, 勒出一道道肥肉的痕迹,他笑得一脸憨厚, 将糖糕整个放进嘴里用力咀嚼, “嗯, 真好吃!”   祁然也将手里将剩下的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路清安看得眼睛都直了。   啊, 这是她吃过的啊!四舍五入,祁然这和她算是接.吻了吗?   路清安被自己胡乱的想法弄的脸轰地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她小声问祁然:“你们认识啊?”   祁然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点点头说:“是天狩阁的十神之一,‘食神’。”   李子霖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起身准备从远处走过来。   路清安朝他摆摆手,大声道:“是我朋友。”   李子霖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祁然微微凝眉。   哼, 又是朋友!   祁然转头问食神,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食神。   路清安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还真是人如其名。   食神:“我领了刺杀李淼的任务, 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真好, 他被食人煞给啃了,还给我留了个脑袋, 不用我亲自动手。”   路清安敏锐地察觉到他说的话, 急忙问:“你说了你在玄翎宫呆了好几天, 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玄翎宫出没?”   食神想了想,咧嘴一笑,神态憨憨地说:“可疑的人?我们不就是最可疑的人吗?”   路清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了,“我当然是指除了我们以外可疑的人啊!”   她干笑两声,心道:天狩阁的这些杀手,还真是性格迥异,每个人都极富特色呢。   食神用他的大脑瓜很用力地想了想:“潜伏期间,好像经常三更半夜看到有黑影潜入他们的房间。”   “那你怎么不抓住他们啊。”   食神嘿嘿嘲笑:“哈哈,七杀,你这个朋友可真傻,我是杀手。管那些乱七八糟东西干嘛。”   路清安和祁然一瞬间都变了脸色,他们两个好像都被这个憨憨的胖子给内涵了!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   路清安:他说我傻!   祁然:他说我多管闲事!   路清安见识过天狩阁其他几位“十神”杀手的厉害,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此去凶险,多个人多个帮手。而且,眼前这人看上去似乎比较好忽悠。   于是,她从储物袋里拿出大包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糖糕,伸到食神面前,“我这还有一大包,你还想吃吗?”   食神咧嘴笑出大牙花子:“要,要,要!”   路清安飞快将油纸收了回来,“想要吃啊,那得帮我个小忙。”   “你说!”食神的眼睛圆溜溜,盯着油纸包,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我们此去是去山里取样宝物,你这么厉害,加入我们一起,我们肯定能更加容易。你若是答应,我现在就把糖糕给你。”   “小事一桩。”食神拍拍胸脯。   祁然嘴角几乎都要压不下来了,假装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一见面就把这个贪吃鬼给拿捏住了。一包几十文的桂花糖糕,就把要价千金的杀手给请过来了。   “好嘞,成交!”路清安把油纸包塞进食神怀里。   后者开心地接过纸包,迅速拆开,急不可耐地大快朵颐。   休息片刻后,众人收拾东西,继续出发。   山间百花开得正好,夜风中带着花草清香。   走着走着,脚掌踩在地上,发出“擦擦擦”的声响,如踩在雪地里。   路清安低头一看,地上的雪已没到她的小腿了,他们竟然置身于银状素裹的冰天雪地中!   待在一起的,只有路清安、祁然、食神三个走得比较近的人,而其他人都不知去向。   祁然凝神观察周围的情况。   路清安拿出星罗盘,指针像疯了一样,飞速旋转。   这是什么鬼地方?   突然,一阵风雪袭来,裹挟着巨大的灵力。   路清安迅速结印,在三人面前撑开一个守护结界。   在这同一瞬间,路清安只觉得被人猛地往后一拉,被向后甩了出去。   风雪打在结界之上竟然凝结成一人粗的冰柱。   结界不堪一击地裂了成无数地碎冰屑,冰冷、凌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路清安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冻住了……   一道银光闪过,祁然的长剑呛然出鞘,剑光飞出,将冰柱整个齐齐从中间劈开。   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隐约出现在冰柱那头,还未来得及看清,又一记铺天盖地的冰雪攻击。   祁然已经跃了出去,正面迎击,剑光漫天,搅动这白茫茫的天地。   食神待在路清安身前,低声对她道:“我方才就想问了,你跟七杀很熟吗?我从来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跟女孩说话。居然能陪你去拿找宝物,还出手护你。”   路清安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也不是很熟。”   等等,温家大小姐不是也和祁然很熟呢?怎么食神没有见过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聊着,不知怎地,路清安觉得脖子一寒,立刻闭上了嘴。   似乎是混战中的祁然瞥了他们这边一眼,看到那边焦灼地战局,路清安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刚刚一定是错觉,酣战中的杀手怎么会分心来看自己。   不过很快,食神就笑不出来了,另外一道凌冽的攻击从他背后突袭而至。   电光火石间,路清安被食神往外一推。   随即,磅礴地灵力将他们两人掀飞。   路清安重重砸在雪地上,这下委实摔得有些重,路清安眼冒金星,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四下看了看,原本白玉一样莹润细嫩的手臂血肉模糊,身上、腿上也好些地方都摔破了。   突然,路清安脸色急变,甩出三张符咒,同时滚向另外一边。   “轰!”   路清安刚刚待着的地方,已被冰柱炸出一个大窟窿,而那三张符咒碎成齑粉。   见势不对,路清安连滚带爬地躲闪,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想都没想,大喊道:“七哥!”   声音出口,路清安自己也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了。祁然那边形势不明,又隔得这么远,哪有闲心管她。   攻击一次比一次险,路清安无脑地狂甩符咒,心下骂道,这是要把她逼成近战术士啊!   捏在手里的高阶符咒只剩两张了,用完以后根本来不及再取了。在她犹豫的瞬间,一道冰柱以迅雷之势已逼到她眉心。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食神模糊地喊声“陆姑娘!”   路清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心下猛地一惊,脑海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了。   就在她任命闭上眼睛的瞬间,一道极速的虹光刺得她瞳孔紧缩。   一把剑出现在路清安眼前!   剑身横向飞来,几乎要擦过她的鼻梁,剑气带着强大的灵力,携破天地之势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剑障,生生将冰柱阻截下来。   锋利地剑身印出路清安惊恐的表情,比铜镜在清晰,扭曲的表情简直是丑爆了!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只听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温热的血滴就溅在路清安脸上。   这是?   正在路清安整个人都懵圈之际,蓦然被一个指节分明的手掌扯到身后。   是祁然。   他被紧随而来的白衣人用冰锋将肩膀刺了个对穿,刺骨的冰冷通过伤口传遍祁然全身,他觉得自己的内脏和血液都要凝固了。   以一敌二,又受了伤,立刻被两个白衣人占了处处占了上风,而且他们已经看清路清安是他的软肋,每一击都冲着她,却被祁然凌冽的杀气和剑招阻拦。   路清安被祁然隔开,剑气、法力激起的雪粒让她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战况。   她只知祁然肯定腹背受敌,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说也奇怪,路清安竟然能从模糊的光影中判断出祁然那里,她看准时机扑过去,祁然全神贯注地对敌,习惯性地闪身一躲,只被她抓到一片衣角,却也足够了。   仅剩两张高阶符咒中的一张被催动了,幻境之中充沛的灵力自平地而起,卷起细碎的雪粒,形成一阵白色的旋风。   瞬时间天旋地转,路清安眼前一黑,充沛的灵力就冲击她的识海,让她晕了过去。   路清安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在悬崖绝壁中间一截突出的石块之上。四周的山峰依旧被冰雪覆盖。   她手中只剩下祁然的一小片黑色衣角。 第48章 十方杀阵   “陆姑娘!”   路清安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去, 发现李子霖一脸欣喜地看着她,鼻尖冻得通红。   “你怎么也出现在这里啊?”路清安问。   李子霖说“我和师兄弟们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一脚踩空。一睁眼就掉到这个地方来了。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   路清安干笑了几声,“你这运气算好的, 如果是在平原上碰到那些持剑的白衣人。小命就掉交代了。”   李子霖:“什么白衣人?”   路清安就将刚刚遇险, 落入此处的经过,大概讲了一讲。   李子霖听得咂舌:“啊, 陆兄那么厉害的人, 对上那些白衣人都吃了不少苦头, 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那我还是待在这里吧。”   路清安拿出怀中的罗盘, 铜盘中的指针还在飞速旋转。   “看来此处是一处幻境。有人不想让我们去拿降魔鼎,或者是说想让我们死在这里。话说,你们门派这半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黑影三更半夜进入谁的房间?”   李子霖眯着眼睛仔细回忆,半晌答道:“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啊,如果硬要说奇怪的话。前一阵子,清虚谷的长明道长来拜访了我们掌门, 还带着他的几个亲传徒弟,住了四五天。长明道长是我们掌门的故交旧友。”   路清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给你们门派的各位长老种下的食人煞。”   李子霖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长明道长是化神后期的大能, 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路清安在心里嗤笑一声,祁然也是化神后期的大能啊,还不是天天干着杀人的行当, 若不是你们掌门先一步死了, 这回说不定也会被他所杀。   但她还是耐心地跟李子霖探讨:“你想啊,他既然是你们掌门的故交旧友, 肯定平日与他接触的都是你们门派的上层尊长, 掌门啊, 长老之类的。而这次事件中,被食人煞附身的没有一个是修为等级低的小弟子。”   李子霖听完路清安的话,好似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感觉内心崩塌,不自信地说:“应该不可能吧。”   路清安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了呀,一切皆有可能。”   李子霖颓然地倒坐在雪地上,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坑。   路清安见状道:“我也只是猜测。少年,振作起来,你还要拿降魔鼎去振兴门派呢。所以,我们现在得从这里离开。”   路清安走到石块边沿,往下一瞧,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下方是深不见底悬崖,她故意将一块石头朝悬崖下踢了下去,半晌都没有回声。   上方也不见尽头的峭壁,这是恰好落在正中间了啊。   也是她命大,落偏点可不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路清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祁然不会是掉下去了,这这这……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路清安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跟死了夫君的妇人似的。   转念一想,祁然是男主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按照一般的小说情境,这里不是应该有个山洞,洞里有绝世高手或者武林秘籍什么的,总之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了生死瞬间。   哎,到底只是女配啊,待遇就是这么差!   李子霖看着路清安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觉得她肯定是被悬崖给吓到了,安慰道:“你要不,来坐会吧。咱们走不了的,被困死了。”   路清安被他给气笑了,“坐着就能解决问题啊?”   她忽然想到点什么,眼睛贼亮地问:“你们玄翎宫不是御兽宗吗?就不能召唤个大鸟什么,把我们给带上去?”   李子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陶罐,往空中一扔,一只一人长的灵鹰扑棱着宽大的翅膀,出现在空中。   长翅扇动,卷起颗颗雪粒,吹得路清安忍不住闭上眼睛。   路清安气道:“你竟然有鸟,为什么不早点召唤出来?”   李子霖哭丧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哎,你自己看吧。”   只见灵鹰尖啸一声,往辽阔的天空展翅翱翔。   “碰!”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灵鹰刺耳的尖啸,在层叠的山峦中回荡。   李子霖用陶罐收回灵鹰,转头对路清安说:“你看吧,不是我不想离开,是真的被困在这里。”   路清安揉了一个雪球,朝前方扔去。   雪球飞出几米,像是砸到透明的玻璃罩,爆开一团雪花。   他们应该是在幻境的某个边缘,而幻境之外已是深夜,而这一方幻境中,天空碧蓝如洗,没有温度的阳光照着白雪皑皑的世界。   悬崖外辽远群山延绵,实际上是一道坚实透明的结界壁。   路清安无端想起电视剧里审讯犯人的情节,会不会这个结界壁是单向的,外面正有人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思及此处,路清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诡异啊!   路清安抬头向高远的天空,不能往外飞,我们就只能贴着岩壁往上爬了。   路清安问:“李子霖,你有没有攀岩过啊?”   李子霖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攀岩?什么是攀岩?”   路清安拿出骨扇,“就是往上慢慢爬,总爬得上去。”   李子霖喊道:“这么高,你疯了!我可不会啊。”   这人不仅没本事,还咸鱼摆烂。   路清安要不是念在他在自家长老们面前,硬着脖子帮自己和祁然辩驳了那几句,还算讲义气。   不然,早就懒得管他了。   路清安将骨扇展开,口中瓮声念诵咒语。   随即,扇面上密密麻麻的经文就飞起来,拧成长长一条细绳,上悬崖上方探去。   ———   幻境之外。   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掩在黑色斗篷之下,兜帽投下的阴影将他的面容全部隐藏,手里拿着一座黑色的小塔。   “圣使,属下已经在其中一人身上下了蛊,引他们走错了路,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掉入‘十方杀境’之中。想来应是十死无生,必死无疑。”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禀。   十方杀境,乃是归元剑宗不外传的绝杀秘宝。   幻境消耗巨大,开启后,需间隔三年才能再次开启。   然而,自这幻境创立之初至今,便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从中离开。   圣使摩挲着莹润光滑的黑塔,一幅宽大的画面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路清安用符文绳缠绕几圈,牢牢绑住自己的腰,接着又绑住李子霖,像是绑了一串蚂蚱。   她在李子霖错愕的眼神中,笑道:“抓紧了!”   符文绳倏然收紧,将两只“蚂蚱”抛向空中。   留下李子霖“啊!啊!啊!”的叫声。   作者有话说:   明日入v,下本开《我不可能被魔尊攻略》感谢支持!   【正道甜辣小师妹+VS+高冷暴戾魔尊】   白珈一穿成仙侠文里的女配,凌霄剑宗团宠小师妹。   只要她老老实实不作妖,就能一直幸福又闲鱼地苟到大结局。   直到有一天,宗门里来了一位游学的无想阁少宗主谢知闲。   少宗主俊美无双,清冷若谪仙,看得白珈一心花怒放,摩拳擦掌准备将其拿下。   没想到,谢知闲竟自己送上门来——   第一天,谢知闲表情别扭,塞给她一本绝世剑谱,偏过头去,耳垂有淡淡的红:“我用不上,你拿着。”   第二天,谢知闲面色铁青,递给她一盒桃花酥,声音仿佛结了一层冰:“买多了,吃不完。”   第三天,谢知闲羞愤欲死,一手压在墙壁,将她困在怀中:“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白珈一压抑住心中鸡叫的冲动,抚上谢知闲坚实的胸膛,正准备反客为主时,忽然脑海中读出了他的内心想法:   攻略进度98%?怎么还差一点,麻烦。能不能直接杀了她?   白珈一:???救命,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   魔尊谢寂残暴冷血,灭绝生灵,势要颠覆整个修真界。   一觉醒来,被绑定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并被告知必须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攻略一个叫白珈一的正道小丫头,否则暴体而亡。   无奈他只能伪装身份,化名谢知闲,混入凌霄剑宗。在他万分苦恼不知道要如何攻略时,进度居然自动不断上升。   刚开始的谢寂:?这丫头见色起意,正好,利用完就杀了了事。   后来的谢寂:老婆你听我解释!老婆不是那样的!老婆我不能没有你啊!   *   在一起很久后的某天,白珈一再次提起谢知闲当年不仅妄图骗色甚至还想杀人灭口的事实,企图逃过某项运动。   然而次数多了,总有不管用的时候。   少女轻灵的衣摆一晃而过,谢知闲攥紧指尖一缕黑发,眸色幽深,声音低沉华丽:“嗯,是我的错。”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人拽回怀里,俯身咬住她耳尖,吐息温热,“那就罚我今晚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第49章 三合一   路清安借着符文绳的力道, 跳上头顶上方不远处一处突出的岩石,然后再将李子霖给拽了上来。   接着再次用符文绳上探,绑住上方的岩石,绳索收紧带动他们向上飞去, 再寻到合适的岩石跳上去。   如此反复多次, 他们已向上攀了几十丈了。   此刻,路清安已有些精疲力竭, 用力一跳, 竟然踩了个空, 没能直接跃到那块预想的落脚点, 只能双手抓住绳索,在空中荡来荡去。   李子霖在路清安身后,被她一撞,也掉了下去,坠在路清安下方。   “啊!救命!”   路清安往下望了一眼。   云雾中,深不见底。   路清安一阵心悸, 烦躁地对李子霖说:“别喊了,你是尖叫鸡吗?一直叫!”   她深吸几口气, 双脚点在绝壁上, 用尽全力想跳上去,一下,两下……   还差一点……   而且, 还带着个拖油瓶。   攥着符文绳的手也已脱力, 冷汗浸透了衣衫,寒风吹来, 路清安浑身打了个冷战。   咬牙念了几遍清心诀, 好不容易压住恐慌的情绪。   一……二……三……   路清安奋力一跃, 不成功便成仁……   “啪。”   终于,跳上了那块石头。   “呼。”   路清安长出一口气,心下一松,还没来得及站稳,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路清安下意识后退半步,脚下一滑,细小的石子被她踩得落下山崖,整个人也往悬崖下倒去。   吾命休矣啊!   没有预想中失重的感觉,有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拖住了路清安的后腰,阻止了她向后栽倒的趋势。   霸道地一抬,就让路清安撞入一个坚硬又冰冷的胸膛。   头上传来轻轻地一声闷哼。   路清安不用睁眼也知道是祁然。   这个姿势委实不合适,路清安急忙后退。   “别动。”低沉、磁性的男音传入她的耳朵。   温热、微痒的气息扰地路清安心神荡漾,酥麻之感顺着脊背传遍全身,烫得她耳根都红了。   “咚,咚,咚……”   心跳如鼓。   路清安正要挣扎之际,对方已先一步将她放开。   下一刻,绮丽的心绪就消散地一干二净,之前在战斗紧张情况下,路清安没看清祁然的伤势。   她眼睛里只有祁然身上自肩窝透出的冰锥,足有三指宽,黑衣上被染了好大一滩痕迹,似乎已经被冻住了,左边胳膊无力地垂着,看样子是动不了了。   祁然踌躇片刻,犹豫要怎么开口:“我无意冒犯……”   就见路清安眼眶微红,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祁然怔了怔,“无碍。”   路清安抓起祁然的左胳膊,仔细观察他的伤口,问道:“疼不疼?”   “你的手是不是不能动了啊?”   陌生的感觉让祁然有点无法回答,已经很久没有人真心实意地问他“疼不疼”这个问题了,他也仿佛忘了自己还会疼这回事。   “不疼。”   “骗子!”   祁然望着眼前这个鬓发凌乱,衣衫上满是污痕,有些狼狈的小姑娘,往日里冷冽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缠人又爱撒娇,烂好心又修为低,天马行空,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像冬日的暖阳,可以融化万年不化的冰川,但唯独不应该出现在他满是血腥和仇恨的世界里。   “喂,我还在下面呢,陆姑娘,你们能不能先救我上去再聊。”   李子霖带着哭腔的声音遥遥从石头下方传来。   路清安一拍脑门,“呀,我都忘了,李子霖还在下面吊着呢!”   祁然眼中那份柔软瞬间散得无影无踪,眸底闪过一道冷光,走到路清安身后,伸出右手将符文绳一拽,把李子霖给提了上了。   李子霖瘫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感觉命都折腾去了半条。   “陆姑娘,‘攀岩’这种事,小道以后可再也不干了。”   路清安吸了吸鼻子,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大堆药来,想给祁然上药。   “等……”祁然刚要开口。   就见路清安被冰柱上附加的咒法击地浑身一哆嗦,握着自己的爪子,表情痛苦地后退一步。   她不可置信地说:“这是……”   祁然的眸光落在路清安的冻僵的手上,“这是归元剑宗的绝学‘霜寒九州’。”   霜寒九州是以剑气凝结成冰凌,一旦中招,就会用寒冰之气,封锁被攻击者的肉身、锁住他们的灵力,不消片刻,就会变成一个人型坚冰。   此刻,祁然已经用灵力强行压制住了霜寒九州的霸道寒气,封锁在自己的左臂。   他掰开路清安的小手仔细检查,发现没有什么大碍以后,方才放下。   祁然不动声色地捻了手指,似乎想把那柔软的触感驱散。   “你也受伤了?”祁然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嗯?”路清安怔楞了一瞬,顺着祁然的视线看向自己先前从马上摔下来留下的伤,她先前一直都没有注意,此刻血迹将纱裙染红了,显得似乎非常严重。   她立刻解释说:“从马上摔下来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聊天了,一点都不像兄妹……倒像是道侣。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办啊?”李子霖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推拉半天了,忍不住开口道。   路清安回头狠狠瞪了李子霖一眼,“闭嘴,再多话,把你重新踢下去。”   李子霖立刻捂住嘴巴,乖巧地点头。   路清安看着祁然受伤的肩膀,自己刚刚是用符文绳爬上来的,这悬崖也不知道有多高,祁然又受了伤,带着他这么爬肯定是不行的。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祁然道:“你站到我身后去。”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匕首,二话不说,挥手向突出肩窝的冰锥斩去。   两者向击,既然迸发出强大冲力,冰蓝色的法阵波纹自伤口处席卷全身,抽筋拔骨般的疼痛袭击他的识海,让他全身颤抖,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直直地往地上倒下去。   而那冰锥也断开一截,落在地上。   高大的男人,身体像块坚硬的玄铁,砸进路清安的怀里,压得她后退一步。   祁然原是怕破冰之时,伤及路清安才让她站到身后,这下,反倒像是自己要故意倒在她怀里一般。   “你没事吧?”路清安勉强扶着祁然站稳,就像扛着一个大冰坨子。   李子霖立马从地上蹿起来,也想上去帮忙,被祁然一记眼刀定在原地。   他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小小的脑瓜里满是大大的疑惑。   原来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自己不过是想帮忙而已,陆道友为何想要杀我?   祁然借着路清安的肩膀站起来,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将还能动的右手抬到她身前,道:“帮我拿八颗‘天罗’出来。”   路清安伸手在他储物袋上一抹,手心多出了八颗蚕豆大小的天罗。   “你居然有天罗?陆道友,你还说你们是散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李子霖惊讶地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天罗乃是世间最稀有珍贵的灵石,其价值压根没法用金钱来衡量,市面上根本是有价无市,只用于豪门中化神期的高阶修士进阶突破。   小门小派的修士,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窥见天罗一眼。   只见祁然用匕首在崖壁上凿了八个小洞,将天罗一颗颗按了进去。   金色的灵光自灵石荡开,丝丝白线将天罗纵横交错的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   白线渐亮,天罗逐渐消融,灵力注入法阵之中。   法阵的光芒越来越明显。   李子霖惋惜地叫起来:“真真是壕无人性,这八颗天罗就这么没了!”   路清安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这个祁然也真是太败家了吧,有多少家底够他这么可劲地造啊。   还没等她感叹完,只听“轰”地一声,祁然将匕首插入崖壁中,一尺长的剑锋全部没入石壁之中。   厚实的山体石壁上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缝。   祁然再一用力,山体竟然化成一块块拳头大的碎石,哗啦哗啦碎了一地,裂处一个一人高的大洞来。   猛烈的风夹杂着雪粒透过大洞灌过来,啪啪拍在路清安脸上,吹地睁不开眼睛。   这是用强大灵力生生破开了法阵的一角,让方位错乱。   洞门后不是山体,而是连接的阵法中另外一处天地。   还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操作?   “走。”祁然道。   洞门后的雪,没及膝盖,路清安提起灵力,扶着祁然也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走了一小会,祁然恢复了些许元气,便不再倚靠在她身上。   四周皆是白茫茫肃杀的一片。   路清安在心里想着到底是谁在这里搞这么大一个幻境,而且幻境中,还布了这么多法力高强的守护者。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李子霖问。   祁然也不回答,只领着他们往前走。   四下只有呼啸的风声,显得愈加寂静。   只有祁然温热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衣料,持续地传递过来,烫得陆清安从耳根到脖子都红了。   路清安干着嗓子:“你,你别误会。我刚刚眼红是因为被你的伤吓到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话一出口,她只想呸呸呸,她最近怎么回事,一点撩人的胆量都没有,刚见面时候不是可以大大咧咧地说要双修吗?   怎么这么大个帅哥靠在自己身上,反而还怂了呢。   路清安踌躇了一下,道:“不是,你可以误会。”   她这是在说啥?她自己也没听明白。   果然,路清安看到祁然抬眼,冷冷朝她一瞥。   真是情感粉碎机啊!路清安的解释被卡在了嘴边。   路清安心想:哎,男色误我!撩人太难了,道阻且长,我还是闭嘴吧。   李子霖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别扭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暗道:哼,他们绝对绝对不是兄妹,当我这么好骗呢!   往深处走,是两座大山深处,古树参天,满树倒挂着尖锐的冰凌,闪着晶莹的光芒。   路清安在心里暗暗估算,这个幻境如此之大,是需要怎样强大的法力才能支撑啊。估计得耗费三、四个大能好几年的时间。   长时间在冰天雪地中行走,路清安隐隐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地难受了。   她刚要开口,跟祁然说着什么,突然瞳孔猛地收缩,拉着祁然和李子霖往旁边一闪,右手使出全力将骨扇一挥,凝出一个防御结界。   “轰!”   巨大的爆炸声,雪粒、冰柱炸地漫天乱飞。   路清安一回头,看到自己原先呆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大坑。   她还来不及反击,强大的冲击力已经撞上了她的防御结界。   “轰!”又一声巨响。   防御结界被震碎了,变成了点点金色的星光,消失于无形。   三人被掀飞出去,而陆清安一只手死死抓住祁然的衣服,她已经来不及再凝出一个结界了。   李子霖直接被摔得晕了过去。   白衣人的开天辟地、势不可挡的剑意,和他白色的身影,已瞬息而至。   先前祁然已经在这帮白衣人手上吃过亏了,现在伤还没有好,怎么扛得住他们的重击呢?莫非他们今天就要葬身于此?   怎么可能!自己看中的小哥哥当然要由自己来保护!   路清安右手已将一打圣阶符咒捏在手心,催动灵力。   胜败在此一举。   忽而,腰身被一股力道一带,祁然已抱着她转了个身,自己挡在了前面。   路清安只能看到他因血液干涸而变得更加黑的后襟,宽大的肩膀像一座山挡在了她眼前。   “不!”路清安来不及喊出来,瞬时间,恐惧让她的声音都变了尖利起来。这一击,连第四重境界的高手都没办法接住,况且祁然刚刚走路要靠路清安扶,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硬接这一招,他会死的!   下一瞬间,剑光相击!   “呲…………!”   一声极长的剑锋相击的划音,刺地路清安心惊胆寒,关心则乱,她一时间竟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只想闭上眼睛。   不对,这不是灵力硬撞的声音!   等她回过神来,祁然的剑锋已经顺着白衣人的剑锋,一路上划,火星四溅,顺势一挑,竟然贴着那人的脸颊将右耳整个切了下来。   一瞬间,风停雪止,万籁俱寂。   而白衣人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灵力,颓然跪地,头颅重重下垂,手中的长剑也落下,没入雪地中。而伤口处,竟然没有流出一丝血迹。   白衣人身后露出一脸笑眯眯的食神,他穿着和白衣人一样的白色道服,将自己的剑收入剑鞘,道:“你的命还真是不一般的硬!”   祁然却不买他的帐,蓬勃地杀气并未收敛,矗在雪地中,像一把随时割人咽喉的剑。   食神连忙拉着自己身上白色道服,道:“别动手啊!刚刚和白衣人打架的时候,我一回头,你们都不见了。那三个人都转头过来攻击我,那个惊险……”   “说重点。”祁然剑锋一转,剑气就在长剑上飞速流转,逼得食神后退一步。   食神举起双手,“我发现这三人,招招都要至人于死地,无论从招式、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脸太普通了,普通到我完全记不住他们的长相。我便猜想,他们根本不是人,是被制作出来的守阵傀儡。”   守阵傀儡,就是布阵者用灵力和意念制作出来的假人,只要有人进入幻境或者法阵,他们就会按照布阵者事先下达的指令来执行。   很显然,这个幻境的布阵者的指令是入阵者杀无赦。   傀儡本身不像人,是没有痛觉的,只会不断的攻击、再攻击。也不会死亡,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生命。只能切断他与布阵者的联系,一般在耳朵、心脏、头颅。   但是,布阵者本人的修为只能是高于傀儡的,能制作、驱使修为如此高强的守阵傀儡的人,只怕这世间数不出几个人来。   祁然没再理会食神,蹲下身去,三下两下剥了傀儡人的道袍,塞进路清安的怀里:“穿上。”   傀儡人的道袍可以遮住他们的气息,让傀儡人本身无法分辨出他们是异类,自然不会有攻击行为。   “还是你穿吧。”   路清安刚要把衣服还回去,对上祁然不善的眼神,莫名地感觉到脖子一凉,便老老实实地把道服套在外面。   傀儡人是高大的男人身形,比一般的男子还高半个头,更别说路清安这种娇小的个子了。宽大的道袍穿在她身上,衣长、袖长,跟唱戏穿的水袖一样,影响行动。   路清安便把袖子往上卷了几卷,但是袖子太大了,加之道服是锦缎制成,光滑无比,她卷了老半天,刚卷好,袖子就掉了下来。刚卷好,又掉下来。   路清安感觉自己要发飙了。   哎,不仅修为不高,连衣服也跟她作对。   反复几次后,路清安重复地动作让祁然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一把拉住路清安的手,就对上她一双冻得有点发红的眼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女孩子真是麻烦。   “刺啦”一声。   路清安的长袖被祁然用匕首割掉了一大截。   路清安看着祁然动作愣了一下,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衣服都穿不好,你几岁了。”   一贯清冷的声线,不知为何,在这冰天雪地中,居然带着些许温柔。   “是衣服的问题,好不好!”路清安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我是不是有点拖你后腿啦……”   祁然看着她有点委屈的小眼神,心里想被小猫挠了一下。   他停顿片刻,便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像个好人:“各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此阵凶险,你阵法很高明。待会,你破阵。其他的,有我。”   “真的?”路清安眼睛一下子又恢复了清明和灵动。   “嗯。”祁然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蹲下身,仔细裁掉她过长的另一只袖子和衣服下摆。   食神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啊,我没看错吧?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七杀居然在哄人!   这可是七杀哎!全天狩阁脾气最差的人,全天下最冷的冰,他居然,在,哄,人!   食神如果不是怕被打,简直就当场原地转圈尖叫,等回到阁里一定要大喇叭告诉所有人!   “我原本准备去阵心查看一番,看怎么出去。那现在……”食神看着祁然的伤口,半截冰锥还残留在他身体中,实在不适合冒险。   “阵心在哪里?”路清安问道。   “我也不知,阵中灵场混乱,我路上遇到这个新的傀儡人,想跟着他,看能不能找到。”   “再等。”   祁然之前在断崖,路清安找到他之前,他已经调息了很久,但是归元剑宗的“霜寒九州”太过霸道。   刚刚一击过后,他已是强弩之末。   祁然有些吃力地把剑放在一旁,坐在雪地中闭目打坐。   路清安见状赶紧在他周身,用骨扇画出一个法阵,帮助他运功调息,金色的光润包裹住祁然,像一个保护罩一般。   充沛的灵力钻入祁然体内,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受伤的身体。   食神吃惊地说:“西州路家!不对,你这张脸我在哪里见过。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杀了路掌门的路清安。你怎么会在这?”   路清安干笑两声:“好巧啊。”   食神一顿彩虹屁,“都说路家御魂的秘术高明,看来时真的啊。”   路清安:“……”   食神倒是凑过来,一脸柔弱地说:“在这阵中,连连遇险,在下也有些灵力不支了,还请路姑娘出手相助。”   “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真的!”   “不行。”   食神还不死心,捧出一大把圣阶灵石,讨好道:“路姑娘,你救救我吧。”   杀手们都这么有钱吗?   运用秘术提升修为,是要折寿的。   路清安现在有了祁然的储物袋,也算半个小富婆了,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她有些为难,道:“食道友,不是我不愿意出手,只是这御灵秘术不像你想想那般神奇,只是祁……七杀受伤了,我才帮忙他调理灵气。于你这个正常人没什么大用处,于我却是消耗巨大。”   食神收敛神情,正色道:“原来是这般?”   路清安无比真诚地盯着食神的眼睛道:“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尽管食神心里不大相信,但是也不好强求。   “不过,食兄,你有所不知,诡阵才是我们家的绝学。不是跟你吹牛,我们在我们路家,奇门诡阵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你家宅需要布阵,加强守卫,我倒可以出一出力。”   路清安从储物袋里掏出自己存的糕点、栗子、瓜子,摆了一地,和食神两人边吃边聊。   食神指着李子霖:“这人什么时候醒啊?”   路清安:“谁知道呢。”   期间,食神还解决掉几个守阵者,顺便剥了两套道服,一套套在李子霖身上,一套留给祁然。   一柱香的功夫,祁然调息完毕,感觉身体勉强恢复了大半,除了左手还不能动以外,灵力恢复了四成,灵力运转都顺畅了许多。   睁开眼,就看到对面两人叽叽喳喳聊得正欢,忽然又觉得胸中灵气一阻,生出些许烦躁之意。   路清安那边已第一时间感受到一股视线凝视,一回头,就看到祁然正幽幽冷冷地看着她和食神二人。   见祁然醒了,路清安屁颠颠地朝他奔过来,欣喜之意让她忽略掉了他冰冷眼神,主要还是因为他一直都面如冰霜。   “你醒了?”   “好点没?”   “还疼吗?”   跑近才发现,祁然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竟然让她生出一丝心虚的错觉。   路清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问:“你怎么啦?”   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似乎要把路清安笼罩其中,遮住了身后的太阳。   路清安的心骤然狂跳起来。   回答她的是呼啸而过的剑气。   “呛!”   剑气撞击之声刺痛了她的耳膜。   数招以后,守阵人便倒地不起。   路清安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眼前还浮现着祁然那双满是杀意、阴鸷的双眸。   “你怎么啦?”   祁然没有搭理她,兀自上前将守阵人的道袍脱了下来,但并不急着穿上。   等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悠悠地把道袍套在身上。   与此同时,一个守阵者掠了过来,明明就在眼前,却如同瞎子一般,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似乎察觉到什么,朝李子霖掠了过去。   路清安这才恍悟,祁然刚刚那么慢地穿道袍是为了把其他的傀儡引过来,李子霖晕过去了,气息微弱,所以还是能被傀儡察觉到。   守阵者只是傀儡,没有人的思想和感知觉,而道袍遮掩了他们三人的气息,让守阵者以为路清安他们是自己的同类。   感觉好像小时候捉蒙着眼睛捉迷藏。   好蠢啊!   路清安看着他盲目寻找的身影,觉得搞笑,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一时间,寒剑出鞘,漫天霜雪朝她的方向袭来。   路清安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已被祁然抱在怀里,退出原地好几丈的距离,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常年握剑留下的硬茧擦得她的面皮有些轻微地疼。   她抬起头,额头擦过祁然的下巴。   祁然立刻用眼神示意她禁声。   气息交错。   天地寂静。   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心跳。   毛绒绒的发丝带过一阵微痒,手心的柔软却好似一团火,从手心烧遍祁然的全身,年轻的刺客虽不甚明了这代表的意义,但伴随着他出生入死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路清安不自在地微微扭了一下。   祁然眸色换了几重,碍于无法说话,只得朝路清安微微歪了歪头,拧起眉毛,再次用眼神警告她别动。   太近了!   太近了!   近到能细数少年浓密的睫毛,他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味道,气息却仿佛无孔不入,让路清安心都要跳出来,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好在守阵人走了。   两人立刻爬起来,食神扛着李子霖,几人一起跟在守阵人后面。   此时,路清安才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   这是什么人间理想啊!   她差点要把持不住了!   但是,他,他,他就算什么也不干,都好撩人啊!   这哪个怀春少女能经得住?要有什么也都怪他自己!   路清安在脑海中已经以自己和祁然为主角,瞬间脑补出几万字的脖子以下描写的被窝文学。   下次得提醒祁然,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像刚刚那种“危险”举动,是万万不能再做了!   ------   这是山谷间一片宽阔的空地。   约有百十丈宽,期间,密密麻麻站了上百个守阵人。   他们的位置看似凌乱,但路清安却看的出来,他们实际上站在不同的阵位,本身又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拱卫着阵中心流光溢彩的小结界。   其中,还留有了些许空缺。   带领路清安几人来到此处的守阵人,也已掠下山谷,自动归位。   此刻,李子霖也已经醒了,路清安用传音告知了他其中的经过。   四人皆有些犯难了,这处的守阵人太多,已超出了他们能对付的范围。   食神传音道:“现在怎么办?”   路清安道:“阵心在他们正中间。破了阵才能出去。”   路清安拼命在脑海中思考破阵之法,硬拼太危险了。一个两个可以对付,如此大数量守阵傀儡,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量级,直接冲过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路清安在心里默默计算刚刚行走的距离。   祁然看了一眼守阵傀儡的数量,又看了一眼路清安,道:“你在这里等着”   似乎不相信她一样,又补充道:“不要乱跑”,说完就提起长剑准备入阵。   路清安一把抓住他祁然的手,默默地摇头。   她将灵气集中于指尖,细微的灵力在雪地上,一笔一划,画出守阵人组成的阵法。   食神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路清安,如此复杂的法阵,她只看一眼就能画的分毫不差。   看来,她说自己擅长诡阵没有夸大的成分。   又见路清安从储物袋中抓出刚刚两人磕得很开心的瓜子,往画好的阵法中一撒。每粒瓜子都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向不同的地方。   食神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抬眼疑惑地看着路清安。   路清安向祁然和食神两人摊开手心,用唇语无声说道:“灵石”。   两人会意,分别抓出一大把圣阶灵石递给路清安。   祁然的那把灵石里面,还夹杂这几颗天罗。   路清安一看,心道:她穿越的这个故事应该改名叫《我和我的土豪朋友》。   忽然,她眉心一凉。   路清安收回眼神,发现祁然一只手指戳了戳她眉间,面色冷冷的,似乎对她拖拖拉拉感到不满。   路清安赶紧将灵石堆在阵心,拿出骨扇,默默念诵咒语。   雪地上顷刻间,冰雪融化,显出墨绿色的法阵,而丝丝血红色对的法力细线又将瓜子连接在一起,连成另外一个法阵。   阵法重叠,法力流转。   阵心的灵石推成一小堆,金色的灵光向周围荡开,和两个法阵融合在一起,将灵石上附着的灵力传递到阵法中。   之后,灵石堆像冰雪一样消融了。   路清安在心里滴血:跟祁然学的方法果然是很好!这么多宝贝灵石啊,说没就没了……还好不是自己的灵石。   紧接着,瓜子也从阵中消失了。   食神心道:这丫头神神叨叨在干嘛……   下一刻,远处的守阵傀儡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山谷,往四面八方飘去。   眼看着守阵人全部走光了,路清安才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要抓紧时间。我用瓜子幻化出了一些傀儡,但他们是没有攻击力的,会被秒杀。不过,我算过了,按他们阵型,从最近的守护点到这里,往返只有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还好他们是陆陆续续回来,你们可以对付。”   食神惊讶地张开嘴,这小丫头居然是用瓜子作饵,把这些傀儡人都引开了。   食神再次对路清安刮目相看,不久的将来,她肯定也在修真界名声赫赫。   四人不再多言,朝守阵傀儡原先所在的阵心掠去。   祁然和路清安走上阵心查看,食神和李子霖留在外围殿后。   路清安绕着阵心的小结界转了一圈,说“小”,也不小,足有方圆一丈的范围。   祁然见她不吭声,问道:“怎样?”   “被布了高阶的阵法,我一时有些看不明白。”   路清安都看不懂,那说明阵法已经超过了他们可以智取的范围了。   “让开。”祁然抽出佩剑。   “你想干嘛?”路清安话刚问出口。   一道剑气已破风而去,直直撞在结界之上。   爆破过后,结界还是没有一丝破损。   看来硬拼也是不可行的。   这可怎么办?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一波守阵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路清安抿紧嘴唇,用手指不断轻敲着扇柄,着急得额头也渗出丝丝细汗。   作者有话说:   路清安:这本书应该改名为《我和我的土豪朋友》还是《祁然的吃醋记录》?   祁然:我才没有,我只想刀人! 第50章 阵心突变   或许白泽知万物, 也对这个阵法略知一二呢……   路清安从陶罐中放出了白泽。   白泽如一团雪白的小猫,跃上路清安的肩头。   它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睛猛然睁大:“我去,你们怎么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你们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路清安:“这里是?”   白泽:“这是‘十方杀境’啊!归元剑宗的独门秘境, 进者必死。只有对上大奸大恶之人能回用上。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路清安摸了摸鼻子,谦虚地说“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走进来了。”   白泽:“那你们可真够背的, 一般修士还走不进。这个阵法因为十分凶险, 所以设置的进入条件也非常苛刻, 必须自己走到幻境的死门才能进来。”   路清安想, 这还是个被动陷阱技能啊……我们可真够背的,这都能精准地走进来。   路清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个阵心的结界打不开。”   白泽:“不是打不开,而是硬开以后,幻境会湮灭,我们也会跟着幻境一起消失。”   路清安:“那还是不能走捷径。我应该怎么办?”   白泽:“那你得把生门打开,得先这样……”   白泽详细地叙述了破解结界之法。   路清安按照白泽说的方法, 念诵法决,骨扇上的符文腾空而起, 似万千飞蝇, 一窝蜂似的飞入阵法之中,与之前的阵法的符文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团金色墨水落入进入到红色的染料中。   双方相互搏杀。   路清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金色符文终于占了上风, 眼看着阵中的金色符文开始流动,隐隐有破阵之势。   路清安心中忍不住地大喜。   “小心!”   祁然的声音骤然响起, 语气中是从来没有的焦急。   路清安身子猛地一晃, 脚下雪和土壤似的泥沙往下泻。   “咔咔咔”   一道一尺宽的裂缝突然从路清安脚下裂开。   裂缝间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扩大。   大地自阵心结界处, 被砍开成两半。   路清安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脚下的泥石不断迅速往下掉,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一只手自背后将路清安用力一送。   路清安借力右侧一跃,扑倒在对岸的雪地上。   她刚一落地,便感受到身下的土地也在下陷。   路清安手脚并用站起来,拼命往前狂奔,身后是不断坠落下陷的地面。   “轰隆隆……”   末日电影里一般的场景再现了。   还好她现在是在元婴初期,身法轻盈,双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借力点,就能再次往前急掠。   几息之后,裂缝终于停止了扩大。   路清安趴在地上,累如死狗。   路清安回过头去,见到那个裂缝已经有十几丈宽,变成了一道裂谷。   双侧刀劈斧砍一般陡峭,下方深不见底,如及地心熔岩深渊,屡屡热烟悠悠然冒出来。   祁然、食神在对岸,李子霖在她这一侧。   路清安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是祁然救了自己啊!   白泽的体型此刻已经变成得巨大如熊,气喘吁吁地跑到路清安身边:“你没事吧?”   路清安摇摇头,再将指尖掐得快出了虚影,“阵心怎么变了?”   “什么?”李子霖赶到路清安身边。   “阵心变了,从那里换到了对岸。”路清安指着裂缝对岸的一处空地。   李子霖疑惑地望着那处雪地,“那处什么都没有呀?”   路清安眉头拧成一团,这不对劲!   所有的阵点都换了个遍,被无序地全部打乱,再全部随机排序。因此,阵心也随之变换了位置。   就像解题马上就要解出来了,有人把题目条件给改了。   虽然祁然在对岸,但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如果要破阵,路清安就必须要到对面去。   路清安忽然想到李子霖那只撞得满头包的灵鹰,一脸兴奋地对他说:“你那只大鸟呢?赶紧召唤出来,带我们飞过去。阵心换了。”   李子霖恍然大悟,扔出陶罐,召唤出先前那只灵鹰。   灵鹰晃了晃脑袋,长鸣一声,锐利的眼睛盯着路清安和李子霖。   路清安:“你这只鹰好像有点凶啊。”   “没事,它就长这样。”李子霖满不在乎地说了句,然后敏捷地跳上灵鹰宽阔的背部,“上来吧。”   路清安往裂谷下望了眼,一阵眩晕。   这也太深了吧,吓人!   但是为了逃出幻境,路清安下定决心一定得过去,她将白泽收回陶罐,壮着胆子跳了上灵鹰。   路清安刚一坐稳,灵鹰就展开宽大的翅膀,一跃而起。   许是太久没有飞了,它此刻显得异常兴奋,一双翅膀扇地飞快,片刻功夫就飞到裂谷中央。   路清安从来没有这种体验,下意识地抓紧李子霖的衣袍,“可以慢点……安全第一条……”   突然,深渊底部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血液结冰的尖叫和嘶吼。   灵鹰惊恐万分,浑身颤抖,扯破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啸,本能地拼命挣扎,双翅不受控制地胡乱扑腾。   李子霖奋力拉紧缰绳,还是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灵鹰的翅膀上,险些脱力摔下来。   路清安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她直接被灵鹰从背上甩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径直摔向深渊之中。   升腾的灼热空气,掠过路清安的面颊。   猛烈的失重感,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飞出身体了。   “救命!”路清安喊道。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几道光影从眼底划过。   剑光破空而来,自下方飞过。   路清安定睛,看清那是几道虚无的剑气。   剑光如虹,凌然剑气竟然凝出了实形。   “快跳!”   祁然的声音如剑气般又急又厉。   原来是祁然击出的剑气。   灵鹰上的李子霖眸色中满是震惊,这竟是“一剑决”,以灵力化剑气为实形,一剑化万剑,是多年前仙盟盟主祁崇德的绝学。自祁家灭亡后,已经多年未出现在世间了。   这个神秘的散修,剑术卓绝,出手横豪,他到底是谁?   路清安听了祁然的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形,看准飞来的剑光,脚尖轻点在急飞的剑气之上,借力往前一跃,然后几个腾挪,终于到跨过天堑般的裂谷。   落地的瞬间,路清安就被祁然稳稳接住了,抱了个满怀。   祁然把路清安轻轻放在地上,问:“可有受伤?”   声音依旧冰冷,路清安却听了些许情绪的起伏。   路清安有些调侃地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我没事。”   祁然没有回答,他面色不虞地拔出长剑,将眸光转向远处。   茫茫雪原中,密密麻麻的黑点隐隐在天边出现。   守阵傀儡马上就到了,路清安一刻不敢停留,立刻去往新的阵心处。   必须得出去,她可不想被这些傀儡冻成人形冰糕。   有了上次的经验,路清安比上一次破阵快了很多。   陆续已有傀儡奔及近处,被祁然干净利落地一剑掉耳朵,失去了行动力。   路清安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脑子转得飞快,手里嘴里一刻不停。   终于等她灵力耗尽之时,阵终于马上又要破了。   此时,聚过来的守阵傀儡也越来越多。   一眼望去,竟然有百来人,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玄门军队。   怎么会?   路清安心想,她自己布的阵,她心里有数。   她在每个点都是精心布局,按道理来说,这些守阵傀儡,虽然间隔很短,但只会三三两两的出现,这些傀儡绝对不可能同一时间来这么多。   唯一的解释,就是,不止是阵心、阵点被修改,整个幻境都像是一盘被人重新打乱的拼图,被调换所有版块的移动位置。   密密麻麻的守阵傀儡从四面八方回到山谷。   一部分傀儡被裂谷阻隔,一部分已经来到了路清安等人的身边。   傀儡们很是茫然地愣在原地,他们原本守护的位置不见了,而在场的众人又都穿着傀儡的道袍。   祁然、食神、李子霖穿梭于其中,割庄稼一般割掉了前排傀儡的耳朵。   食神传音道:“这些家伙可真傻。”   路清安传音:“快干活!免得他们发现我们。”   李子霖:“怎么可能,只要穿上道袍,他们就跟瞎子一样看不见我们了。”   陡然间,守阵傀儡的灰色瞳仁蒙上一层朦胧的烟雾。   “小心!”路清安发现异样,顾不上传音,直接喊了出来。   此时,灰色瞳仁已变成青褐色,   “锵锵锵”长剑齐声出鞘,声音响彻雪原。   风雪骤起,道道剑光,挟疾风冰柱轰下四人。   路清安勉强分出一丝精力,祭出一张圣阶守护符咒,将四人护在其中。   但守阵傀儡的数量太多了,他们的修为实在高得吓人,在如此多的数量下,攻击力简直呈几何倍数的增加。   坚不可摧的圣阶守护结界,很快便如脆弱的玻璃一般,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路清安赶紧又补了两张守护符咒。   她的心脏咚咚狂跳,幻境眼看就要破了,如果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   而,如果放任守阵傀儡攻进来,绝对必死无疑。   路清安看了一眼储物袋,只剩下三张圣阶守护结界了。   最多只能再多抵挡两息……   路清安不死心,尝试用灵力召唤《山海经》。   不成功,便成仁。   但她惊喜地发现,之前尝试多遍,晦暗如寻常旧书的《山海经》居然亮了,发出幽兰的光芒! 第51章 金钱蛊虫   幽兰火焰中飞出一只浑身赤黑羽毛的鹊鸟, 它却长着两个头,四只脚!就像两个只连体鸟拼在了一起。   系统备注名曰:鸓鸟。   鸓鸟飞到路清安支起的守护结界顶端,张开鸟喙,吐出数条熊熊火龙。   火焰隔着结界壁加热外面的冰柱, 攻击结界的冰被迅速烤化。   但结界内是个密闭的空间, 源源不断的火焰被喷出,里面的温度也随之陡然上升, 四个人被灼热温度烤得汗流浃背。不消一刻, 就实在是受不了了。   李子霖说:“水能克火, 陆姑娘, 你怎么召唤火属性的灵兽啊?再这么下去,不但对外面的守阵傀儡造不成任何伤害,我们自己反而都会被烤熟的。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路清安:!还开始搞战术指导了,你行你上啊。   她正欲开口反驳,只见祁然狠戾的眼神扫过李子霖,声音冷如结界外的漫天冰雪:“你来。”   李子霖讪讪地闭了嘴。   路清安又在即将破碎的守护结界之上, 又补了一个张圣阶守护符咒,让结界加固了几分, 然后分出心神来继续接着破解幻境的法阵。   只差最后一点点就能够破解, 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只差最后一点。   ……   路清安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再次出现蛛网般裂痕的结界。   心跳不禁加速。   汗水一滴一滴从额角滑下,顺着下颌线、脖颈, 落进衣领。   “我去!”   突然间, 路清安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幻境的阵法再次如拼图一般,被人又完全打乱了。   一切又得必须重新来过!   路清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就好像身边站着一个人监视她破阵一般。   路清安心里一阵冷一阵热, 汗水爬满了脊背。   “咔咔咔”一串急促的玻璃破碎之声突然响起。   守护结界轰然崩塌。   结界外冰柱融化产生的水, 劈头盖脸地倒灌进来。   就在这一瞬间。   鸓鸟一飞冲天,身体暴涨数倍,喷出的火焰如无数条火龙,将守阵傀儡再次击出的冰柱悉数融化。   祁然抱住路清安,用尽全力使用“一剑决”,灵力化为万千剑气,向四周霸道地轰开。剑气如箭雨激.射,破开前排守阵傀儡的耳朵,傀儡立刻失去生力倒在地上。   眼见,后排守阵傀儡前赴后继,不知畏惧,也感受不到痛苦,源源不断地冲过来。   食神骂出一句脏话。   李子霖任命地闭上眼睛,“都说了水能克火。”   路清安不耐烦地喝道:“闭嘴。”   同时,她催动三张圣阶雷符和最后一张圣阶守护符咒。   万里晴空的天空中,忽然变色昏暗,出现数团巨大的乌云,压得极低。   所有人都来不及惊诧,密如急雨的闪电落向地面。   巨大的树状电流自天空中落下,一时间,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仿佛有神仙正在历天劫。   “轰隆隆、轰隆隆……”   良久,风停雷歇,幻境中的一切归于平静。   四人在狭小的守护结界中睁开眼睛。   结界之外,地面上满是大大小小被雷电击出的深坑,横七竖八躺满了被电得焦黑的守阵傀儡。   尸横片野,像是遍地被烟熏火烤的兵马俑军团。   李子霖惊诧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这,这……”   食神感叹道:“小丫头,你可以啊,你不止有糕点,还有两把刷子嘛,怪不得能把我们七杀收服,你是什么办到?”   路清安故作神秘地一笑,朝他们调皮地眨眨眼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神秘力量。”   李子霖:“‘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意思?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路清安轻咳一声,正色道:“好吧。但是首先,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李子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僵硬地一点点消失:“我是玄翎宫的大弟子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把锐利的长剑无声无息,在李子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没入他的胸口,殷红的鲜血霎时间染红了他的整片衣襟。   路清安被人往后一带,被动躲开了喷溅的血液。她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大吃一惊,回过身去,看到祁然清冷疏离的脸。   食神在一旁咂舌,道:“啧啧啧,七杀,我还以为你和小丫头在一起以后,脾气变好一点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暴脾气。”   李子霖疼得浑身发抖,额头冷汗如雨。   利剑入体的深度刚刚好,让他痛不欲生,却堪堪停住,不取他的性命。甚至他产生了错觉,觉得剑尖离他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   路清安问祁然:“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有问题的?”   祁然难得地面上闪过一瞬间的羞赫,他当然不可能告诉路清安,他厌恶每个在她身边出现的男人,所以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子霖:“几位道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为何伤我?”   路清安:“你到现在还在装啊。要不要给你颁布一个最佳演技奖。”   祁然的剑又往前进了一寸。   李子霖疼得哇哇乱叫,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满是冷汗。   李子霖简直要哭了,这些人真太黑了,怎么比他更像反派!   路清安饶有兴致地走近,观察李子霖的惨像,做作地大声说:“哎呀,可真可怜。你是不是在想早知如此,就不该来做间谍?你是不是在想,我们是怎么发现你的?”   “你作为一个玄翎宫的大弟子,现在门派里唯一的支柱。自从在幻境中,遇到你,直到现在,你一句都没有提过,那些和我们一起来的弟子的去向,还没有要求去找他们。”   李子霖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那是因为……”   “你不用解释,解释也没用。省点力气听我说,你召唤出的那只灵鹰,按道理说是你的结契灵兽,但跟你却好似不熟悉,它那双眼睛盯着你,比看我还凶。受到惊吓时,连凡人的马匹都知道护主,一只结契的灵兽,居然第一时间把主人甩了下去。唯一的解释是,骑着它的人不是它的主人。”   “最重要的是:白泽说‘十方杀境’进入的条件非常苛刻,我们却能畅通无阻地进来,那么作为领队的你,就非常可疑了。我两次破解幻境,都在即将破境之时,被临时打乱,仿佛有人在身边监视我。你猜,我会不会怀疑呢?”   “刚刚在守护结界中,你不想办法帮忙解决困境,还一直唱衰,给我的感觉就是你急切地想让守护结界快点破,一旦破阵,我们很有可能九死无生。你是想我们大家同归于尽。”   食神听路清安噼里啪啦说了大堆,说得他脑仁嗡嗡地疼,问道:“哪有人想死的呀?除非……”   说到这里,食神若有所悟地顿住了。   路清安接着说:“除非,他能靠着死亡来脱身。而我们的身死,只会永远葬身于此处。既然,这些守阵的是傀儡,那眼前这位大弟子为什么不能是傀儡呢?很有可能,现在跟我们说话的,是一缕魂魄。”   食神恍悟地点点头:“我说七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墨迹,这么久还不杀他呢。”   路清安看了祁然一眼,心道自己没有跟他说自己的推测,他居然能猜出其中的端倪。   李子霖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阴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邪魅的笑声:“你猜的不错……但那又如何……你们还是一样要……死,在,这,里!”   最后四个字如浸鲜血,一字一字生硬地从李子霖的齿缝中挤出来。   血液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缓缓流下,惨白的面色变成死灰色,惨烈又诡异。   一缕浅淡得几乎透明的魂魄自李子霖头顶扭曲、挣扎冒出来。   路清安夸张地抱紧双臂:“我好怕哦,那你要猜猜,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随着路清安最后一字落下,李子霖周身的地面倏然腾起血红色的反复咒文,“固灵阵”的强大的灵力将他即将脱离身体的魂魄生硬地强拉回来,牢牢固定在李子霖的身体里。   路清安温柔地笑道:“当然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争取时间布阵困住你啊,笨蛋!”   “你……”李子霖一口气闷在心口,气血翻涌,被气得咳出一口大血来。   路清安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子霖,诱哄道:“快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我让你死个痛快。”   食神将路清安拉到一边,道:“照你这么温柔地问,问到地老天荒都问不出来。我来吧。”   说罢,食神拿出一个小土罐,拿到李子霖胳膊边,轻轻一晃。   一只小虫从罐子里蹦了出来,眨眼间,就钻进了皮肤里,冒出一个小小的隆起,既而飞快地向他头颅的方向移动起来,似乎是那只小虫正在皮下游动。   “啊!啊!啊!……”李子霖的身体此刻被祁然的剑定死了,满脸青筋暴露,惨绝人寰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凄厉。   叫得路清安一阵心头发颤。   路清安问食神:“他怎么回事啊?你那是什么玩意啊?”   食神答道:“那是我养的小宠物,‘金钱蛊’。这小家伙跟我一样馋,喜欢吃东西。不过,它最爱吃的,还是白花花的脑子。”   路清安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所描述的场景,一只小虫正在李子霖的脑子里不断蚕食脑浆。   她的胃中立刻翻江倒海,酸水忍不住的上涌,差点吐了。   靠靠靠!“食神”难道就是这个意思?也太恶心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躲避监控   “太吵了。”   祁然用力捏住李子霖的下颚, 生硬地掰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灵石。   李子霖的下巴因这力道太过猛烈,直接被卸了下来。   惨叫声停了下来,世界终于安静了。   食神伸出大拇指给祁然点了个赞, 说:“你这家伙真是太坏了, 比我还黑。”   食神又转向路清安,语重心长地说:“路姑娘, 我觉得你得慎重考虑, 这人心肝比他的衣服还黑, 跟他在一起, 够你喝一壶的。”   有了灵石的灵气吊着,李子霖想死都死不了;下巴被卸了,叫也叫不出来。   疼得五官都扭曲得全部都错位了,口水不断从嘴里溢出来,哗哗往下掉。   原本俊秀的脸简直丑到了极致,恐怖到了惊悚, 比丑陋的妖兽还吓人。   惨。   祁然想对付的人,下场简直不要太惨了。   路清安看着李子霖, 感觉自己的下巴都隐约有点疼了。   “你把他下巴卸了, 我没法问话了。”   路清安软软的声音听在祁然耳中,有点抱怨的意味。   祁然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他做的是否太过暴戾了, 至少不该在女孩面前如此。   毕竟,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思及此处,祁然又伸手“咔”一声, 把李子霖的下巴给接了回去。   路清安对食神说:“你的小宠物吃累了吧, 先停一停。”   食神吹了个口哨。   李子霖便浑身不再抽搐, 痛苦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目光还是呆滞无神。   路清安对着李子霖念了一个“清心咒”,他才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路清安:“说吧。谁是幕后主使?”   李子霖的嘴巴哆哆嗦嗦地抽动了一下,嘴巴里似乎有声音冒出来。   然而声音太小了,如蚊蝇般微不可闻。   路清安根本听不见,她将身子凑近些。   “圣…………圣…………”   食神不耐烦地说:“这家伙嘟嘟囔囔在说什么?”   路清安正待再度凑近。   李子霖眼睛突然暴突,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大小,整个身体朝路清安猛扑过来,像困窘的猛兽耗尽生命所有力量的最后一击。   “小心!”食神已来不及去救她,大喊一声。   祁然一把拽住路清安的胳膊,把她往后拉。   路清安也早有防备,骨扇如铁刃,削向李子霖的大嘴。   “噗”   李子霖身体被祁然原本定在心口处的长剑刺了个对穿,生生保持即将跃起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可恶!”路清安郁闷地说:“居然真的让他死了!我以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了。我的阵法、你的长剑分明已经定住他了啊。他怎么还能动?”   祁然面色凝重地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在远处的虚空中,“他确实不应该再动了。驱使他攻击你的力量,不是他自己。”   “那又是谁?他最后那句话说的是什么啊?”食神越听越困惑。   “他说‘圣’。”祁然语气短促,沾染了这漫天的风雪,显得越发冷酷。   “圣?圣使?”路清安立刻反应过来,她想起在沈家山下,那群神神叨叨布阵献祭的黑衣人,还有那整个镇子离魂的惨状。   路清安愤怒地捏紧拳头,“又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搞些邪门歪道的‘圣使’、‘圣尊’。上次屠了人家的镇子,这回拿玄翎宫整个门派来作妖。真是披着人皮,不干一件人事!”   食神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包果干,一边吃一边点点头:“恩,这些‘名门正派’我打交到的多得去了,最是标榜自己崇高正义。十方杀境的傀儡如此厉害,玄翎宫那些小弟子修为一般,又难得知道其中关窍,只怕现在都已经凶多吉少。”   “有人在监视我们。”祁然将滴血的长剑从李子霖的身体里面抽了出来,走到裂谷边缘,向下望去。   片刻后,祁然回过头来,问路清安:“你跳过崖么?”   这问话,正经地就像在问,你跳过舞吗?   请问谁跳过崖啊?跳过的人能活着告诉你‘我跳过’吗?   要不是话本里面的人,早就死透了好吗?   不对,路清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穿书,就在话本里啊!   但此时已经晚了。   祁然已经一只胳膊将路清安扛了起来,飞身跃下万丈深渊。   当路清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候,已经在裂谷中自由落体了。   路清安简直要疯了,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也太疯了吧!大哥!   “祁然……你神经病……你疯了!”路清安疯狂咒骂,张一张嘴,裂谷中的灼热空气就咕噜噜灌满了她的口腔。   “我去,你们两个殉情啊!把家当先留下啊!还有那些零嘴!”食神的大喊声从地面上遥遥传过来,在裂谷间层层回荡。   殉你全家的情啊!路清安气得眼泪狂飙。   下落好一阵,忽然间,急速下坠的感觉骤然消失了,巨大的阻力将他们两人托了起来,飘飘荡荡地往下落。   路清安抬起头去,发现祁然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油纸伞,这似乎是什么法宝,跟现代社会的降落伞一样,让自由落体变成了跳伞。   不用死了!然而路清安更生气了,有法宝为什么不早说啊!怎么是要当霸道总裁吗?耍人好玩是吗?她刚刚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啊。   又落了百丈,祁然寻到一处突出的大石块,像是伸出来的平台,转动伞柄,轻巧地落在石台上。   祁然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个把头深深埋进他胸膛,连头也不敢抬的家伙,感受到前胸微微的湿意,那是被她眼泪打湿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两人姿势由扛变成了抱,或许是从谷顶跳落的瞬间。   祁然心中也不知为何十分畅快,胆小鬼。   他压抑住唇边即将溢出的笑意,道:“好了。”   忽然,祁然笑容一僵。   心口被人狠狠咬了一口,又疼又麻的感觉直传到心底。   祁然揪着那人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咬我?”   “咬的就是你,你这个疯子,混蛋,神经病!吓死我了!呜呜……”最后的两声是不带眼泪的假哭。   路清安伸手去打他,无奈手太短,压根够不着,一时间更气了。   “你不是说总觉得有人看着你,即将破阵之时,临时被打乱么?在这里解阵是最好。他看不见。”祁然先前是有心故意想吓她一吓,见路清安是真的被吓生气了,于是难得有耐心的解释道。   “怎么会看不见,在哪里不都一样?”路清安冷哼。   祁然将路清安放到地上,嘴角微勾,将手中的油纸伞一转。   那纸扇竟然自己旋转着飞了起来,越转越大,越转越大,最终居然变得和裂谷宽度一般,将上方的天空遮了大半。   祁然看向路清安因惊讶而瞪得更加圆润的鹿眼。   他嘴角的笑意一不留神,没压住,偷偷跑了出来。   但路清安压根没看见,她忙着满心感叹:我的天,还能这样遮监控呢?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阵法主人   幻境之外, 黑色斗篷的男人面色铁青,他手中的宝塔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圣使,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穿夜行衣的男人焦急地问。   黑衣圣使看着满目疮痍地地面,只剩下一个圆胖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裂谷边啃着糕点, 那个被称为“变数”的女孩和她身边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圣使面露凶光, 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翻涌的杀意,“既然这十方杀境困不住他们, 那就让他们和这幻境一起毁灭吧。”   -------   路清安望着头顶巨大的伞, 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法宝?”   祁然道:“这是炼器宗的羲和伞。”   羲和伞是炼器宗的镇宗之宝, 可以吸收法术和剑击造成的伤害, 是保命的神器。   “这伞怎么会在你手上?”路清安问。   “他们的少宗主芮君昊图谋宗主之位多年,他爹一直不死,于是花钱买他爹的性命,这是酬劳之一。”祁然平淡地答道。   祁然因这先前恫吓路清安的事,此刻显得异常地有耐心。   平淡里语调里面,讲述的是父子相残的人间惨剧。   “所以, 你给我的储物袋里,那些法器、灵符, 都是这么来的?”路清安不经意间将目光扫过祁然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 修长有力,充满了男性的张力。   然而,这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见证过世间最赤.裸、最丑陋的悲欢和欲.望。   想到这里, 路清安的心忍不住地一抽,因为她见过那个阳光肆意的少年, 有些傲娇和话痨, 显得稚嫩可爱。   路清安忽然警钟敲响。   她笑自己, 哦豁,你不对劲哦,心疼是喜欢的开始。   他只是一个纸片人!难道你玩的乙女游戏还少,怎么能投入真感情呢!何况眼前这人,没有感情!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祁然敏锐地察觉到路清安的目光,还有她面上变了几重的表情。   他怔楞了一瞬,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还有李子霖的死,他若有所悟。   祁然脸上稍显柔和的表情瞬间散得一干二净,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后退一步,冷声道:“破阵吧。”   祁然心里已经在短短地几息之间,唱完了一整部跌宕起伏的内心戏。   路清安压根没有察觉到。   她点点头,拿出骨扇,开始破阵。   虽然他们所在的地点不在阵心,而是处于极深的地底,向上辐射覆盖的范围可以很广,但对破阵之事影响不大。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路清安这次破起阵来,速度非常地快。   毕竟,同一类型的题目,做三遍,就算换了已知条件,也会效率很高。   不消一刻,阵就即将破了。   路清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四周张望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再来打乱阵法以后,终于,吐出一口气,带着自信的微笑用扇子写下最后一笔。   这一笔刚刚落下,就像拧动了构造繁复的机械机关,整个天地都开始晃动。   “轰隆隆……”   顷刻间,整个世界就像被推倒的沙堆一般缓缓垮塌,路清安脚下的岩石簌簌下落,两边陡峭的崖壁也往下飞速倾倒,碎石如雨点般砸下来。   所有的一切,不可控地落向无底深渊。   路清安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喃喃自语:“不可能,明明已经破阵了啊!”   祁然牢牢抱紧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路清安,另一只手抓住羲和伞的伞柄。   “怎么可能呢?”路清安还沉浸在破阵失败的打击中,先前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打脸。   “笨蛋,抓紧了。”   伞柄飞转,像一个旋转的螺旋桨,虽然不能往上飞,却可以维持在原来的高度,暂时摆脱了落入深渊的命运。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杀猪般的嚎叫从遥远的上方传来,很快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落到他们身边。   四周都是烟尘,如置沙暴中心。   路清安听音辩位,展开骨扇,倏然招出一道符文绳奔着声音的方位飞去。   眨眼功夫,符文绳飞了回来,带回一个惊恐万分的小胖子。   “我的天,你们干了什么?幻境怎么塌了?你到底会不会破阵啊?”   路清安被戳到痛处,恶狠狠道:“再说?就把你扔下去。”   说话间,食神感觉腰间绑着的符文绳松了些许,吓得哇哇大叫,连连告饶:“姑奶奶,我错了!”   路清安叹气:“此刻若是有座飞舟就好了!”   祁然看了一眼怀中的路清安,她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   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清甜的发香钻入鼻尖,毛茸茸地碎发在风中不断撩着他的下巴。   一下,一下……不知是谁的心弦也被轻轻拨动……   她好似对归元剑宗的印象很深,祁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道:“你喜欢飞舟?”   “我就是那么一说,那东西太豪气了。我也没有用不着。”   “你若喜欢……”祁然迟疑着开口。   “呛”   祁然话未说完,腰间的长剑被路清安拔了出来。   路清安:“这是你的本命剑吗?”   祁然怔了怔,答道:“我不是剑修,没有本命剑。”   路清安:“那将剑便借我一用吧。”   说完,路清安用力将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向前急飞,陡然撞上什么无形东西,径直.插了进去。   “咔咔咔……”   巨大破裂声不断扩散……   路清安咬破自己手指,抹在骨扇上,密密麻麻的金字符文飞向长剑所在之处,附着在裂痕之间,洋洋洒洒极其壮观。   金字闪烁,颜色逐渐变深,竟然显血红的色泽。   “这法阵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啊?”食神好奇地问道。   “废话,你都看了两遍了,能不熟吗?”路清安口腔中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食神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跟他的脑袋一样圆,“这是十方杀境的守护阵?”   路清安用手背抹掉嘴角溢出的血液,“既然有人要毁灭这个幻境,要拆了地基,我就偏要给他再加几面承重墙,把这房子重建支撑起来……”   说到这里,路清安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一颗糖球被塞入路清安的嘴里,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化开,冲淡了血腥味。   路清安难以置信地凝视祁然,“你什么时候买的糖?”   这是路清安拉着祁然在夷临城逛街时买的糖,后来全部送给了比肩,她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回到夷临城去买。   没想到,祁然居然会有。路清安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祁然不说话,耳尖隐隐泛红。   幻境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微尘,漂浮在空中。   “喂,现在不是亲亲我我的时候!”食神看他们两人居然喂糖撒起狗粮来,“我们再不出去,说不定也会变成土的!”   “闭嘴!”   “闭嘴。”   路清安和祁然同时开口。   食神撇撇嘴,连骂人都这么有默契,只有他这个单身狗受伤的世界达成!   路清安休息了这么片刻,体内的灵气又恢复了些许。她嚼碎糖果,合着口中的血一起吞了下去。   路清安再次将骨扇展开,放到嘴边,瓮声念咒。   长剑周围的金字符文也随之飞速变幻方位。   幻境中的一切仿佛开启了时光倒流,微尘凝聚成石,深渊中缓缓升起陡峭的山崖,所有的事物都沿着它们毁灭的方式倒速还原。   “这是……”这回连祁然也震惊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路清安吃力地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灿烂的笑容,“幻境的主人弃了它,就让我重构接管。现在这个十方杀阵,我即是主人,我即是一切。”   食神大受震撼,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牛掰啊。嫂子!”   祁然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去纠正食神的说法了,他感受到路清安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正在慢慢失去力气。   他立刻将她抱得更紧了,“你还好吧?不要逞强。”   语气中,是祁然自己都能察觉出来的焦急。   路清安摇摇头,“开!”   长剑所在之处,那些蛛网状的裂缝猛地爆开,轰然炸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剑直直坠落下来。   路清安一伸手,那剑居然如有生命一般,变换了方向,飞到她手里。   路清安把剑放还到祁然腰侧,对他说:“我们出去吧。”   随即,祁然、食神就感受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他们的身体,稳稳地将他们送出了破开的洞口。   出了洞口,突然起来的黑暗让所有人眼前一黑。   他们才恍然想起,进入“十方杀境”之前,原本是在夜里。   “我们终于出来了!”食神大喜,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虚脱地躺倒在地上。   祁然将路清安轻轻放在地上,扶她靠着自己坐好。   路清安虚弱地没有一丝力气,任他摆布。忽又想到什么,挣扎地拿出装有白泽的陶罐,把它放了出来。   “你让这山间灵兽把李子霖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白泽乖巧地点点头,转进草丛中一溜烟跑没影了。   一盏茶的功夫,白泽传回了消息,说是已经找到李子霖了。   祁然二话没说,背起路清安,踢了一脚食神,“走。”   食神眉毛鼻子皱在一起,“七杀哥,我也很累啊。我也要背背。”   祁然不语,给了他一记眼刀。   路清安忍笑,“想死就直说,我们可以算你便宜点。”   祁然:“能说笑,看来是好了,放你下来?”   路清安将抱在祁然脖子上的手紧了紧,“没有,没有,我实在是没力气走路了。”   “乖一点。”   “好……”路清安在背上偷笑,纸片人就纸片人吧,谁让纸片人长得这么好看呢!   等他们一路走到白泽所指的位置。   三人都愣住了,他们实在是没有预料到眼前会是这种景象:   “这个道友,你好像身受重伤,让老夫给你瞧一瞧吧。”一个俊俏的白衣青年拉住拼命要想逃开的李子霖。   李子霖哀求:“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一柄比人还高的大斧子重重地落在李子霖身旁。   “见人就医,烦死了!”女孩一双单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简直比勾魂使者还吓人。   李子霖都要哭了,他们两人到底是要杀自己,还是要救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背后之人   “比肩, 你怎么来了?”路清安欣喜地跑上去,拉住比肩的手。   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可爱的女孩子了!   比肩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有点别扭地挠挠耳朵,犹豫了一瞬, 还是没有抽开被路清安握住的手。   比肩:“这老头说找到治疗七杀的新方法, 便下山来寻他。”   “老头”当然指的顾勉之。   “你们这是……?”路清安察觉比肩和顾勉之之间好像有些莫名的异样。她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碍于比肩“可爱”的性格, 只能委婉地问。   顾勉之虽然长得好看, 只可惜年纪大了点, 还话多。比肩年纪还这么小, 这个搭配委实有点出乎意料。   顾勉之抢着岔开话题,“回头再细说,我看见这小道友好像刚刚魂魄归位,这种症状我倒是少见。”   顾勉之两眼放光,原来是把李子霖当做是研究对象了,果然是医痴。   在十方杀境之中, 李子霖身死后,他的魂魄便从幻境的傀儡中回归到自己原本的身体。身体和魂魄分离, 呈现出的身体异样, 恰好被顾勉之给碰上了。   这是什么奇妙的巧合!   顾勉之的目光越过路清安看到她身后的祁然,落到他身体中还插着的半截冰柱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勉之大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   然后丢下李子霖, 一路小跑, 来到祁然身边,“哎呀!这难办了!”   他气得手都有点哆嗦, 指着祁然胸口的伤, “你们是碰到归元剑宗的人吗?这伤口再偏个几分, 你的小命就没了。哎呀,你还强行把寒气封住了,每次这般逞强,只会伤及根本,你的修为不要了?性命也不要了?你若是死了,你父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你们家就剩你这点血脉了……”   顾勉之一面麻利地帮祁然简单处理,一面喋喋不休。   别说祁然,连路清安听得耳根起茧,好好的帅哥,为何生得如此婆妈的一张嘴……   路清安打断他说:“我们刚刚从‘十方杀境’里出来。”   顾勉之皱眉:“归元剑宗的‘十方杀境’?你们怎么可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路清安伸出右手,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圆形灵力球浮现在她的掌心。   球中隐有皑皑白雪覆盖的巍峨高山,长满参天古木的幽幽深谷,俨然将一方天地浓缩于其中。   路清安:“有人主动毁了它,我便将成为了它的主人,自然就出来了。”   顾勉之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活了一百二十多岁,已经很少有能让他吃惊的事情了。   路清安惋惜道“只可惜,里面的守阵傀儡都已经被我毁了,我们也没那个本事重炼化了。”   顾勉之的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什,什么???”   要知道,归元剑宗的“十方杀境”,简直是无解的幻境,里面傀儡之多,修为之高,世间罕有。归元剑宗将无数修为高深、罪大恶极之人困入其中,几百年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活着从出来。   这些小辈居然把把守阵傀儡都尽数摧毁了,还能成为幻境的主人。   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前途不可限量。   路清安说:“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幻境这么大,不用也浪费了,到时候碰到一些无处可去的灵兽、妖兽或者凡人,就可以把他们先安置在这个幻境里。你看像伯奇,我们才把他给放了,转身他就被人给抓了去。我们在黑市里面救的那些妖兽,只怕有不少也像他一样呢。”   祁然看着路清安清亮的眼睛,轻轻点点头。   “还想跑。”不远处,比肩大喝一声。   原来是李子霖见他们聊天的功夫,认为他们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想跑,被比肩一脚踹翻在地。   比肩的大斧头极具威胁地压在李子霖的脖子旁边,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高举双手连喊饶命。   顾勉之处理完祁然的伤口,走到李子霖身边:“这位小道友,你莫急。老夫现在就来帮你疗伤。”   说完,顾勉之右手一挥,指尖飞出十数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没入李子霖的胸膛和面部,只有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血点。   “你……”李子霖刚吐出一个字,面上突然暴起无数米粒大小的小凸起,随即开始在皮肤底层快速地游走,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疯狂地爬行。   李子霖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容貌,面容狰狞得可怖,身子却被顾勉之的针定住,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声哀嚎:“救命!救命!啊,啊,啊……”   路清安觉得毛骨悚然,恶心的麻意自心底一路蔓延至头顶,这样的场景过分眼熟,好像是无数只“金钱蛊”在爬。   路清安转向食神,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食神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可不是我干的。”   顾勉之上前一步,将一个竹筒放在李子霖的鼻孔下面。   很快,源源不断的黑色小虫从李子霖的鼻孔里爬出来,倒豆子一般,哗啦啦掉进竹筒里。   这些小虫外形长得像甲虫,每个都有绿豆的大小,眨眼的功夫就盛满了整个竹筒,在里面挤来挤去地涌动。   路清安觉得这些虫子简直像是在自己心上爬,太,太,太恶心了。   她忍不住扶着祁然的胳膊干呕几声,简直要当场去世了!   “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快来让我把把脉。”顾勉之欣喜朝路清安的手腕处伸出两指,目光中的八卦和迫不及待马上要溢出来了。   路清安:“?”   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顾勉之话语的隐藏含义,顿时暴跳如雷,要不是见他手里拿着蛊虫,定要冲过去打人。   路清安:“你这臭老头,你在说什么?!”   祁然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路清安:“小孩不用懂。”   祁然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食神目光炯炯地望着顾勉之手中,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宝贝,“这是三尸傀儡蛊。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李子霖此刻如抽干了所有精力的人偶,油尽灯枯。   路清安:“李子霖他怎么了?”   顾勉之叹了口气:“行将就木,寿数将尽。”   李子霖如一个老人,扭曲的脸上透出一股死灰色,双目眼神涣散,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会咽气。   路清安:“你是谁?”   李子霖木然地答道:“李子霖。”   比肩不耐烦又踹了一脚,“快死了还不说实话!”   李子霖躺倒在地上,胸膛起伏不定,费力喘息着,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落下。   比肩还要再动手,被顾勉之一把拉住,她皱着眉头,转身瞪着顾勉之。   顾勉之立刻乖乖松开手,小声劝慰:“小姑奶奶,你再踹,他可真死了。”   李子霖喃喃低语:“我该死。”   路清安蹲下身,把他扶起来:“虽然忏悔无济于事,但是可以让你死的时候心态安详点。”   祁然往李子霖的嘴里塞了一颗天罗。   李子霖张了张嘴,最后才出声:“我苦于在元婴期的瓶颈一直得不到突破。直到某一天,有个黑衣人找到我,说可以帮助我进阶化神期,只需要帮他一个小忙。那人是棋痴,而清虚谷的长明道长有本绝世棋谱,他开了很高的价,长明道长都不愿意相售,而且总是避而不见。想让我帮忙牵线。我那日将长明道长约至明镜台,请他品茗。谁知茶中居然被下了三尸傀儡蛊。我也一起中蛊,自那以后,黑衣人便控制了长明道长。”   说到这里,李子霖泣不成声,“自喝下那杯茶,我就后悔了。但是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我的身体、神识都被控制。我被困在识海的角落,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明长老凭借切磋棋艺的借口,将食人煞种在掌门和众位长老的体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像个提线傀儡,听从他们的精神指示,做着一件又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每日每夜,我都在哭泣,都在呐喊,都在求助。可是,没有人能帮助我。我是玄翎宫的罪人,是杀死师长和同门的凶手……”李子霖再也说不下去,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路清安一直安静听着,不忍心打断李子霖,等他说完,才问道:“你知道黑衣人是谁吗?”   李子霖:“我被困,不能行动,便只能注意他们的一言一行。有时候我脑海里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一群人。那人一直穿着黑衣。我听他们称他为‘圣使’。”   路清安有些失望,看来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就听见李子霖继续说道:“他们神神叨叨,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十巫’的雄途伟业,为了整个修真界。”   “十巫”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路清安眼睛一亮。   “关于‘十巫’,他们还说了什么?”祁然一直以来皆如旁观者,难得主动地开口问道。   “他们说修真界即将覆灭,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修真界,牺牲流血在所难免。”   祁然迫不及待地追问,“还有呢?”   李子霖惨然一笑,“对不起,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对不起……”   他如回光返照一般,用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力说完最后这些话,像一根燃尽的蜡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祁然看着李子霖的尸体,眼瞳那万年沉寂的深潭骤然浪涛汹涌。   他这一路,总有人快他一步,从路家到闲云通号,再到玄翎宫,当年和祁家覆灭有关的仇人一个一个被杀掉。   直觉告诉祁然,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肯定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十巫”么?   不管是谁,他一定会把这些躲在阴暗角落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第55章 忘川血人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路清安耳边响起:“请宿主尽快前往玄翎宫, 营救妖兽伯奇,并成功说服妖兽伯奇为男主角祁然吃掉噩梦,消除心魔隐患,助其进一步提升修为。”   冰冷的机械音不带一丝感情, 却让路清安心中生出疑窦, 作为一个工具人,职业必然是作为男女主美好爱情的背景板, 帮助男主角复仇。而按照当前的剧情, 男女主没有感情线了。唯一剩下的任务是帮助男主角复仇, 拯救世界。这本无可厚非, 然而伯奇是没有出现在原文剧情中的情节,系统竟然能发出与之相关任务。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系统是认可这个剧情改变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是这个结局就像很多游戏一样,有多个版本。她现在正在走向的是与原本背离的另外一个结局!   思及此处,路清安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答案,心情豁然开朗。   路清安轻快地说:“我们现在要回玄翎宫营救伯奇。”   祁然微微皱起了眉, 表情僵硬地拨弄着剑首。   一旁的食神插嘴问道:“伯奇是谁?”   路清安已经摸透了祁然的脾气,知道他此刻只怕又是不高兴了, 于是用大得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 对食神说:“是一只妖兽,被玄翎宫的掌门之女捉了去,他可以帮助七杀治疗他的伤势。”   祁然听罢, 抬起鸦羽一般的长睫, 只见路清安的笑意盈盈,在浓墨一般的黑夜中灼灼耀眼。   祁然不自觉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眼角眉梢也染上了温柔。   她原来是为了我啊!   祁然内心经过腥风血雨, 已经修炼得坚硬如石。然而此刻, 在心里的某个隐秘的角落,酸软得不像话。   众人来到玄翎宫外,粘稠的血液如蜿蜒的溪流,顺着漫长的石阶流下来,浸润了每一寸缝隙,半干未干,显得异常怪异。   巍峨高大的山门微微打开,在清冷的月光下,失去了往日恢弘的气势,一夜之间,竟然显示出无法言说的颓败。   路清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祁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胳膊。   “谢谢”路清安小声道。   祁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手掌下滑,牢牢地抓住路清安的手腕。   路清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她望了一眼周围的人,每个人都沉浸在紧张的情绪之中,没有发现她宽大衣袖下那两只紧紧握住的手。   路清安红着耳根,又望了一眼祁然,发现他面上竟然毫无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路清安心中忽然生出些恶趣味,动了动被祁然大手握住的那只细弱的手腕。   祁然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   温热地气息落在他耳边,轻轻柔柔,似在埋怨,似在撒娇:“你捏疼我了。”   祁然的耳根被烫了一下,立刻松开手。   下一瞬,大手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反握,小手好似还不满意,非常不安分地在他手心挠了两下。   祁然的心漏跳了几拍,然后“咚咚咚”重重地跳动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祁然轻轻叹一口气,偷偷看了路清安一眼,怕离得太近,被她听见。   而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玄翎宫的异样上,他们面色凝重,拿出自己的武器,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每个人的心。   “需要走正门吗?”路清安小声地问。   祁然领头,一脚踹开巨大的石门,“一样,有人想必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轰隆”一声。   门被打开了。?   这里像是下过一场腥风血雨,粘稠的血液浸满了每一寸土地,将此处变成血池,偌大的宫殿、楼阁此刻染得血迹斑斑。四下空无一人,清冷的月辉撒在血液,倒映着血腥的一切,显出冷白色的诡异之感。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腐烂和腥臭的气味,更加加重了这种感觉。   这里不似人间应有之处,更像是地狱里可怖的场景。   好在,他们这些人除了路清安,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就是修真界的前辈,都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恐慌。   食神说:“这里怎么回事,走之前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祁然环视四周,暗自寻思这个不是正常的血迹,就算把玄翎宫剩下的所有人都杀死,也不可能会流这么多的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他将路清安的手握得更紧了。   顾勉之素来喜爱洁净,捏了一个结界将自己与血污隔离开来。他伸手想将比肩也拉入自己的结界,却被比肩跳着逃开。   走之前,还骂了一句:“婆妈。”   顾勉之欲哭无泪,蹲一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血。   顾勉之说:“这个血迹透着古怪,不是人血,也不像是妖兽的血,倒像是……”   食神咽了咽口水,着急地问:“是什么?”   顾勉之道:“像是冥界之中,忘川河里的水。”   食神闻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医仙大人,你可别说了,怪吓人的。”   路清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来了,感觉随时都会有人从角落里面冒出来,提醒大家说:“小心。”   他们每走一步都如陷身在泥沼之中,血水黏腻得像是有人抓住脚底板不放。   祁然一直走在路清安的前面,他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在玄翎宫见着一个活人。   他们往李宛儿的住处走去,穿过前庭,发现装有伯奇的铁笼子被放置在正殿前的广场中央。   伯奇身上被铁链捆了个结实,双眼紧闭,双脚悬空被吊在铁笼中,生死未卜,摆明了有人以他为饵,等着路清安等人的到来。   事情变得越发诡异。   五人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血地中泛起阵阵涟漪,爆出喷泉一般,涌起一道一道七八尺高的血水柱。   水柱不断翻涌,逐渐显露出头、躯干、四肢的模样,竟形成了一个一个的液体血人。   他们没有五官,像是制作拙劣的布偶,却能明确地感受到路清安几人的所在之处。   血人如雨后春笋,数量众多,很快便将众人团团围住。   食神愁眉蹙额,他的绝技是用蛊,更擅长对付的对手是真正的人。对于这些非人的怪物时,不占优势。   食神不动声色地往祁然身边凑了凑,小声抱怨着:“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祁然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应,他将路清安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松开她的手,“呆在这里,不要逞强。”   想了想,接着道:“我很好,不需要伯奇食梦,如果开战后不对,你就先走。”   路清安摇摇头:“我才不是那种人。这才哪到哪啊,我得陪着你把你想报的仇都报完。看这架势,定是归元剑宗勾结魔修,在这处设阵,守株待兔呢。”   顾勉之很是不满,嫌弃地环视周围的泥泞,感觉无处下脚,恨不得把两只脚扛到肩膀上,“归元剑宗好歹也是千年宗门,为什么要选这么脏的打法?他们祖师爷若是知道,后世徒孙如此不成器,棺材板只怕都压不住了。”   比肩则冷笑一声:“装神弄鬼。”说罢,抡圆大斧头往那些血人身上砍去,出手又快又狠,带起一阵凌厉的疾风。   比肩的大斧头挥砍在一个血人腰腹,附着化神中期的灵力,轻而易举地将血人齐腰砍成两段。   然而,下一瞬间,等斧头刚一离开,血水又重合在一起,重新凝结得完好如初。   血人双脚生于血地之中,开阔的殿前广场皆被污血覆盖,成为了血人的狩猎场。   他们动作十分敏捷,如在水中滑行,手中竟然以血水凝成锋利的长剑。   长剑如织,密如急雨,朝路清安等人猛攻过来。   路清安看得清晰,看似蜂拥而至的血人,实际上每一步都保持着相同的步调,组成一个精妙的剑阵,将他们五人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第56章 妖兽夔牛   血刃四尺长, 两存宽,薄弱蝉翼,层层叠叠在一起,如细密交叠的网。   上天无路, 入地无门。   祁然剑风快如急电, 剑气交叠,形成密不透风的剑障。   “轰”   剑刃撞击的灵力引发灵力波动, 形成猛烈的撞击。   灵力如波浪般向四周荡开, 摧枯拉朽一般, 将血人尽数斩于剑下。   然而, 在祁然再次汇聚其灵力前,又一波血人重新自血地中凝结。   这比韭菜还难割,一茬又一茬。   祁然将路清安护在身后,拼尽全身灵力,使出一道又一道的剑障。   可祁然毕竟是杀手,不是剑修, 没有本命剑的加成,攻击时需要消耗比剑修更多的灵力。   他更擅长的是隐藏伏击, 一击必胜, 而不是使用霸道的灵力强硬地进行剑术攻击。   看着祁然坚毅挺拔的背影,路清安恍然察觉,不知什么时候起, 把她护在身后, 竟然成了祁然遇到危险时习惯动作。   甜蜜的心安填满路清安的心脏。   难道这就是“保护”?   看来,祁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攻略了啊。   路清安凡尔赛地想:可她也没做什么啊, 为什么她的任务不是攻略男主呢……这样可就简单多了……   不远处, 比肩的大斧头舞得虎虎生风, 似一个巨大的螺旋桨,把她和顾勉之护在其中,身周一丈之内的血人都被搅碎,血水四溅。   重新凝结而成的血人,又朝围攻而去,周而往复。   一只血人从食神的脚下冒出来,巨大的力道将他掀飞几丈,还未落地,血刃便迎面而来,快如闪电已至面门。   食神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祭出守护法器“金钟罩”,金色流光乍现,如金钟罩住他全身,堪堪抵过一击。价值连城的法器也随之化为齑粉。   “这些血人是什么鬼?我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肉。”食神连声咒骂。   可不是么,整个土地都堆积了厚厚的血液,血人可以从任何地方冒出来,这里就是他们的狩猎场。   “小爷不奉陪了。”食神说罢,挥动手中长剑,以剑面狠狠抽向袭击他的血人,借力反向朝空中跃去。   食神这是要逃走。   路清安并不作它想,她没有立场来指着食神。大难临头,连夫妻都会各自飞,何况是陌生人。   想想也是,食神毕竟是杀手,与她交情也不深。眼下情势危急,生死难料,总不会有人为了几块点心就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吧。   路清安正寻思着,是否需要让其他人也先撤离。   但见血人朝天空掷出百十把血刃,利剑如雨,径直朝食神飞去。   玄翎宫恢弘的建筑风格,殿前广场自然是十分开阔,并无可供隐藏的建筑或树木,想必布阵之人已经把一切的算好了。   食神已经没有第二个金钟罩了,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如一只被围猎的鸟,恐惧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   一声低哑地惊呼卡在食神的喉咙里,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他全身发生发冷,闭上眼睛,死亡的气息让身体里血液都冷成了冰。   火光电石之间,食神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将他往下一拽,生生改变了他飞跃的路径,把他从天空中给扯了下来。   食神重重地摔在血水之中,满身污血地从惊惶之中惊醒,低头看去,是路清安的符文绳。   他万分惊讶地朝路清安看过去,自己要先一步逃走,她竟然还救了自己。   路清安朝食神回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食神为自己逃跑地行为羞愧地红了脸。   路清安将灵力引流向识海中沉睡的《山海经》,元婴期的灵力与金丹期天壤之别,之前涓涓细流,此刻却奔腾的江河,汹涌而至。   路清安在心中默念:来一个和武罗一般武力高强的妖兽吧!   《山海经》似是听见了她心中的期待,倏然亮起,幽兰光芒暴涨。   虚空中燃起熊熊烈焰,跃出一只青苍色的猛兽。   “轰隆”   猛兽仰天嘶吼,声音似阵阵震耳欲聋的雷鸣,黑暗的空间被照得如同白昼,地狱般诡异的场景尽收眼底,随后瞬间归于黑暗。   路清安看得清楚,这猛兽只有一只蹄子,却很怪异地稳稳站在地上。头上没有角,只有系统标注的“夔牛”二字。   万里无云的黑色天幕中,突然乌云滚滚,狂风大作。   “轰隆隆”这回响起真正的雷鸣之声。   豆大的雨点滴落在路清安的脸上,她抬起头,大雨倾盆而至。   原本没及小腿处的血水,片刻后涨至膝盖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上涨。四周生出的血人越来越多,从几十个一下增到数百个。   乍一眼望去,像从地狱来的军队。   食神吓得哇哇大叫:“完蛋了,完蛋了,路姑娘,你这招得什么妖兽啊,不是在帮倒忙吗?”   顾勉之的眸色也更加深了,从储物袋中拿出护身法宝,对比肩说:“丫头,这一仗估计难得打,等下你跟紧我。”   比肩见他准备带自己跑路,不屑地冷哼一声,嘲了一句“胆小鬼”。   顾勉之也不在意,传音给其他三人:“等老夫的‘十二品莲台’起,你们就一齐上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食神欣喜得热泪盈眶,“十二品莲台”乃是封神时期诞生的防御法宝,听说能抵抗进阶大乘期的九道天雷,早已失传。医仙果然是医仙啊,没想到居然在他手上。   这下可得救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巨大的闷响,天摇地动,强烈的大风将血水卷起巨浪,玄翎宫正殿剧烈地摇晃,如一只小舟在风浪中摇摇欲坠。   食神一个没站稳,又扑倒在血浪中,呛了满嘴的污血。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站起身来,浓烈的腥臭味差点把他给送走了,手脚并用朝顾勉之奔过去,寻求医仙的庇佑。   你们这些人都靠不住,还是医仙靠谱!   路清安大骇,她不会游泳,最不擅长呆在水中搏斗,直接被巨浪掀翻了。   在她即将跌落入血水中的那一刻,被一只坚强有力的胳膊给捞了起来。   好险!   祁然霸道的气息将一瞬间路清安包裹,让她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下来。   路清安紧紧抱住祁然的胳膊,如同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听得不远处传来顾勉之的喊声“快到这里来。”   顾勉之不知何时变出一朵如小船般大小的莲花,莲花周身浮动着轻盈柔和的灵气,将污血和暴雨凭空隔开,在风暴中岿然不动,轻轻飘荡。   众人好不容易爬上莲花,皆是满身血污,衣衫尽湿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唯有顾勉之还是洁净白衣,宛若谪仙,身上尽然一点没湿。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二品莲台”啊!   食神吐出几口污血,扶着巨大的花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医仙大人,还好有你。”   路清安从祁然怀里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居然是那只硕大的夔牛正在用它仅有的一只蹄子,原地疯狂跳跃。   翻涌的血浪越发猛烈,铺天盖地如同海啸一般,将大地变成了暴风雨中的海洋。   水中的血人本就是由血水凝结而成,此刻在狂风骤雨中,竟然也被血浪席卷入水中,化为浪涛中的水花,消失不见。   紧接着,又有新的血人产生,很快又消散在风浪之中。   即生即灭。   但这些生死变故都和莲台内的人毫无关系了。   路清安一时也惊呆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食神目瞪口呆,道:“嫂子,你的妖兽真厉害!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路清安干笑两声:“呵呵,一般一般。”   忽然,天际灵光乍现,自正殿屋顶飞出数道飘逸的身影。   众人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千万把光剑便带着真正毁天灭地般磅礴的杀意,刺破浓郁黑暗,穿过瓢泼大雨,飞袭至他们头顶上空。   下一瞬,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冲击了路清安的耳膜,她被祁然又一次揽入怀中。   十二品莲台剧烈地震动,藕荷色的灵光骤然喷薄而出,照亮整个天地,众人眼睛刺痛,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敢闭上眼睛。   路清安从祁然胸口把头抬起来,见祁然侧身而立,如霜似雪的面容比平日更加冷上三分,深邃的眼底凝聚骇人的血色,冷漠的薄唇紧抿,强大的杀意自他周身蔓延开去。   祁然的样子让路清安十分陌生,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疯魔,让路清安头皮发麻。   路清安竟生出些畏惧,“祁然……”她轻轻唤他的名字。   祁然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祁然并没有回应她,眼神淬血,盯着不远处那群黑衣人。   血浪还在翻涌,可黑衣人却能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之上。   可见这群人修为十分了得。   他们均穿着玄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面容。   “柳宗主,没想到在见着你。”顾勉之抚了抚衣袖,闲适地和为首黑衣人说,那语气仿佛在和多年老友谈天喝茶。   黑衣人沉默片刻,冷声道:“顾医仙,你不该在这。”   食神吓得腿都软了,小声问:“医仙大人,您这‘十二品莲台’结实能不能抗得住归元剑宗宗主的攻击啊?柳宗主可是玄门仅有的几个大乘期修为!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啊?”   顾勉之笑了笑,如朗月清风,“顾某云游四海,偶尔路过。”   祁然沉默地看着他们,嘴角微微勾起狠戾而冰冷的弧度。   真好,他追寻一路,总是慢了一步,仇人皆死于他人之手,这次终于碰见个活的了。   作者有话说:   。。,, 第57章 疯狂复仇   归元剑宗宗主柳君闻居高临下, 看着风浪中岿然不动的“十二品莲台”,平日里仙风道骨、温恭直谅的神情变得逐渐狠厉,他转头看向在一切风暴的罪魁祸首“夔牛”,手指微抬, 指尖迸发出一道灵光。   那是一道看似无形却有形的剑意。   柳君闻大乘期的修为, 已人剑合一,此剑乃是他的本命剑“乾坤剑”。   柳君闻连挥数次, 九道剑意转瞬间, 劈向夔牛。   灵光爆开, 血水被激起滔天巨浪, 将夔牛淹没了。   食神叹道:“嫂子,你的牛要完蛋了!”   路清安早就听得食神叽里呱啦叫个不停,现在还在唱衰,加之夔牛此刻处境难料,她心中十分气恼,厉声道:“闭嘴。”   本来“嫂子”这个称呼就带了几分戏谑, 食神一贯乱说习惯了,也不知道路清安恼的是这个称呼, 还是因为夔牛生死难料。   好汉不吃眼前亏, 食神立刻闭了嘴。   祁然的目光凉凉地扫过他们两人,眸色越发凌冽,整个人戾气更重了。   祁然也不满食神胡乱喊那个称呼, 听得路清安的制止, 他此刻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不快,她这么想和他撇清关系么?   只是祁然本身煞气四溢, 其他人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血浪散去, 夔牛依旧在原地, 身上出现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在场所有人的震惊了,纷纷看向路清安。   食神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嫂……路姑娘,你的结契灵兽太厉害了吧。即使是化神期的修士,只怕也难得抗住柳宗主这次的攻击,会身死道消,变成肉泥吧。你的牛居然还活着!”   路清安纠正道:“它不叫牛,它是‘夔牛’。”   顾勉之正色道:“传闻,上古时期,‘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难道这就是那只神兽‘夔牛’?”   路清安点点头。   所有的人眸光中都显露出万分震惊的神色,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神兽,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之中。   “宗主……”黑衣人望向柳君闻。   柳君闻面色愈发沉郁,“十二品莲台”能抗住他“万剑归宗”的剑雨,想必一时间攻不破,而这上古神兽夔牛居然也能在“九阳玄剑”下活了下来,想来也是不好对付。   有夔牛的存在,那么“幽冥血阵”就无法发挥作用。   既然夔牛能被伤,那先灭了了它。   “先杀夔牛。”柳君闻吩咐道。   黑衣人结阵向夔牛攻去,柳君闻也紧随其后。   夔牛怒极,发出震天的嘶鸣,如天雷滚滚,风雨越发猛烈。   路清安感觉天似乎被捅破了,雨如泼水般往下倒,视线中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夔牛那边的战况。   食神脸皱得像苦瓜一样,道:“现在怎么办?如果夔牛死了,那些可怕的血人会不会再次出现?”   没有人能回答他。   食神又转向顾勉之,问:“医仙大人,您的‘十二品莲台’真的不会破吗?如果夔牛死了,柳君闻马上就会来杀我们了。我的天,那可是柳君闻啊,天狩阁任务名单上有人悬赏九千万金取他的人头,挂了好多年了,都没人接的啊。我只是一个弱小、无助、可怜的小杀手,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与归元剑宗为敌的地步。难道我今天就要殒命于此吗?”   路清安听得食神东拉西扯、颠三倒四的话,感觉脑仁都是疼的,“求你别念了,食神,你不应该杀手,不去做佛修真是太浪费了。”   食神道:“我才不要出家。出家不能吃肉了,你要知道八仙楼的蒸笼螃蟹,聚仙阁的凤尾鱼翅,仙客来的雪莲炖乳鸽……那是最好吃的……”   食神太过慌张,嘴巴一开张就合不上了,居然开始了报菜名。   “吵死了!”比肩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抡起大斧头朝食神劈了过去。   与此同时,顾勉之挥手刺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没入食神的喉咙。   食神一张一合的嘴瞬间没了声音,被顾勉之点了哑穴。   世界只剩下大如雷鸣的雨声,居然显得异常安静。   顾勉之安慰食神道:“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出这‘十二品莲台’,就算是天雷来了都不会有事。但是,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从莲台上踹下去。”   食神立马瞪圆了眼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老实地坐到一边。   所有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在众人眼底闪过。   等大家回头,才发现祁然不见了。   路清安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刚刚那道黑影是祁然!   他疯了吗?他肯定是疯了啊!   外面是归元剑宗的柳君闻,大乘期修为,天下剑修第一!   修为的境界是无法跨越的鸿沟,祁然跟柳君闻差了化神到大乘的鸿沟。   光是柳君闻就能把祁然劈成齑粉,何况他身边还有十几个至少化神后期的剑修长老。   路清安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祁然怎么能仗着自己是男主,这么为所欲为。   这一仗,简直是必死无疑,怎么想都没有任何胜算。   路清安觉得这本书应该就到此为止,打不赢,男主卒。   暴雨还在继续疯狂地下着,路清安的心脏应和着雨声,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她的大脑没法思考了,祁然梦境中的画面一股脑冲进她的识海,那些一直纠缠着祁然的血海深仇,一帧一帧,分外清晰。   路清安很清楚,祁然看到柳君闻时,急切想要复仇的感受。   但祁然蛰伏数年,肯定不是冲动无脑冲上去送死之人。   祁然肯定有办法!   我得帮他!   路清安思及此处,也冲出“十二品莲台”,消失在雨幕中。   食神说不出话来,脸上狰狞的五官和手舞足蹈的四肢,无不表达着他此刻的想法:他们两个疯了!   比肩英气的眉目拧成一团,刚要起身,被顾勉之拽住一角衣袖。   “丫头,你不能去。”顾勉之难得面色凝重,“虽然祁……七杀是我旧识,我也希望他得偿所愿,但是你就算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送死。”   比肩的大斧头轻巧地贴着身侧划了一圈,然后整个人如一条小鱼跃入瓢泼暴雨中。   “我要救的人不是他。”话音透过轰隆的雨声,模糊地传来。   顾勉之望着手中残破的半截衣角,怔楞出神,面上神情难辨。   末了,他唇边扬起一抹潇洒的笑意,又变回了那个清逸出尘的医仙。   食神看着满脸良善、表情温和的顾勉之,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不!不!救命!救命!救命!   食神无法发生,只能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他紧紧抓住莲花的花瓣。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他很快被顾勉之一把揪了起来,抛出一道绵长的弧线,消失在雨中。   路清安展开骨扇,瓮声念咒,扇面的金字符文飞出,像密密连成一页长长的画卷,一字一字浮在翻涌的水浪表面,星罗棋布地排满整个水面。   她脚尖点在符文上,勉力维持自己站立的姿势。   雨水太大,路清安目之所及,不过眼前三四尺的距离,只能隐约地看见远处夔牛所在之处有剑光闪动。   路清安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支起守护结界隔开雨幕。   修为越高的高手对于他人的灵力使用越是敏感。柳君闻有大乘期的修为,只怕开了守护结界以后,路清安还未靠近,就已经被他完全掌握的行踪。   因此,这种恶劣的天气,对于祁然这种擅长潜伏暗杀的杀手来说,是极为有利的。他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潜伏,然后一击必胜。   路清安要做的是为他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   路清安尝试召唤《山海经》异兽,灌注灵力至识海中的经书,蓝光暴涨,却怎么也不见幽兰火焰的出现。   不能再次召唤,说明夔牛还活着。   一根针在什么情况下最难找?就是当它出现在针线盒中,藏在一堆针里的时候。   怎样才能让祁然更加隐蔽,那必然是当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攻击之人的时候。   路清安掐指细细算着血阵的每一个阵点,然后用尽全身灵力,在虚空中一抹,凭空出现一个血色符文组成的法阵。   她复盘了整个“幽冥血阵”!   路清安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瓜子,撒在法阵上,后又拿出一大把圣阶灵石,不要钱似地堆在阵心,就像在十方杀境中所做的那样。   须臾之后,灵石消融,偌大的血海中,出现了数十道灵力凝结而成的虚影。   随即,一道剑光穿过雨幕朝路清安射过来,击中了她预先布置好的防御结界。   路清安像是一个执棋之人,不停地踩着金字符文,变幻着自己的位置,同时,在血色符文中投下新的瓜子。   路清安心中燃起一丝丝吃货的心疼,真浪费。   血浪之中,夔牛与剑修们缠斗着,它巨大的蛮力和坚硬的体魄让他们异常吃力。   “宗主,您看脚下。”   柳君闻低头看向水面,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零星、细小的金字符文,同时,他敏锐地感知到四周微弱的灵力波动,似有为数不少的人在暗中潜伏。   难道是那群人召的救兵吗?   柳君闻在十方杀境里已经见识过那个小丫头对付守阵傀儡的手段,这也有可能只是她的障眼法。   他们这些人除了顾勉之,其他人最高只有化神期的修为。但顾勉之毕竟只是一个医修,就算他修为再高,也没有多少攻击力。他们只能龟缩在“十二品莲台”里。   就算他们敢出来,杀死他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只要“十二品莲台”一破,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死路一条。   突然,柳君闻感受到那些灵力波动在快速移动,变幻着方位,不远处也出现了数道模糊的身影。   柳君闻向四周挥出数十道飞剑。   飞剑径直穿过虚影,障眼法。   柳君闻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虚虚实实的幻影中,几个黑影骤然动了。 第58章 往事真相   其中一名黑衣人觉得身后有道疾风夹杂在狂风中, 刚要转身,只觉得脖颈处一凉,头颅轻飘飘的,好似失去了支撑。   猛然回首, 发现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对, 身体在原地没动,那动的是什么?   黑衣人这才意识到, 自己身首异处。他张张嘴, 无法发出声音, 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柳君闻将乾坤剑刺入夔牛的咽喉, 夔牛抽搐几下,终于失去生气倒入血水中。   此刻,这里漫天的血水已经涨到深不可测了,夔牛庞大的身躯激起滔天的浪涛,劈头盖脸地砸向柳君闻等人。   柳君闻使出一招“雷霆万钧”,将数丈高的血浪从中劈开。   忽然, 柳君闻感觉身侧有异,回身猛然击出几道剑气。   灵光爆炸。袭击之人回以与他相同的剑击。   来者不是别人, 竟然是随他一同前来的归元剑宗八位长老, 而且少了一位。   “你们!?”柳君闻不可置信地说。   八位长老神色木然,没人作答,只是挥剑朝柳君闻猛攻。   柳君闻敏锐地察觉出其中异样。   他们似乎被人操控了。   每位长老均是化神后期的修为, 同时发难, 柳君闻一时也有些吃力。   柳君闻不想对长老们下杀手,毕竟以后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便只用了八成修为。   但是这几人却组成归元剑宗的九宫八卦阵, 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 势要取他的性命。   片刻后,柳君闻身上多了数道血痕。   一道剑气擦过他的脸颊,柳君闻用食指抹了抹那道浅浅的伤口,心中气急,手上的剑招越使越快。   那群宵小之辈,不知用得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若是被他抓住,要将他们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夔牛已死,暴雨渐渐变小。   周遭的一切变得逐渐清晰。   柳君闻急欲去对付“十二品莲台”中的路清安等人,便不再对众位长老手下留情。   战斗愈发激烈。   柳君闻狠狠一剑,击退了八位长老。   纵横的剑气中,有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忽然而至,一柄长剑悄然而至,凌然没入朝柳君闻的胸口。   柳君闻双目血红,对上祁然同样满是血丝的眼睛,在那双漆黑瞳孔中,看到自己震惊的面容。   柳君闻紧紧抓住祁然的长剑,满手是血。   “你是祁家什么人?”柳君闻面色铁青。   祁然的剑无法刺破祁然大乘期的护体金身,长剑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祁然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舅舅,你不记得我了么?”   “你?你是祁然?”柳君闻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确实应该死了。应该死在祁家那场浩劫之中。然而我却活了下来,因娘亲在她的本命剑上施加了换命的法术,她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所以我活下来了。”   柳君闻万分震惊,如遭雷击。   祁夫人柳君语是柳君闻的孪生姐姐,自幼一起长大,十分亲厚。   自从姐姐嫁入祁家,柳君闻每年都去看她,自从小外甥出生,全家人都开心至极。归元剑宗的老宗主特意将珍藏了多年的青炎玄钢,为小外甥打造了一柄绝世神剑太阿剑。百日宴上,柳君闻见到那个软软糯糯的家伙,那么柔弱,那么可爱。   后来,柳君闻每年都去看他,给他带些奇珍异宝的小玩意。小团子也慢慢长大,会乖巧地喊他“舅舅”。那孩子天生剑骨,剑道神童,玄门皆道他是下一个剑圣。五岁便让太阿剑认了主,成为本命剑。十二岁便已是元婴后期。   然而,这一切停滞在那场浩劫中。   后来,柳君闻翻遍了祁家的每一具尸骸,都没有找到祁然的尸首,只找到半片满是血污的残破衣袖。没人能逃出所有玄门编织的天罗地网,柳君闻认为祁然已经死了。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好好地安葬了他们,他曾经的家人。   或许是留给自己的一点安慰。   这些年,柳君闻一直在回想自己当时的所做作为,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柳君闻一直这么说服自己。   没想到,在多年以后,居然能再次见到祁然。   胸口的痛楚将柳君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面上的表情由震惊变成悔恨,继而,又变得阴沉。   那是祁家自己选择的命运,是他们自己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就算没有他柳君闻,玄门所有的门派、宗族都来了,祁家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他现在已经是归元剑宗的宗主了,是玄门仅有几个大乘期大能之一,他不能放弃这一些。   而,祁然,既然多年前,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无妨!   柳君闻眸光骤然变得杀意滔天,大乘期的修为灌注入乾坤剑中,刺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刹那间,柳君闻眼前一片漆黑,被拉入无尽黑暗之中,使他目不能视。   有人布了结界。   柳君闻第一时间想到了顾勉之,或许是他使用了什么法宝。   柳君闻释放神识来感知周围,一时间纷乱芜杂的灵力,虚虚实实地铺了满天满地。   但柳君闻还是敏锐地感知到祁然已经不在原处了。   身后一道猛烈攻击袭来,霸道带风,像是斧头或者刀,不是祁然。   柳君闻一道剑意刺去,那人一声闷哼倒地。   又是一道身影急速靠近。   柳君闻又是一剑刺去,然而这次,他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只是刹那间的迟疑,他心口一凉,一样极小极薄的兵刃,沿着祁然长剑刺入的伤口,插进了他的胸口。   四周黑暗的结界消失了,柳君闻低下头,只见一柄玄色的匕首赫然插在他心口的位置自己胸前的衣服被鲜血浸湿了,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他的大乘境护体金身被破了!   柳君闻的剑意被细细密密的金字符文阻隔,卡在祁然的肩膀处。那只胳膊只差一点点就被完全砍断了,无力地垂着,却又死死死拽住柳君闻的衣袖。   祁然面上满是癫狂的笑意,眼中的杀意淬成了冰,似要再将柳君闻刺个千万刀:“舅舅,你还认识这把匕首吗?这是我娘亲的本命剑,青鸿剑。在那一战中毁了,只剩半截残剑。”   柳君闻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青鸿剑寒冷如冰,极度的疼痛随着呼吸,传遍周身的每一寸经络,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了。   柳君闻闭上眼睛,人生中所有的事情在眼前一幕幕倒放。   他看见姐姐胸口绽开大朵大朵的血花。自己分明用背叛祁家,向神圣的“十巫”换了她一条生路,但是她还是死了,死在他面前。她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自己,里面没有一丝怨恨。她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君闻……”柳君闻抱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却怎么听也听不清她最后那句话。   这一切都是宿命。这条命终是还给她的孩子了。   柳君闻目光涣散,唇角隐隐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你恨我,是应该的……天地灵气衰微,几千年来修仙之人无法修成大道,寿命只比常人多几十年,如此下去,玄门势必走向覆灭。很多大能都已经到了天命之年,人都是惧怕死亡的。‘十巫’出现了,他们说有方法让玄门得以延续……”   祁然紧锁眉头,问:“‘十巫’是什么人?”   柳君闻缓缓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他们自称是神明的使者,是在拯救修真界于水火。他们有秘法炼化妖兽妖灵,提升修为和境界。世间妖兽数量稀少,于是,他们蛊惑玄门打开异世界的大门,放妖兽入世。而那些即将羽化的大能,可以用龙族的心头血来延续生命。但是你父亲祁修远反对,他认为这样有违天道,妖兽临世会危害苍生,而且龙族是近似神明的妖族,这样做必会遭到天谴……”   柳君闻说到此处,大喘了一口气,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祁然恨得咬紧牙关,难怪世间作乱的妖兽越来越多,民不聊生。原来守护天下的玄门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祁然快速往柳君闻嘴里塞了几颗天罗。   等天罗的灵力在柳君闻嘴里融化,他才缓过来,继续说:“所以,玄门在‘十巫’的组织下,借着你的冠礼,谋划了一场灭门案。人都是想活,包括我那年迈的父亲。”   说到这里,柳君闻嘴角列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尽然逼迫我去祁家,探明了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并告知了沈慈。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你那可笑的父母自己策划的一场局,他们知道整件事势不可挡,提前送走了族中老幼,故意引所有玄门去祁家,想用祁家人的命换这些被‘十巫’蛊惑之人的性命。他们想救万民于水火,可惜,他们的计划还是落空了。除了我,祁家还有更多的人投靠了‘十巫’。阵破了,玄门世家死伤大半,但你父母也死了,还有祁家全族。螳臂当车……可笑。”   祁然浑身颤抖,紧紧握住那把乌黑的匕首,“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们‘螳臂当车’。还有你,祁然,你也一样。你以为杀了这些宗门的宗主就能改变一切吗?不会的,会有更多的人出现,人都想活得更久,变得更强。”   祁然将匕首再往前送了几分。   柳君闻闷哼一声,表情瞬间扭曲成一团,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伸手摸一摸祁然的脸,仿佛他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圆嘟嘟的小团子,“小外甥,你既然活下来,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十巫’的力量不是你能阻挡的……既然你已经活下来,这也是天命。就好好活下去吧。”   祁然咬着牙,将匕首全部送去了柳君闻的心脏,“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将与祁家浩劫有关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的杀掉。包括你。”   柳君闻费力地扬起最后一个笑容。   他说:“京城,薛长安。”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祁然看着死去的柳君闻,嘴角一点一点的裂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在笑,有似在哭。   他身子一晃,差点从漂浮在水面上的金字符文上摔了下去。   逐渐变小的雨水洗刷着他身上血。   比肩颤颤巍巍地用斧头支撑起自己小小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柳君闻身边,高高扬起大斧头,砍下了那位当世第一剑修的头颅。   比肩看着祁然垂着的半边胳膊,“你不去看看清安姐姐吗?如果不是她,你此刻应该被劈成两半了。”   祁然如梦初醒,发疯似的狂奔。   如果不是,路清安洒下那么金字符文和多障眼傀儡,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柳君闻。   如果不是,路清安布下的黑暗结界,他根本没有机会刺出那致命的一剑。   如果不是,路清安的金字符文帮他抗下致命一击,他此刻应该早已殒命。   但是,她只有元婴期的修为,是怎么抗下大乘期的全力剑击?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第59章 确定心意   祁然在十二品莲台里看到了路清安。   她的脸比纸还要白, 紧闭着双眼,青薄色的衣裙被污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湿发搭在额间,像一个破旧人偶, 躺在顾勉之怀里。   顾勉之都顾不上施展结界, 让白净的长袍都染上了血污,说明情况十分危急。   祁然一把将顾勉之推到一边, 把路清安抱在怀中, 颤抖地摸向她的脉搏。   还活着!   祁然这才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他从来不信神, 却第一次有冲动感谢万千神佛。   幸好她没有死!   怀中的人冷得像块冰, 没有半点温度,苍白的皮肤显示出清晰的青色血管,衣服被污血和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   祁然极轻极浅地发出一声叹息,怕吹走了她。   他整个身子都在不自觉地发颤,梦中路清安化身为祁夫人侍女凌音死在他怀中的场景, 充斥了整个识海。   她说着“祁然,我好疼啊……”, 然后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而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 徒劳地摇晃着那具弱小的身体。   她最怕疼了,一点点小伤口都大惊小怪,却在他的梦境里, 为了救他死过四次。   祁然没法思考, 任由自己的身体做出行动,将路清安紧紧抱入怀中, 就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体内。   祁然自从祁家那场浩劫以后, 即使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 蹚过尸山血海,却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害怕”,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厌恶过“死亡”。   女孩总是耍着小心思,有意无意地撩拨,祁然一直心中了然。   自己是在意她的,只是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他已经体会过一次失去所有亲人的感觉,太痛了,不敢再经历第二次。而且,他要走的这条路太艰险了,他没有资格把其他人拉进来。   如今的情形,再一次明确的证明,这条复仇的不归路,本就只能他一个人去走。   至于路清安,他希望她永远那般灵动,笑起来眼眸弯似月牙,一生平安喜乐。   他只需要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只需要这样看着,他就会觉得这万恶的人间,也可有留恋之处。   “你不能死。”祁然喃喃自语,把路清安抱得更紧了。   “咳咳咳”   怀中的女孩发出轻微的咳嗽。   祁然猛然惊醒,缓过神来。   路清安像被人抓包似的,尴尬地摸摸鼻子,“你为什么把我抱得这么紧呀?”   祁然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居然没事!   刚刚的情不自禁让祁然有些羞恼,耳根红透了,他愤然看向一旁假装看风景的顾勉之。   顾勉之一脸无辜道:“你一来就推开我,抱住她,我根本没机会说话。老夫活了一百多岁,实在是没干过打断别人亲热这种事。”   祁然越听越气,恨不得堵上顾勉之的嘴,眼睛中的杀意恨不得在顾勉之身上戳几个洞洞。   顾勉之道:“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你应该谢谢我救了你的心上人。刚刚,她拿自己的性命来替扛柳君闻的那道剑招。还好,我用了乌金甲救了她。两相抵消。你不要气了……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年轻人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别等人都凉了,再后悔。”   路清安先一刻前面还在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听到“人都凉了”几个字,咂摸出点不对的味道。谁凉了,是说我凉了吗?死老头医术高明,相貌优越,怎么偏偏长了一张惹人讨厌的嘴!   路清安刚要出言反对,顾勉之豁然站起身来,冲出了十二品莲台。   路清安朝他狂奔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比肩一身伤痕,提着柳君闻的头颅,在水面之上轻掠而来。   “哎呀,你这丫头……”顾勉之的声音遥遥传来,不甚清晰。   路清安收回视线,一把拉住祁然的手,“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祁然避而不答,默默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右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厚厚的白色狐狸毛披风,将路清安围了个严实。   路清安锲而不舍继续道:“你肯定是喜欢我,不然你为什么抱我?还抱得那么紧,我骨头都差点被你勒断了。”   祁然还是没有回答,又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装有伤药的白色小瓷瓶,一点一点地给路清安的伤口上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绝世珍宝。   “嘶……”路清安猛然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祁然立刻停下手里动作,紧张地问道。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以为你刚刚打架,把喉咙给伤了呢。”路清安的小脸在毛茸茸的狐狸毛领里,绽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像是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戳了戳祁然的喉结。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祁然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同时又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路清安在心里发出鸡叫,哇,我的天,好性感啊!我在干嘛?我居然摸一个成熟男性的喉结!   想到这里,她又贼心不死了,伸手又摸了摸。   这回,作乱的手指被祁然一把抓在手心。   祁然低头看着自己大手中,那根葱段一般洁白玉如的手指,感觉自己简直要疯了,这个家伙真是胆大妄为!   “乖一点。”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了几分诱哄。   听得路清安老脸一红,乖乖应声,“恩。”   “喂,都没有人管管我嘛……我差点死掉了。”食神吃力地从水里,手脚并用翻过莲台的花瓣,脱力般瘫倒在花心,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那几个归元剑宗的长老下得我最贵重的蛊。”食神说了半天,发现根本没人搭理他,抬头看见,对面那两人眼神都要拉丝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太过分了!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他兢兢业业一个小杀手,每天杀点人,赚点生活费,被迫卷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中,差点把小命给搭上了,当事人居然在谈恋爱,一点表示都没有,没有天理!   顾勉之带着比肩也上了莲台,一改平日温和的形象,不由分说把她按在角落,扯开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的衣服开始疗伤。   “你……”比肩被他一反常态的样子弄得一愣。   “你什么你,你伤得很重,乖乖待着,我给你简单处理伤口。”顾勉之难得霸气地说,才有点医仙的样子。   “不用,小心我”比肩还要继续说点什么,被顾勉之用力按住那处被柳君闻砍出的深可见骨的剑伤,一声闷哼一不小心从嘴里溢了出来。   “要砍我脑袋,也得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顾勉之嘴上说着,手里不停,麻利地把比肩的伤口包扎好。   比肩怔愣地看着顾勉之。   “喂,我也伤得很重啊,医仙。”食神哀嚎道。   他是作了什么孽,老天爷非要让他身受重伤,躺在这里吃狗粮。   等顾勉之给众人都处理好伤口,便见风停雨歇,血水渐渐退去,只留下遍地狼藉。   众人从十二品莲台上跳下来。   “啧啧啧,大名鼎鼎的御兽世家就这么被灭门了。”食神嗟叹道。   路清安穿着斗篷,朝伯奇的方位走了过去。   说来也神奇,路清安一身狼藉的衣服,在白狐狸毛上蹭来蹭去,披风居然一尘不染,想来应该是不是一般的披风,而是用什么神兽皮毛做的宝贝。   之前风雨飘摇,把伯奇给拍醒了,还好笼子够大,他又会飞,不然早就被淹死了。   比肩三下两下就砍开了铁笼,把折腾得半死的伯奇放了出来。   伯奇眼中无光,低声道谢,“又劳烦你们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我这个废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路清安:“你可别这么说,你哪里是废物了。眼下就有一个大忙需要你来帮。”   伯奇听罢,眸光微闪,“但说无妨,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定当竭尽全力。”   “小事,小事。我这个……”路清安看了一眼身边,这位从下莲台开始就神情难辨的男主,弯着眉眼,笑道:“我这个心上人呀,总是睡不好,噩梦缠身,请你把他那些不好的梦给吃了,不要打扰我们夜里休息啊。”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祁然耳根微红,低声斥道:“休要胡言。”   路清安一脸无辜道:“我没说什么呀。哪里胡言了,你是指得哪一句?”   祁然耳根更红了。   调戏帅哥也太有意思了吧!之前他可没这么好撩呢,硬得跟块石头一样,现在越来越有意思了。   路清安收起调戏的心思,正色道:“这些坏人灭了玄翎宫的人,不知道他们把妖兽怎么样了。”   食神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我之前踩点的时候看到过,他们把没有结契的妖兽都关在后山的地宫里。”   食神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你想啊,厉害的妖兽肯定都结契了,剩下的估计都是歪瓜裂枣。如果你想捡漏,估计难。”   路清安:“带路吧。”   作者有话说:   , 第60章 小黑梼杌   路清安没花多少工夫, 就打开了后山结界。   只有一道狭长的石阶蜿蜒向下。   顾勉之扔出一道火符,火符向前飘飘荡荡,将沿路石壁上的火台都点燃了。   祁然扶着路清安往下走,食神、伯奇跟在顾勉之和比肩身后。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眼前豁然开朗。   庞大的地下宫殿中, 整齐地排列着几百个方形铁笼,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妖兽。   路清安大略扫了一圈, 确实没有特别珍稀或者巨型的妖兽, 心中有些失望。   哎, 果然捡漏这种事, 不是她这个女配该有的气运。   比肩走到一个铁笼前面,劈开铁锁和结界。   食神:“这么多铁笼,得砍到什么时候去啊?”   路清安:“要是像归元剑宗那样,能召剑雨一下把这些铁笼全部劈掉就好了。”   食神往路清安身后指了指,“你是说这样的剑雨吗?”   路清安回身,但见千百把由剑意凝成的光剑, 形成剑雨,朝铁笼齐齐斩去。   她惊讶地眨眨眼眼睛,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归元剑宗的“万剑归宗”!   金玉撞击之声此起彼伏, 似狂风骤雨。   所有铁笼应声而开。   食神目瞪口呆:“七杀哥,你什么时候会使归元剑宗的绝招?”   路清安指着祁然手里的剑,“这不是柳君闻手里那把剑吗?”   祁然手中长剑, 长约四尺, 颜色如霜雪,剑身之上肆意流动着薄如烟尘的青白灵气和墨黑杀气, 两者相互缠绕。   这是柳君闻的本命剑, “乾坤剑”。   食神:“这把剑怎么会听你的话?”   祁然没有回答, 只是有劈一剑,让所有逃出铁笼满地乱跑的妖兽震慑在原地。   路清安猜到几分,因为祁然身上也有柳家的血脉,他的母亲是柳君闻的同胞姐姐。所以他能驱使乾坤剑。   想必缠绕在剑身上的杀气只属于祁然,跟柳君闻没什么关系。   顾勉之看着满地的妖兽,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道:“你准备把这些妖兽怎么办?不会全部都弄我那里去吧?装不下了,装不下了!”   顾勉之想起了还在他山谷中安家那群凡人,他要抗议!他是医仙,不是带娃,带宠的收容所!他这次出谷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人太多了,他不习惯!   路清安嫌弃地看了顾勉之一眼,打开“十方杀境”的结界,对着妖兽们道:“你们现在自由啦,你们可以选择离开玄翎宫,也可以选择来我这个幻境,虽然里面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建好,不过,还挺大的,够你们跑来跑去。”   路清安肩上的白泽一字不漏地向妖兽传达了路清安的话。   妖兽们呆里在原地,叽叽喳喳,窃窃私语,无一兽有动作。   奇怪的是,路清安好像能隐约听懂一点点它们的意思了。   “这女孩是骗我们的吧?”   “她肯定是骗我们进她的幻境,然后炼化我们,取我们的妖丹!”   “就是,就是,修士能有这么好心?我才不相信呢。”   “或许,她是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呢?不然,她干嘛费这么大力气找来这里,还打开笼子放了我们?”   “不行,不行,那个拿剑的男修太凶了,他那么厉害,能召出那么多把剑,跟着他们好危险啊。说不定哪天就拿剑把我们给劈了!”   “对,对,对,你看那个女孩身上,就是千年灵兽九尾狐的毛做成的披风!他们连灵狐的皮都能扒,扒我们的皮简直易如反掌。”   “……”   路清安被吵得耳朵都疼了,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   天知道她身上的披风是哪个狐狸身上的毛,祁然估计也不会知道,估计也是执行刺杀任务得到的报酬。   不对,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听懂妖兽说的话了!?   来玄翎宫之前,她的喊声好像让那个赤嚣回了头。难道,她解锁了新的技能,与妖兽之间可以直接沟通,不需要借助白泽?   路清安清清嗓子,大声对妖兽们说:“我没有恶意,只是之前在夷临城的黑市,我们救过一批妖兽,结果转头就被人给抓走了。”   她又指了指伯奇,“不信你们问他,我刚刚又把他从玄翎宫手里救出来。所以你们自己出去,也不是特别安全。当然全看你们自己了,玄翎宫现在也没人了,你们想走随时可以走。”   伯奇十分不配合地转过身去,完全没有帮腔的意思。   意外的是,这些妖兽居然真的听懂了路清安的话,它们被修士们捉怕了,一大部分选择去了“十方杀境”,极少的妖兽还是选择离开了。   忙忙乱乱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所有的妖兽都有了着落,唯独剩下一只瘸腿小兽,在幻境门口跳了四五次都没有跳进去,反而摔了一个大跟头,惹得食神哈哈大笑。   路清安白了食神一眼,抱起小兽。   它只有小猫的大小,长得也像一只猫,黑色的毛□□涸的血液凝成一块一块的,看起来分外的脏,又分外的惨,白长了一对尖牙,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   路清安对小兽说:“那你就被进幻境了,把伤治好。我们这里有玄门里医术最好的医仙,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顾勉之听得拳头都硬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兽医!”   路清安根本就不听他说什么,抱着小兽给比肩看:“比肩,你看,它长得好像还有点可爱哦。叫什么好呢,就叫‘小黑’吧。”   白泽把其余妖兽都带进幻境中安顿好,刚出幻境就看到路清安抱着小黑,轻轻揉它黑色的小脑袋,吓得白泽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白泽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小祖宗,你知道你抱得是什么吗?你就揉它脑袋。”   路清安又揉了揉小黑的脑袋,觉得不过瘾,还戳了戳它的额心,漫不经心地问:“是什么?就它这样,还能是什么上古凶兽不成。”   白泽痛心疾首:“就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传闻中,他是颛顼的儿子,人面虎身、凶狠狂暴,最是顽固难驯。肯定是它历劫落难,玄翎宫的人又有眼无珠不识它的真身。”   路清安一听,吓得差点放了手,像抱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啊,那现在怎么办?”   祁然从路清安身后走过来,握着她的两只胳膊,“无事,且养着。不听话就杀了。”   路清安怀中的上古凶兽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往路清安怀里又钻了钻。   路清安忽然觉得有了底气,再加上梼杌还没有恢复真身,就这么把它放出去,只怕也会有危险,于是下定决心先养着。   众人料理妥当,便离开了玄翎宫,走了百十里,来到一个镇子上,寻了一间客栈,准备替祁然祛除噩梦。   顾勉之只把伯奇留在房里,把其他人都给赶了出去。   食神和路清安告了别,“事情告一段落,我也得回天狩阁复命了。说好的点心……”   路清安二话不说把自己储物袋里囤积了糕点果子分了大半给他,“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珍藏,我们这不走回头路的,估计我也没机会回去买了。你要珍惜啊,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尝。”   食神嫌弃地挑眉,“瞧你这小气吧啦的劲,等去了京城,我请你下最好的馆子。那里面的……”   见食神又要开始报菜名,路清安赶紧制止他,“得了得了,你快走吧。以后有机会再去找你玩。”   食神点点头,跳窗消失了。   这些杀手,为什么都不喜欢走正门?   路清安笑着想。   她回过身,见比肩正一点一点认真擦着她的大斧头。   路清安八卦地凑到比肩身边,小声问:“比肩,你今年多大了?”   比肩头也不抬,“十六。”   路清安眼睛都亮了,比肩看起来瘦小,所以比看起来的年纪还大一点,“一般凡人小姑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人了。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什么是中意的人?”   “就是你比较看重的人。”   “我看重的刺杀对象,都被我砍死了。”   路清安:“……”   她顿了顿,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你觉得顾勉之怎么样?”   “话多。”   路清安点点头,“我也觉得他话挺多的。有点烦人。”   “嗯。”   “不是,我是问,他好像对你挺好的,你看你受伤的时候第一个冲过去看你,还帮你包扎伤口,你觉得呢?”   “不觉得。他是个大夫。”   路清安有点泄气,哎,白说半天,这就是块木头。   比肩突然抬头,定定地盯着路清安的眼睛,“我觉得你对七杀挺好的。你中意他?”   路清安耳根一下子红了,落荒而逃,“我去看看客栈里有什么好吃的,让小二送点上来……”   路清安垂头丧气地走下楼梯,连块木头小丫头都看出来了,祁然没道理看不出来啊,难道他不喜欢我?不应该啊?   还是说,他想不主动不拒绝,搞暧昧?不会啊,这也不像他啊。   哎,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要不,直接把他按在床上亲了?   还是,直接把他按在床上办了? 第61章 天劫将至   路清安在房门外徘徊了一个时辰, 面容焦急地来回踱步,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产房外等待娘子生产的丈夫。   终于,顾勉之和伯奇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路清安赶紧迎了上去,握住伯奇的手, “怎么样了?”   伯奇拍了拍路清安的手, 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说出一句话, “好好待他。”   路清安越发觉得自己那个荒唐的想法像真的了, 她干笑两声, 强忍住问“母子平安吗?”的冲动, “一定一定。”   顾勉之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道:“已经将他所有的噩梦都清除了,他很不易,不要负他。自你上次如了他的心魔以后,梦境中的场景也出现在他的噩梦中。他反反复复梦见你在他怀中死去的场景,却无能为力。这也成为他的执念之一。你半个时辰以后, 来后院,我有话对你说。”   路清安心中有些惊讶, 也有些愧疚。不过, 这老头还故弄玄虚上了,不过她还是乖巧地连连点头。   此时,她听见房中传来祁然的咳嗽。   顾勉之和伯奇立刻朝屋里撇了撇头, 示意路清安赶紧进去。   路清安在两人的注视下跑了屋内。   祁然只着了白纱单衣坐在床上, 坚实有料的肌肉若隐若现,墨黑的长发随意披散, 苍白色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薄唇紧抿着似有什么话要说, 完全没有半分平日里肃杀的样子,倒显出几分任人采撷的柔弱。   哇哦,美强惨!   即使换了个风格,也一如既往地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啊!   路清安花痴的属性又犯了,心底微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却见那美人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   路清安抬起手,在祁然面前晃了晃,问:“我手上有什么没有吗?”   祁然别开头,低声道:“没有。”   路清安又往前凑了凑,更清晰地看见祁然流畅的锁骨线条,真心长在她心巴上,秀色可餐。   路清安咽了咽口水,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祁然沉默了一阵,当路清安这样的厚脸皮都尴尬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你手上脏了。”   路清安盯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指,除了汗毛什么也没有。   她把右手到祁然面前,晃了晃,“没有啊。”   祁然被眼前的手晃花了眼,一把将它握住,捏在手心里,末了还用拇指使劲在路清安手背蹭了蹭,好似真的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没了。”   祁然冷冷道了一声,再次将头撇开,只留给路清安一个刀削般清晰、诱人的下颌线和泛着浅粉的耳根。   手背上还残留有粗粝的触感。   那是祁然常年握剑,拇指上留有厚厚的茧,摩擦在路清安细腻的手背上,竟然产生了一丝酥麻的感觉,顺着神经,直窜路清安的大脑。   路清安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背,刚刚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救命,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这么撩啊!   祁然还是病人啊,路清安,你不能这么禽.兽!   忍住,忍住!   路清安摇摇头,努力摇走脑袋中的黄色废料,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比脑子还快,“要不,我跟你讲个笑话吧。”   祁然转过脸来,神光微闪,意味不明。   路清安觉得,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子吧……   “你没事了就好好休息,顾医仙好像对我有话要说。我先走了。”说完,路清安慌忙飞似地跑了逃离现场。   祁然任由那道跳脱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半晌,拢了拢半开的衣衫,轻笑一声。   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把她拉进来,应该要同她保持距离的,但是只要别人一靠近她,他就忍不住内心的躁动,想一剑杀了那人,剁了那只手和她交握在一起的手,将她长长久久地锁在一处,日日夜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光是想到那些画面,祁然全身血液就如同沸腾的水一般,他收起嘴角冷厉的笑容,有些颓然地闭上眼睛。   祁然自嘲地想,许是,久在阴暗中行走,除了报仇,连心都变得肮脏起来。   他还真是如世人传闻的那般,暴力诡谲,令人厌恶。   路清安出了祁然的门,找了一大圈,才在厨房找到正在煎药的顾勉之。   路清安脆生生地喊:“顾医仙。”   顾勉之抬起头,奇道:“你们就聊完了?我还以为你们有很多话说。”   路清安不好意思地拨弄手指:“也没什么好聊的。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呀?”   顾勉之放下手中的砂锅盖,目光变得沉郁起来,“伯奇是神兽,吞噬了困扰了祁然的噩梦,破除了他的心魔。”   路清安疑惑道:“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这副神情?”   顾勉之道:“确实是好事,他本是化神境后期,已近大乘境。如今,心魔已破,想来他就要渡过境界瓶颈,进阶大乘境。”   路清安心中疑问更深了,“那不是更好了吗?顾医仙,你有话是说吧。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怪吓人的。”   顾勉之俊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路清安,“你怎么还不明白?当今世上,修士数以万计,大乘境者,几百年来,寥寥数人。这些宗门的掌门要么止步化神后期,要么就是在天劫中身死道消。为何?还不是因为天劫难渡。”   化神期进阶大乘境,乃是一步踏入天界,修为和功力提升了呈几何倍数增长,几近仙人。因此,要接受上天的考验,自愿承受九道天雷,重塑肉身,脱胎换骨,成为仙胎仙基,为飞升仙界做准备。   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强,大多数化神后期的大能扛到第三重天雷,就已经化为白骨、神识崩溃。神识一散,白骨变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路清安这才会过意来,震惊地捂住嘴巴,叫出声来:“你是说,祁然的天劫将至。”   顾勉之被砂锅罐的盖子烫得一哆嗦,盖子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嘘,小声点,被歹人听见了可要坏了大事。”   路清安捂紧嘴巴,“他那个身子骨行不行啊?他一直大伤小伤不断。再说,你一个医仙,怎么煎药都不会啊?”   顾勉之不屑地撇撇嘴,控诉道:“你也知道我是医仙啊,我有几十年都没有自己煎过药了!只有你们这些冤家,让我医凡人,医妖兽!”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扯远了,“别打岔。天劫有可能在明天,有可能在一个月后,也有可能是在几年后。我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他,他性子又倔,让他放弃渡劫绝无可能。这‘十二品莲台’你拿着。万一,祁然扛不过天劫,就用这法宝护住他的心脉,可救他一命。”   说罢,顾勉之将一朵小小的玉雕莲花放在路清安的手心,那朵莲花晶莹剔透,栩栩如生。路清安在玄翎宫见识过它的厉害,不敢怠慢,立刻收入储物袋中,连声道谢。   顾勉之继续道:“梼杌的伤,我也治好了。它终究是上古四大凶兽,虽然现在没有显出原形,是只人畜无害的小兽。但也是个隐患。”   路清安摸摸鼻子,“医仙你说的我也知晓,危险要扼杀在摇篮里,以免危害人间。但是话虽如此,我目前也没见它作恶,实在下不去手。先在幻境中养着吧。”   “我也该回竹屋了。”   “你就这么走了?”路清安一时情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八卦念头,“比肩怎么办?”   顾勉之闻言一愣,“君生,我已老。殊途不同归,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   说罢,他低低一叹。   路清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再开口。   顾勉之已端着药碗,走出厨房。   空气中还残留着略带苦涩的药香,有点冲鼻。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棂,落在碎了一地的瓦片上。   “啊,就这样啊。”路清安喃喃自语。   没有一句告别,顾勉之当晚就离开了。   比肩沉默地吃完晚饭,也来像路清安告别。   比肩扛着大斧头,木着一张脸,“我回天狩阁了。”   路清安对她微微一笑,“记得以后来找我玩哦,朋友。”   比肩面色难得缓和许多,愣怔了一瞬,点点头,跳上房顶,几个腾挪,消失在夜色里。   路清安有些怅然地回到祁然房间,见祁然已经睡下,他这一日都精神不大好。   她倒了一杯茶,在桌前坐下,没有点灯,对着微弱的月光,饮了一口凉茶。   看着床上闭目沉睡的祁然,把玩着手里的“十二品莲台”。   殊途不同归吗?   好像确实是。穿越以来,她一直被事件推着走,祁然一直在身边默默陪着她,上天下水,大多数在一旁沉默得像块背景板,但是一旦出现危险,总是第一时间保护她,还由着她的性子,出手帮她救这个,打那个。他可能觉得路清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闯梦境、历生死、破心魔。但路清安自己清楚,她做这些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能结善缘,能苟命。   但这一次,路清安是真的发自内心,想帮助祁然,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死去;想帮助他渡过天劫,进阶大乘境,这样他复仇的时候,就能多一分胜算。   至于路清安自己,她充分相信“十二品莲台”的力量。应该也不是特别危险吧,只要像上次在玄翎宫那样,把莲台打开,它自带的结界就能阻挡天劫……   “你还要看多久?”祁然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面骤然响起,像平地惊雷,吓得路清安原地一跳。 第62章 东海沙滩   路清安尴尬地转身, 朝祁然僵硬地招招手,“嗨……”   她很难解释,三更半夜,她不去自己房间睡觉, 而是出现在成年男性的房间里面。   于是, 她决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还没睡啊。那我先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祁然坐起身来, 朝一旁的烛台摆了摆手, 烛灯被点燃, 房间登时被照亮, “站住。”   路清安加快脚步向门口走去,想逃离房间。   一片金叶子如暗器急飞而来,定在她脚尖一寸远的地方。   路清安:“!”   祁然寒凉的目光中映着跳跃的烛火,似乎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低沉的男音像初夏缀了碎冰的甜酒,带了令人沉醉的蛊,“过来。”   路清安因暗器而引发的愤怒心情, 瞬间被平复了,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想些什么, 两只脚居然不听使唤, 乖乖走到床边。   “坐下。”祁然道。   路清安立刻清醒了,瞪大双眼,“?”   “坐下。”祁然又重复了一遍。   路清安装模作样地扭捏了一下, 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 “你想……?”   哇喔,这是我想的那种吗?   祁然垂着眼帘, 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路清安舔舔嘴唇, 答非所问, “比肩和顾医仙都走了。”   祁然忽然抬起鸦羽一般的长睫,“你为什么没走?”   长睫在他脸上投下两道阴影,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眼神,高挺的鼻梁,开合的薄唇,看得路清安心潮汹涌。   怪不得有些男人被形容成行走的春.药,路清安以前还嗤之以鼻,原来怪她太年轻,没有见过世面啊!   眼前这位,光是看着就让人上火啊!   路清安被蛊惑,向前倾了倾身,让自己离得更近了些。   这种时候坐怀不乱,不是她的花痴作风啊。   祁然温热的气息落在路清安脸上,让她四肢发麻,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路清安向来只敢打嘴炮,真到要付诸行动的时候,难免有点怂。   但,夜半三更,烛光摇曳,轻纱幔帐,美人在塌,衣衫半开。   此情此景,再不上,她路清安,就是不行!   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路清安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对那么多偶像剧、甜文、PO文烂熟于心,没吃过吃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路清安把心一横,嘟着嘴巴贴了上去。   那颜色浅淡的两片薄唇,离她越来越近,有致命的诱惑力的苹果,让她脑子轰地充血无法思考了,只想上去品尝一下它的味道。   眉心猝不及防地一凉,就在还剩两三寸距离的时候,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鼻息缠绕,四目相对。   好遗憾啊……路清安情不自禁地想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祁然墨色的眸子如千年深潭,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让路清安沸腾热血瞬间凉了下来。   救命,我在干什么啊……   这是索吻被拒了啊……   路清安的脸爆红,太尴尬了,太尴尬了,脚趾头都要抠出一座长城来了。   她腾得从床上蹦起来,猫一样蹿了出去,在房门口,停下来,抱着必死的心,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祁然,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在祁然准备起手再扔金叶子的瞬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烛光跳动两下,被从窗户钻进夜风吹灭了,房间又恢复了黑暗,暧昧的气氛散得干干净净。   祁然坐在黑暗中,望着烛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又似轻轻的一声叹息。   接下来几天,路清安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马车里,看到祁然,跟空气一般。   不就是冷脸吗?谁还不会。   路清安堵着一口气。   是她命令般要求去东海,送龙人一族回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和祁然说过一句话。   祁然买了一辆马车,亲自驾车,两人一路沉默不语。   同时,越靠近东海,她越忍不住高兴起来。   终于要到海边了,阳光,沙滩!   自从穿越以来就一直打打杀杀,她这回一定要在海边好好休息一下!尽职尽责的女配打工人要度假!   然而,越靠近海边,路清安越觉得不对劲。   随着距离的缩短,温度越降越低。   “还往前走吗?”祁然在马车外问。   路清安哼了一声,窗帘撩起,那件狐狸毛斗篷被丢了进来。   路清安皱皱鼻子,将斗篷裹紧。   想贿.赂我,让我原谅!绝不!   等马车终于停下,路清安从车上走下来,所有美好的幻想在瞬间化为泡影!   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触手可及,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黑色的碎石取代了细软的沙滩,其间布满了不计其数的巨大冰块。海浪汹涌狂啸,浪声如雷。整个场景,如置身在末日的世界尽头。   简直了,说好的度假呢,说好的阳光沙滩了。   东海怎么会在夏季变成极地呢?   路清安从十方杀境中放出龙人一族。   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医治和疗养,早已不用待在碗里。   一群龙人站在地上,冻得直打哆嗦。他们适宜生活在温热潮湿的环境中,无法待在这种极寒天气。   路清安问龙族皇女:“以前东海出现过这种景象吗?”   皇女凝视着怒号的大海,既震惊,又愤怒,“从未。”   龙群里叽叽喳喳地议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或许是‘崆峒印’显灵了?”   “我活了快一千年,从来没听过‘崆峒印’显示神迹。”   “会不会是……是海神的诅咒,惩罚我们擅自离开东海。”   “别瞎说,我们又不是自愿离开的。即使要惩罚,也应该惩罚迫害我们龙族的恶人。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   ……   皇女赤着脚走进冰冷的海水中,双脚即刻变成布满龙鳞的真龙尾巴。   龙尾足有三四丈长,“轰”的一声,甩进奔涌的浪潮里。   磅礴的大海竟然瞬间被一分为二,露出通向海底的陆地,像是被切成两半。   “哇!”路清安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不愧是东海皇族啊。   她话音还未落,被分开的海水就垮了下来。   “轰隆轰隆……”   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剧烈声响,大海又恢复如初。   所有的龙人们也惊呆了。   东海皇族拥有感知和操控东海的神力,而如今,大海竟然不再听从皇女的号令。   中间必有什么异常。   路清安也感到惊讶万分,她感受不到丝毫异样灵力或者妖气。   她想了想,又拿出罗盘,雕刻着龙头的指针缓缓地转了一圈,稳稳地指出了方位。   正东方。   路清安凝视着指针指向的方位,不禁担忧地心跳加速起来。 第63章 海上巨兽   黑黝黝的天和海连成一线, 远处浓雾之中,隐约矗立一座座庞然大物,如太行、王屋一般巍峨高耸的海上高山。巨浪、巨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路清安不禁有些发怵。   不对, 那些山好像在不断升高, 又似乎在向着海岸线缓缓移动。   “那些山好像在动!”龙人群中有人喊道。   “那些不是山,到底是什么东西?”龙人震惊的瞳孔出露出一丝恐惧。   路清安这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高山越来越近, 众人看清, 那是一群身形如山的巨大海怪!   路清安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她召唤出白泽询问:“这是什么海怪?”   白泽通晓世间万物, 然而它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些庞然大物,半晌,茫然地摇摇头。   白泽在路清安肩头上踹下跳,“我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而且我想相信,我们自我们白泽一族存在于这天地之后, 这些海怪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见鬼,它们到底是什么鬼?”   路清安眉头紧锁, “连你都不知道吗?那会是什么妖物?”   她在识海中把《山海经》从头翻到尾, 确信也不是书中记载的上古异兽。   白泽冷得打了个哆嗦:“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它们体型庞大,异常凶猛。东海的异象应该就是它们造成的。”   路清安忍住自己的吐槽, 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好吗!   皇女面向她的龙族臣民, 面色凝重, 语气悲怆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了东海, 但是我们的家园,神圣的大海却被这些不知名的海怪所占领,我们必须夺回家园。”   皇女带头跃入翻涌的海水中,化身一条通体雪白的巨龙。巨龙长约数十丈,足有几人合抱那么粗,浑身上下的鳞甲吞吐着耀眼的银光,万千雷电毫光萦绕,发出“噼啪”的声响。   其余年轻健壮的龙族也紧随其后,纷纷跃入水中,变换出自己的真身,化成一条条巨龙。   龙族的灵光,穿过层层乌云,给末日般的黑暗带来了一丝光明。   化为龙身的皇女俯下身来,将龙头靠近路清安,说:“谢谢你,我们回到了家园,接下来的事已与你们无关,你们赶紧走吧。”   所有的巨龙都朝路清安俯下身来,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低沉的龙吟响彻天地,如五雷轰顶,这才是真正的龙吟九天,连远处的海怪也是一震,停下前进的动作。   原来,这才是高高在上的龙,由天地最至臻的灵气所孕育的神圣生物,他们已不再是被困于暗室中任人宰割的困兽,而是大海的主宰。   人在这些巨大的妖物面前显得异常的渺小。   路清安迟疑了片刻。   群龙已转身,朝海洋中心的那些庞大妖兽游去。   身下的老幼龙人齐刷刷地跪在岸边,向海神祈祷。   那些庞然大物离海岸越来越近,极具压迫性。   忽然巍峨的“高山”发出震天的怒嚎,剧烈地晃动,山体上血色的瞳孔骤然睁开。黑沉沉的大海像是瞬间被点燃了,沸腾起来,海浪铺天盖地。   愤怒的龙族和海怪殊死搏斗,随着他们的剧烈动作,平静的海域顷刻间变成了暴风云的中心,海水卷成滔天巨浪。   龙吟阵阵,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大海中又出现了另外一群龙,它们神出鬼没,和龙族的真身缠斗在一起。   路清安定睛看,那些哪里是龙,原来竟是一条一条如龙一般粗壮凶悍的触手。   岸边龙人的面色变得煞白,族群的最强战力已经尽数参加了战斗,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手拉手祈祷而已。   白泽在路清安肩头不安地跳脚,“龙族本来生活在温暖的海域,而现在,这里的天气极其恶劣,如同置身极地一般,海水冷冰刺骨,对他们来说很不利啊!”   眼下这些海中的海怪已经把控了东海,将整个海域变成了它们的狩猎场。   极寒的温度让龙族们体温急速下降,周身血液都变成了冰碴,动作也变得迟缓无力。   而那些海怪却浑身散发着寒气,灵活如蛇的触手和龙族的龙身死死缠绕。   突然,海怪张开深渊巨口,发出嘶吼狂啸,口中喷出的涎水迅速化为硕大如山石的冰块,“咚咚咚”落进海里。巨口猛地咬住一只只巨龙,触手用力将龙身拽向水中。   高亢愤怒的龙吟变为悲切痛苦的呻.吟,层层叠叠在天地间回荡。   四五只巨龙被拽得身首分离,倒入水里,发出“砰!砰!”的巨响,像轰然倒塌的巨塔。   墨黑的海水顷刻间被染成血红色。   路清安怔楞片刻,抬眸恰好瞥见,祁然正安静且专注地看着她。   他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周遭幻境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而路清安知道,祁然在等她的决定。   祁然一向是个冷漠又冷血的人,对于这种事情与复仇无关的事,断然不会出手。   但此刻,祁然看出路清安的迟疑,问:“想要帮他们吗?”   冷战什么的已经不再重要了,冷血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   路清安说:“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烂烂好心的人。但是我不是。”   祁然道:“我知道。”   路清安看着祁然的眼睛,冷静地斟酌着字句,说:“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一路送龙族回来,如果他们就这么死了,我会觉得挺不甘心的。而且……”   路清安将目光转向深海,“大海深处除了有海怪,还有传说中秘宝‘崆峒印’。”   崆峒印可废立人皇,长生不老。玄门从头到尾做这么多坏事,无非是为了效仿仙人,获得长生。或许,这崆峒印就是解开这盘复杂棋局的关窍。东海此番如此异变,说不定也和崆峒印脱不了干系。   自穿越以来,她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拿到关键道具,掌握主动,做那个执棋之人。   深海之中,风云悸动的漩涡深处,一团黑雾立于一只海怪头顶,也深深凝视着路清安的方位。   她果真是那个变数,这群人居然能从“十方杀境”里出来,还干掉了大乘境的柳君闻,不过这回可没这么好命了。   “十巫”特意召来的海妖,全身甲皮厚如城墙,无坚不摧;触手能轻易撕碎世间最凶猛的妖兽,就像撕破一个破旧的玩偶;利齿赛过玄门中传世宝剑,锋利无比,能将人和妖咬得粉碎。这两人不过化神和元婴,而这些可笑的龙人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黑雾身形一晃,消散在腥气潮湿的空气中。   祁然并未深究,只是抿了抿嘴,道:“海怪确实很强,它们的妖灵应该也不错。”   他这一笑,竟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与他平时的气质简直过分违和。   路清安很少看到祁然笑,仿佛是变成她在祁然梦中遇见过那个热血单纯的阳光少年。   美好又耀眼,像是仙气萦绕的琼林玉树。   路清安也跟着祁然笑了起来,仿佛是看见了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虽然认识不够久,也不够了解他,但是路清安无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知道这个平时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杀手,只要她一句话,就一定会帮她,无论在旁人看来,她的计划是怎么样毫无道理。   路清安用力地点点头,“ 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我们就为了收服这些海怪的妖灵吧。我会用它们炼成玄门最有效的妖灵丹,来帮助提升你的化境,保准你用了以后飞升大乘!”   说着,路清安取下手腕上的小秋子手串,不由分说地拉住祁然的手,将手串带了上去。   祁然唇角一勾,“贫嘴。 ”   说罢,祁然身轻如燕,足尖在水面上的冰块轻点几下,掠至战场中心。   他黑色的身影,在庞大的战斗中微不可察。   海怪也完全忽略了这渺小的人族,直到虫蝇一般的人跃进它的嘴里。   陡然间,剑光如白虹贯日,磅礴的剑气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洞穿了海怪腥臭柔软的口腔,污血自后脑的豁口喷溅,如山洪暴发。   祁然随着污血一起喷出海怪的头颅,紧随着他身形的还有一条金黄色的灵光,那是被路清安手串吸出的海怪妖灵。   海怪失去生机,倒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紧接着如鲸落一般,坠向深海。   剑气散去,他不染纤尘,翩然飞跃在狂甩的触手间,只消几个起落,来到另外一只海怪的身边。   激烈战斗而引起的海啸,腥气冲鼻的黑色海水席卷了海滩,路清安只得带领着留在岸边的龙族攀上了离岸边最近的低矮山丘。   众人皆焦急地遥遥看着海洋深处。   白泽的视力比其他人要好,实时进行播报海中的战况,像一个解说竞赛的喇叭。   “祁然居然招出了好多剑,一起刺进了海怪的眼睛!”   “哇,万剑一起穿进了海怪的脑袋,透体而出!他简直天生战神,所向披靡!祁然又干掉一只海怪!”   ……   声音抑扬顿挫,讲出了故事画面,可惜白泽不是人身,不然路清安真会觉得他该拿块惊堂木,去书馆说书。   巨龙在祁然的帮助下逐渐占据了优势,众人欢欣雀跃,但路清安的心却越来越沉。   由于海怪体型巨大,攻击力极高,连龙族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已不是普通妖兽,而是接近神兽。若是要打破这种体力的差距,必须使出强大的灵力和修为。祁然不是剑修,他方才使得那些剑术,是祁家的招式。这种持续的灵力爆发,对修士本身的消耗极大,估计用不了多久,祁然就会因透支灵力而识海虚空,失去战力。   路清安的嗓子发干,在极寒温度下,额头竟沁出汗水。   她暗暗握紧拳头,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她得帮他!   《山海经》里还有比海怪和巨龙更庞大的异兽吗? 第64章 巢鱼成群   路清安看着海洋中如山岳一般的海怪, 默默汇聚灵力,心中默念:“一定要召唤一个大的,一定要超大!”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蓝色火光熊熊燃烧。   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蹦到路清安手里,小鱼极其瘦小, 身体长得像锦鲤, 却有着一双尖利的鸡爪子,系统的备注“巢鱼”二字(zao鱼, 鱼字旁, 一个巢), 金光闪闪, 在它头顶一闪而过。   突然的脱水让巢鱼不停地蹦跶挣扎。   年幼的小龙人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就这个小鱼苗啊?一进水里就找不到了。”   老龙人一把捂住小龙人的嘴,对路清安不好意思地笑,脸上的沟壑皱在一起,“路姑娘,你别在意。有祁公子的帮忙, 我们龙族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路清安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有些发热, 尴尬地笑了两声, “可能它会变大呢。”   巢鱼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立刻摇头摆尾,蹦得更欢了, 好似在说:“不, 不,不。”   路清安的笑容也凝固在嘴边, 好吧, 算你狠。   忽然, 巢鱼猛地往外一蹦,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中,如小龙人说的那般消失不见了。   白泽用它的尾巴在路清安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慰。   路清安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这个金手指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再往后,不会在关键时刻停摆吧。   “那是什么?”那只小龙人突然瞪圆双眼,指着海面,大声喊道。   路清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潜藏在水下,霸道地穿破风浪,急速朝海中的战场游去。   路清安看得不真切,难道那条巢鱼变大了?   白泽说:“不对,那不是一条鱼,而是一大群鱼,数量多到数不清。”   那巢鱼竟然不是变大了,而是变多了,而且越变越多,像一阵海底旋风!   那鱼群转眼间已近到一只海怪身边,海怪察觉到鱼群的靠近,几根庞大的触手朝鱼群猛抽过去。   鱼群瞬间四散,随即像饿了几千年的恶鬼,重新汇聚,不停地啃咬海怪甩动的触手和淹没在水中的庞大躯体。   黑如墨汁的海水之下,密密麻麻全是蜂拥的巢鱼。   海怪徒劳地猛烈晃动着身子,一小口一小口,像是大象被蚂蚁啃咬,又如万蜂叮刺,让它不明所以,疼痒难耐。   触手被狂啸的海怪高高扬起,狠命甩动。   即使路清安隔得远,也能看清了,那些触手上竟然被啃食得只剩下一丝皮肉,在海怪骇人的力道之下,被径直甩断,飞了出去。   海怪翻身扎进水里,水下的身躯露出水面,坚强的皮肉被啃食殆尽,身体里巨大的肠子、器官哐啷如雨一般落入水中,而且有部分肉身已经被啃得只剩下森然白骨。   随着巢鱼的不断蚕食,又成倍地裂变,不消多时,整个海域下都被挤满了。   ……   祁然也察觉到这种惊变,他一脚踹在面前海怪的獠牙上,跃上它的头顶,居高临下俯身望去,像是站在高耸的山岳之上。   他心中隐隐浮现出欣喜的情感,如一颗小石子落入深潭,溅起圈圈涟漪,这些鱼定是路清安派来助他的。   就在这时,忽然祁然察觉到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祁然往旁边后撤半步,错开那道攻击。   他犀利的目光已敏锐地察觉到,那是一道黑雾凝成剑气。   还未多再多停留一息,又是一道黑雾直逼他的面门。   祁然身法奇绝,脚下步伐微动,轻易避开。   来者身份不明,又隐匿在黑暗中,他必须倍加小心。   祁然自然不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傻兮兮地问“来者何人”,他也根本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既然出手便是死敌,取其性命便是。   对方在数次攻击落空之后,反倒是好奇地率先开口了,“柳君闻是你什么人?你竟然会归元剑宗的剑法。”   祁然在黑暗中听音辨位,在心中冷哧一声,他从一开始猎杀海怪,直到方才的躲避,都刻意使用了归元剑宗的功法。   他自幼得了娘亲的真传,虽然根基被毁,但在面对海怪那种庞然大物,需要使用强力的时候,没有比剑修霸道剑气和归元剑宗的“万剑归宗”更合适的了。   祁然沉默不语,朝那声音的来源,斩去几十道无形剑气。   剑气如密雨,封住那人所有退路。   “嗖嗖嗖”   剑气毫无阻碍地穿过黑衣,将布料劈成丝丝碎屑,一时间,黑雾四散。   “哈哈哈,你还倒是有几分本事。”空气中响起黑衣人沙哑的笑声。   那团黑雾脱离了黑衣,只剩下一团黑气,聚散无形,阴魂不散,萦绕在祁然身侧,无论他怎么攻击,总是起不到任何效果,无非是让黑雾散了又聚。   祁然的灵力却被黑雾一点点消耗。   两人在海怪间腾挪,过了数百招后,祁然反应速度和攻击威力明显减弱了许多,被黑雾抓住其中一个空档,一剑洞穿了胸口。   一股强大的剑气将祁然猛推下海怪的头顶,直直坠落怒号翻腾的大海。   在岸边的路清安是看不清这些画面的,尽管她一直瞪大着眼睛关注着海面上的情形,但目力所及,只有接连不断沉入水中的海怪。   她心中七上八下,焦急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忽然,路清安莫名觉得心中狂跳,脑海中如有一口洪钟被撞得不停发出巨响。   到底怎么回事?   路清安越是努力想看清,越是被昏暗的景象阻碍视线。   一定是祁然出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   眼下已然不能再召唤注鸟兽之类异兽带她过去了,即使她此刻过去,只怕也迟了。   路清安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跳起来。   就在此时,她眼前陡然多出了无数道意向不明的重影。   路清安被晃得眼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可那些重影居然还在眼前,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   路清安努力凝起心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竟不是什么重影,而是无数道杂乱无章的视线,就像是把无数双眼睛所见的景象拼凑在了一起。   路清安的神魂也像离了体,出现在奇异的地方。   好像……是在大海中……   路清安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视线搞得头晕眼花,耳边却响起白泽急切的声音:“路清安,你怎么?路清安?路清安……”   白泽还在不停地呼喊路清安的名字,让她神魂更乱了。   “安静,别叫魂了。再叫魂都回不来了。”路清安急道。   路清安还未来得及搞清楚个中缘由,所有视线忽然一变,似是齐齐往上方望去。   隔着模糊的水波,只见一道人影朝她的方向,急速地砸下来。   路清安本能地想要躲闪,但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这些杂乱的视线,绝对不属于她的视线,而是在水中往外看的样子。视线数量这么多,难道是那些鱼??!   既然如此,这人也不是下落的方向自然也不是冲着她,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躲的。   等等,这人浑身是血的身影怎么如此熟悉?   路清安识海灵光一闪,所有目光瞬间都凝固了。   那是祁然!   路清安简直要跳起来了,他又受伤了!   路清安忍不住咒骂一声,他真拿自己当美强惨了,怎么动不动就受伤。   但,这回是她撺掇着祁然去的,这些伤跟她都脱不了干系。   路清安心急如焚。   得去救他!   突然,路清安感觉到身子随着视线动了动,她又试了试,居然真的在动,不是幻觉。   她竟然在情急之下,解锁了新的金手指,可以用自己的灵识远程感知和操控异兽!   路清安再次尝试用灵识操控这些鱼,鱼群当真随着她的心意,在祁然即将落水的地点团团凝聚。   “噗通!”   祁然重重地砸进水里,砸出一大团水花,水波把鱼群冲得溃散开去。   鱼群很快又重新汇聚在祁然下方,将他轻轻抬了起来。   刚要托出水面之时,路清安陡然感知到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悬停在水面上方。它无法入水,不停地徘徊,似是在找着什么东西。   路清安直觉那黑雾来者不善,便立刻用鱼群将祁然团团围住,托着他往岸边游去。   数百道由黑雾凝成的剑气劲射入水,像是无数杆锋利的鱼叉,射穿了保护在祁然上方的鱼群。   路清安顿时觉得那些剑气是打在自己心脏上,疼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管巢鱼群游到哪里,黑雾都死死跟随,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剑气。   好在,整个海域都是巢鱼群,取之不尽杀之不竭。   但每一剑气,都像是深深刺在路清安心上,像是万箭穿心。路清安无力地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的心脏残破得像一摊烂肉。   救命,好疼啊!这么下去,就算身体无伤,也会被疼得去见阎王爷吧!   此处离岸边太过遥远,路清安就算有心也无法将符咒和法阵覆盖过来。   一时,竟想不到任何破局之法。   作者有话说:   《山海经》瀤泽之水东北流注于泰泽,其中多巢鱼,其状如鲤而鸡足。   zao (一个鱼一个巢)鱼,打出来变问号。 第65章 海底龙宫   那团烟雾就像一只捉老鼠的猫, 不紧不慢地跟着祁然,同时不断地施放出黑色剑气。   黑雾形如人身,悬浮在海面上方,像地狱来的恶鬼, 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祁然你跟你那个老爹祁修远可是差远了。虽然他螳臂当车, 不识时务,至少不会像你这样贪生怕死、躲躲藏藏。”   祁然受了重伤, 本来任由鱼群载着他游动, 听到这些话, 却忽然动了动身子, 拼命挣扎着想立起来。   路清安在岸边,距离隔得太远了,没有办法对祁然进行“传音如密”。   她在目前在心里狂骂,这个不知名的家伙真是恶毒,这是在用激将法。   失去了父母也是祁然的死穴。   忽然,黑雾转过身子。   在岸边的路清安感受到一股阴森凛冽的视线, 穿越遥远的海域,依旧威势不减。若那视线如有实型, 定会将她的心脏洞穿。   路清安不由退后几步, 恨不得啐那黑雾一口口水,再破口骂脏话。   路清安知道一味躲闪下去不是办法。祁然的避水符只能坚持半个时辰,眼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如果避水符的功能消失, 那他必然要浮出水面去换气。这时就是黑雾的击杀之时。   等等, “口水”……   路清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她操控着鱼群, 托起祁然靠近水面。   黑雾察觉到这个变化, 以为祁然在水下实在憋不住了, 于是冷笑一声将身体更加贴近水面。   忽然间,水下的鱼群蜂拥朝那一处涌去。黑雾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凝聚了所有的灵力,准备一击必胜。   就在此时,亿万条鱼同时向那团黑雾吐出口水,如急厉的雨,自下而上,覆盖整个海面。   黑雾无所遁形,雾气被口水沾湿,化为更大的水滴落下。   黑雾的五官极度扭曲,怒吼一声。   它本是由灵力附着在雾气之上,此刻没有了依附,便无法继续存在。   眼见黑雾即将消散殆尽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中,他用尽最后的灵力,将整团黑雾朝祁然的方向轰去。   黑雾辐散开去,直径足有几丈宽,如一条庞然的巨龙,凶猛地朝祁然扑去。   数以万亿的巢鱼前赴后继地跃出水面,朝天空吐出口水,以蚍蜉撼树之势,阻挡大乘期修士的致命一击。   巢鱼一遇黑雾,便化为焦黑的鱼干,坠入水中。   黑雾一遇巢鱼的口水,便化为雨滴,落向海面。   看似力量云泥之别,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制衡起来。   然而巢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待最后一丝黑雾烟消云散,海面上厚厚铺满了巢鱼的尸体,像漂浮在海面上的黑色浮萍。   成了?!   路清安用灵识调动所有的视线,在整个海域搜寻,黑雾当真不见了。   白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们这是获胜了!就靠吐口水?”   路清安身边的老龙人表情僵硬地抽了抽嘴角,这种获胜方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能有这种操作?这段历史只能成为龙族的辛密了,他们总不能告诉子孙,他们是靠小鱼苗的口水才抢回了自己的家园吧。这让近神的龙族脸面往哪里搁啊?   “又出现了!”白泽惊叫一声,短粗的爪子指向海上一处。   那里有一团黑雾正在重新凝聚。   这一次比上一次稀薄很多,只因空气黏腻潮湿,水汽愈发浓重。   还没有等黑雾凝结成形,巢鱼的口水又再一次喷了出去。   如此重聚、喷吐……往复数百次以后,那名隐藏在黑雾背后的不明人,终于灵力消耗殆尽,黑雾再也没有出现了。   老龙人换幻成真身,变成一条巨龙,跃入水中,朝路清安俯下身子。   路清安跳上老龙人的龙头,被它驮着游向了大海中央。   大海原本墨黑的颜色慢慢褪去,只剩下猩红的血色。   路清安把祁然从巢鱼群里扶起了,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祁然无力地摇摇头。   路清安心中有愧疚,嘴上埋怨道:“还说没事,又被扎了个洞,身上还又添了许多伤。还好没伤着脸,不然我……”   我可不要你了……路清安生生把这半句忍下来。   祁然也不接话,只是轻轻拍拍路清安的手,以示安慰。   身旁白泽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瞥见祁然陡然锐利的目光,笑声卡在喉咙,化为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真是相处久了,它都快忘了这杀神的脾气了,居然还敢笑话起他来了。   路清安从祁然的储物袋中拿出伤药,仔细地涂抹,生怕弄疼了他。   祁然一言不发,也任由路清安摆布。   龙族皇女仰头,出发一声悠长的龙吟,群龙也附和着皇女长啸起来。   长啸声涤荡路清安的心神,她听出其中难掩的兴奋和喜悦,似乎天地都跟着龙吟颤动起来。   笼罩于东海天空的浓云慢慢散去,稀薄的阳光重新洒向海面。   咆哮的大海逐渐恢复了平静。   海怪的尸骨已沉入海底,唯有海量的巢鱼鱼干和一些海怪尸体碎屑、残缺内脏还漂浮在水面上。   突然,平静的海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是大海给予皇女回应。   皇女郑重地说:“两位是我们龙族的恩人,没有你们,我们没有办法回我们的家园。大恩无以言谢,我之前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提到‘崆峒印’。”   皇女顿了顿,环视了自己的族人,“两位恩公心地善良,救我们于危难之间,所图之事必然是极有意义的大事,我族愿请出‘崆峒印’予二位。”   皇女如此坦诚,反倒让路清安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路清安摸摸鼻子,她确实有意无意地在龙女和龙族人面前提起过几次崆峒印。   她本来正在愁着,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才能让龙族同意。这毕竟是他们世代守护,宁愿舍弃血肉和性命都不愿意交出的圣物。   皇女说:“两位恩公,请随我来。”   说罢,她便带领龙族,驮着路清安和祁然,一起闯进了漩涡之中。   一阵浑浊的水流模糊视线后,海底的一切逐渐清晰,这是一片孤寂、黑暗的世界。   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座废弃的城市,它沉寂于漆黑浩渺的海底。   宫殿、城郭、庙宇、庭院、街道、店铺……连绵数百里,上面都长满了厚厚的水草和水生物。   龙族化为人形,在其中穿行,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眼中满是惋惜和哀伤,最后停在一处庞大的宫殿前。   这座宫殿死气沉沉,残破不堪,殿中的龙椅屏风、奇珍异宝都被洗劫一空,连墙壁上的用来照明的夜明珠都被人扒走了,金碧辉煌的装饰都被灰色的海底物质和珊瑚所覆盖。   大殿中还残留着几根高大的立柱,每根立柱上浮雕着栩栩如生的神龙。龙身先前贴着极厚的金箔,不知被什么人用利器刮走大半。   穹顶浮刻着蓬莱仙境,仙山琼阁,瑶台银阙,如今颜色也已尽数褪去,隐约能见到几分当初恢弘的模样。   路清安心里暗自揣度,这里想必被人搜过很多次了,都变成这样了,崆峒印会不会早就被玄门的人搜走了?   皇女领着所有龙人,双手向上一滑,漂浮于宫殿上方,双脚化为长长的龙尾,像一条条人鱼般,绕着宫殿旋转。   无数细小的泡沫便随着他们的动作,从海底钻出来,将这座宫殿笼罩。   等所有的泡沫散去,竟然露出一座晶莹透明的水晶宫。   这便是龙族之前生活的东海龙宫。   皇女从空中落下,信步走到大殿中央,她身后跟着几位年老的长老,站在她周围。   众人眼中沁出眼泪,化成一串水泡,他们撩袍坐下来,大声诵念咒语。   旋即,一股磅礴水流自地面飞旋而起,伴随着金色的灵气。   突然,大殿猛烈地震动,支撑着大殿的立柱也跟着晃动起来了。   “轰轰轰”几声巨响。   立柱上浮刻着的九条神龙,骤然腾飞而起,迅猛地冲向穹顶,在空中盘旋遨游。   刺目的金光爆现,在场所有人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九条金龙不见了,只有一枚小小的印章自穹顶悠悠然落下。   那枚印章四周盘绕着九条金龙,印座四面刻着五位凤骨龙姿、庄重威仪的人像。   白泽激动得一下子窜到路清安的头顶上,吐出一大串泡泡,“这是,这是‘崆峒印’啊!”   它的小爪子不小心扯住了路清安的头发,疼得路清安直咧嘴,一把将它从头上揪了下来。   原来,这传说中的崆峒印就留在龙族的龙宫里。   最为讽刺的是玄门各大门派搜了这么多次,拿走了龙宫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唯独没有任何人想到崆峒印竟与大殿融为一体。   皇女将崆峒印双手奉到路清安面前,郑重一拜。   路清安心潮澎湃,拿着小印的手微微发颤,她摩挲着手中的崆峒印,心想:拿到了最后的宝物,接下来就要去京城打boss了。   路清安想起祁然曾告诉她,柳君闻临死前说的话,“京城,薛长安”。   不论如何,得先找到薛长安再说。   玄门群攻祁家的血腥场面又再一次浮现在路清安面前,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想来此去京城必定万分艰险。   路清安看向祁然,他苍白的面色在水中更加没了血色,单手捂住自己受伤的胸口。   看上去好似一个病弱美人。   无论如何,她这回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第66章 天熙都城   临安城是天熙王朝的都城, 这里有紫气东来,地形上来看,是龙脉所在,一条南兴江自寿岭山流下, 在城中蜿蜒而卧, 自空中俯视,恰如一条水龙盘卧在城中。所以是十朝古都。   朝廷修了四通八达的运河, 将南兴江于其他的江水相连, 这里商贾云集, 富庶繁华。   路清安穿过二十丈高的城墙下, 看向临安城中一切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可比清明上河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路风餐露宿,路上多是荒郊野地、深山密林,被妖兽破坏而荒废的村庄,太久没有见过人间烟火气了, 此刻的她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东张西望, 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玄羽门被天子重用, 致玄门兴盛,如若修士被朝廷赏识,也可享人间富贵, 因而玄门在朝廷自成一派, 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京城中也聚集了大量的修士。   这街市之上, 人物繁阜, 摩肩接踵, 川流不息。分东西两市,东市是凡人贸易的场所,人烟稠密,粮船云集,粮米铺、绸缎庄、珠宝铺、医馆、茶坊、酒肆、脚店等等鳞次栉比,有卖艺的把式、算命的先生、叫卖的小贩……   西市则是玄门的市肆,集四海之珍奇,有符咒铺、兵器阁、法宝店、灵植堂、医修馆、灵兽店……   路清安眼花缭乱,古往今来,女性的第一大爱好,穿越了时光,穿越了空间,又让她热血沸腾。   她真的好久都没有“逛街”了啊!   路清安一手拽住祁然的衣袖,轻轻摇晃,另一手朝西市的方向指了指,“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储物袋,里面的灵符和法器,都被我扔得差不多了。我瞧那边似乎有很多卖店铺,得采买,采买。”   白泽蹲在路清安肩头,小声嘀咕道:“那些圣阶灵符和法宝,也就你成把成把地扔,真是败家娘……”   祁然给路清安的那些灵宝,动辄几千几万金,一般的小门派,阖门上下,都没有一件,却被路清安没几天就给败完。   委实是有点败家。   然而,“们”字还没出口,雪白团子被路清安揪住后颈提到面前。   “你在哪里学的粗俗不堪的话。你还敢说,如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好多回了。再说了,我花的是你的钱吗?我花的是”路清安说到这里,话头猛地一顿。   她瞄了一眼祁然,见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她也不确定自己跟他现在什么关系,便有些气馁道:“我是他们两个人的救命恩人,你们一个陪我逛街,一个去打探玄羽门的消息。”   说罢,路清安松开右手。   白泽立刻蹦到地上,拔腿就跑,临走时,还是免不了被路清安一脚踹在屁股上。   它“嗷呜”一声,转眼间就窜进人群,没了踪影。   路清安转过身,凑到祁然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想到的是,祁然居然眉头都没皱一下,把自己另外一个储物袋递给路清安,抬腿就往西市走。   路清安打开储物袋,差点被里面金晃晃的东西闪瞎狗眼。   哇哦,都是圣阶灵石、成堆的黄金、一沓沓银票……   救命啊,突然更爱他了怎么办……   路清安把储物袋攥在手里,屁颠颠跟上祁然,满眼爱慕拉起祁然的袖边。   原来这就是跟着霸总逛街的感觉啊,简直太好了。   路清安走进一家高门扩面的灵符铺子,掀开幌子。   一进店,只觉得店里阴森森,高台上,展示没有任何符咒和灵宝。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低头擦拭自己的烟杆,看见他们进来,抬起眼皮,懒洋洋地说:“客官,想买点什么?”   路清安问:“有没有符咒卖?”   老头把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他们衣着普通,便拿出一沓白色的符咒,放在黑黝黝的木头托盘里,用烟杆推到路清安面前。   路清安瞧见这眼神,简直不要太熟悉了,进那些商场一楼的名品店,门口的服务员就是用这种眼神打量着进门的每一个顾客。   这些白色符咒上面书写的乃是较为低等级的咒文。   一般来说,法阵繁复,需要用灵力里和法器加以绘制,费时费力。但是,如果提前用灵石花费法力绘制在空白符纸上,需要用时,只需用一定的法力加以催化,就能迅速发动。而符纸威力的大小,一来取决于法阵的效果,二来取决于制符者法力的高低。   简单来说,如果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如果使用由化神期大能绘制的符纸,加之使用得当的话,对付一个元婴中期的高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修真界灵气衰微,越是高等级的修士越是珍惜自己的法力和名声,自然是不会随意绘制符咒去售卖的。只有那些普通的修士才会去挣这个份钱,供自己修行、购买法器。   路清安也不恼,从祁然新给的储物袋里抓出一大把银票,丢在托盘上:“有没有好一点的?”   老头浑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霍得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锦盒。   路清安凑过身去,只见那锦盒打开之时,阴森的室内立刻光华流转,法力四溢,再定睛一看,里面叠放着三张写着复杂符文的符纸。   路清安一眼就认出,这是在路家符文课中,刻画在书本失传已久的上古秘阵。即使是一般人依葫芦画瓢,画出这些法阵,达不到效果。然而,这些符纸却是实打实的真家伙。   她惊道:“店家,想不到你这小店还有这种宝贝。”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的大黄牙,道:“不瞒客官您说啊,这是小老儿年轻时候,一位潦倒仙师在我这里换钱去酒才留下的。这么些年,都没有识货又有钱的仙长了。久而久之,我也懒得把这好东西拿出来了。”   小老头朝路清安比出五根手指头。   “五万金?”路清安喊出声来,“老头,你怎么不去抢啊!这么贵!”   老头晃了晃手指,笑得更加谄媚,“五十万金。”   “!”   路清安瞪圆双眼,“你疯了!三张破符纸,五十万金?”   路清安环视了一圈,这家高大又空荡的符纸店,原来是靠骗和抢得来的啊。这三张符咒威力强大,能为他们后续的复仇计划提供很大的助力,但是委实是太贵了。   她气得转身就要走,却瞥见祁然拿过她手中的储物袋,将一张薄纸递向老头。   “岭南灵石矿山的契约书,换你这三张符。”祁然的声音冷冽,话语利落。   在老头听来犹如天籁,身手敏捷,一把夺过契约书揣进怀里。   路清安想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祁然拿起那三张符咒,递到路清安面前。   路清安气不打一处来,这才是真的败家啊!那可是岭南灵石矿山的产权啊!   岭南盛产赤月矿,而且品质极高,至少中阶,高阶、圣阶也不在少数的!矿山都被修仙的顶级世家把持,根本不会对外出售,一张契约书何止五十万金啊!祁然这张契约书,只怕是替那个大佬杀人得来的报酬。就这么轻易地给出去了?   路清安痛心疾首,拿着灵符的手都有些颤抖,直叹气。她心想,以后这家里只能她吃亏管账了。   老头生怕他们反悔,又送了他们百来张高阶灵符和二十张圣阶灵符,点头哈腰地把这两尊财神爷给送出门去。   路清安心疼的感觉,在出门的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又拉着祁然,一家一家店沿路扫荡,大包小包装满了储物袋,连用灵植做的各种珍稀零嘴,都买了够吃好几年的量。   到最后,连饶是路清安再厚的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祁然还是一言不发地任由她买买买。   转头又看见一间成衣铺子,路清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最后再逛一家。”   祁然站在门口,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迟疑了片刻,当即被路清安一把捉住手腕,拽了进去。   体态富贵的老板娘扭着水桶腰,迎了上来,“两位仙长想买些什么?我这里可是应有尽有。”   老板娘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排散发着各色灵光的裙装。每一件都巧夺天工,轻盈摇曳,似由天边云霞裁制而成的霓裳羽衣。   路清安看着心神荡漾,这真好看了吧!   她忍住购买的冲动,后撤半步,将祁然推到老板娘面前,“有没有男装?适合这位公子的。”   老板娘眼睛一亮,连声道:“有的,有的。”   随即,拿出一大沓,堆在路清安身前的架子上。   路清安挑了几件,刚想付钱,忽又想起话本子里面的变装梗。男主带女主去买衣服,换完衣服以后直呼“哇塞”。   她便起了玩心,把衣服往祁然怀里一塞,示意他去里间换上。   祁然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路清安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拽他,竟然拽不动分毫,这人看着没有遒劲肌肉,但就像大树长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老板娘绕到祁然身边,伸出胖乎乎的肉手,就往祁然腰上摸去,一边摸一边道:“仙长怎么不试?是觉得不合身吗?你娘子眼光好,挑的衣服款式、颜色都是顶好的。”   祁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让,错开了老板娘的咸猪手,脸黑得像是要杀人,又不好发作,随便拿了件衣服,冲进了试衣间。   路清安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   片刻后,祁然表情极不自然,动作僵硬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一袭月白色长衫,清雅绝尘,衣摆上以银线疏疏绣着几株风骨盎然的南竹。   果真“哇塞”,怪不得霸总们都喜欢玩这套!   好一个清贵佳公子啊!如果忽略掉他那双令人生畏的眼睛……   路清安忍不住想,如果祁家没有覆灭,祁然应该是现在这副样子吧,给人阳光健气,充满少年感,清风朗朗,白衣翩翩。   路清安意犹未尽,还想让祁然多试几件。   祁然铁青着一张脸,把几张银票塞给老板娘,抱着衣服,飞也似的逃出店门。   路清安惋惜地叹了口气,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出门,便碰见白泽了。   它轻巧地蹦到路清安肩头道:“我找城中的灵兽打听清楚了,薛长安的玄羽门跟钢筋铁桶一般,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只是,其中一位长老,喜欢去教坊司听听曲。今日刚巧,他约了其中的红袖姑娘抚琴……”   路清安听罢,眼睛雪亮,像一只见了老鼠的猫:“还等什么,这就出发吧!”   祁然却面色铁青,“你可知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路清安难掩兴奋:“知道啊,官营的青.楼啊!” 第67章 偷听墙角   南兴江内河西南段, 乃是烟花最为繁盛之地。沿河两侧青楼妓馆林立,彩楼河房毗邻,一入夜便花灯齐亮,鼓乐喧嚣, 觥筹交错, 好似醉生梦死的人间仙境。   路清安拉着祁然一路沿着内河走。不远处就是教坊司,这里灯火通明, 雕栏画槛, 姑娘们倚在窗边, 对着楼下过路的达官贵人、商贾富户晃动着丝绢, 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路清安满脸期待地往前面冲,被祁然死死拽住。   路清安故作好奇地问:“怎么啦?你不想报仇了?”   祁然看着那边热闹的教坊司,实在不知道这报仇跟进教坊司有什么直接关联,其实他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   祁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是她更想去烟花柳巷见识吧,一个小姑娘家家, 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先回客栈,我自己去。”   “那可不行, 那么好玩, 怎么能你一个人……”路清安激动得不小心说漏了嘴。   一番争执,祁然实在架不住路清安软磨硬泡,叹了口气, 往她头上贴了一张隐身符, 并一再警告她跟紧自己。   路清安屁颠颠跟着祁然,顶着隐身符, 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教坊司。   里间朱栏竹帘, 绮窗丝障,当真是奢靡浮华,让路清安啧啧称奇,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姑娘们穿着轻薄的葛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娉娉婷婷摇着小扇。   好多漂亮姐姐啊!   路清安看着出神,险些撞上一位,幸好被祁然一把拽住手腕,拖到他身边。   “老实点。”祁然没好气地用“传音入密”道。   路清安听出祁然话中压抑的怒意,知道他马上就要真生气了,只得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机会把那位玄羽门的那位阮长老给绑了,借机打听出薛长安的底细。   两人根据白泽提供的线索,径直往红袖姑娘的房间去了,她是教坊司新晋的头牌,近来最当红。   一进门,路清安便闻到一股甜腻的幽香,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连骨头都有些酥软,不觉沉溺其中。   路清安双腿有些发软,只想找个依靠,便往祁然身上靠过去。   这回,祁然居然也没有躲闪。   路清安贴在他的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和调笑声。   是阮长老和红袖姑娘来了!   路清安心神一震,神志清明了些许。她从来没干过这种隐匿、潜伏的事,心脏咚咚狂跳,脑子混沌一片,拽住祁然就往里间的衣柜里躲。   祁然面色微沉,望着一眼即将打开的房门,便任由路清安拉拽。   衣柜虽大,挤进两个人就显得有些狭窄逼仄了。   两人只得靠得极近,路清安几乎能感受到祁然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将她全身笼罩。   不对,他们两个明明贴了隐身符,为什么要躲呢?   路清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颈,她微微侧头,只能瞥见祁然的下颌线,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他为什么也跟着自己躲进来呢?   “红袖姑娘,你的琴曲宛若仙乐,就如你的人。”外面的两人已进了门。   透过细窄的门缝,路清安看见阮长老的真容,那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五官清隽,摇着竹扇,像个翩翩书生。而根据白泽的情报,他已经快一百岁了,真是保养得当。   红袖姑娘背对着衣柜,慵懒地靠着床柱,用手中的团扇轻轻点在阮长老的眉心,嗔怪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就知道油嘴滑舌。”   路清安看不清红袖的长相,只听着声音都觉得风情万种,娇艳欲滴。   阮长老脚步虚浮,扑了个空,倒在床上。   红袖姑娘旋即一个转身,裙摆翻飞,像一朵绽放的红莲,轻盈地转到另一根床柱旁,轻轻倚靠,还是被阮长老扯住一缕衣角。   阮长老眉目一挑,双手用力往下一拽。   “撕拉”一声,轻薄的葛纱披肩被撕下一大片,一时间云消雾散,显出青山远黛。   看得阮长老登时神魂颠倒。   他再要起身,被红袖一只玉足抵住胸膛。   纱裙滑落,显出红袖纤长洁白的长腿,肌肤细腻莹白,似最上等的羊脂玉。   红袖娇声道:“哎……等等……”   阮长老当即停下了动作,抱住稀世珍宝般的美玉,一边惊叹一边赏玩。   这一番撩拨让他心中的火熊熊燃烧,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连三清道祖为何人都给忘了。   柜子里面路清安咽了咽口水,恨不得给红袖姑娘鼓掌叫好,当真是顶级的拉扯,高手啊!高手!   路清安看了一眼祁然,他凑得离门缝更近了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似乎不想放过一个细节。   哼,男人!   路清安心中无端冒出一团怒火。   看来,他们躲进衣柜是对的,他们两个总不能站在床边看现场吧。   红袖却悠然地扇了扇扇子,嗔道:“我这半老徐娘,自然是入不得阮长老的法眼。”   阮长老不舍地伸出一只手起誓:“皇天在上,我对红袖姑娘一心一意。”   红袖讪笑一声:“我可是听说,你口味刁得很,最喜欢‘豆蔻梢头二月初’,每次来都挑那些掐的出水的小丫头。”   阮长老一听,连声道:“她们哪及你水多,跟你提鞋都不配。”   说罢,那看似端人正士、舞文弄墨的双手,迫不及待地攥上脚踝,朝上摸去,两道人影纠缠滚落在大床上,纱幔落下隔绝了大半视线。   不一会,屋内响起又轻又重,似急似缓的婉转莺啼,夹杂着粗重的呼吸与那叮咚作响的小桥流水相应成章。   画面太过限制级,路清安面红耳赤,只觉得柜中的温度骤然升高,像是有个火炉在炙烤。忽又想起祁然,立刻扭过身去,捂他的眼睛。   柜中的空间太过狭窄,头顶蹭过祁然的下巴,肩头擦过坚实的胸膛。   路清安登时心跳如脱缰的野马,刚要开口用“传音入密”,让祁然不要再看那些荒唐画面。   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握紧她的肩头,让她不要再继续乱动。   冰凉又危险的唇瓣猝不及防地紧贴路清安的耳廓,微不可闻的气音带着湿热的温度滑进她耳朵里。   路清安浑身僵直,酥麻的感觉从尾椎一直蹿到天灵盖,脑中嗡地炸开无数绚丽的烟花。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祁然说的是“不要动,红袖是‘十神’之一。”   寒凉如冰的唇还未离开路清安耳边,让她沸腾的脑浆还留有最后一丝清明。   红袖是天狩阁十神之一的杀手。怪不得刚刚祁然一直盯着他们看呢,原来不是看琴瑟和鸣呢……   如果路清安动用灵力传音入密,极有可能被红袖发现。   但是,然而,就算如此,祁然也不能这样啊。   这个耳语也太暧昧了吧!还有她眼下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里,要不要抱得这么紧啊!   人家也是女孩子,也会害羞的好吗!   路清安在心里忸怩了一息,随即把心一横,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那可是暴殄天物。   就算路清安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此刻也豪情万丈,一不做二不休,奋力扭过头去,吻住了祁然的嘴。   整整过了一个月,跑了上千里,终于,老娘得偿所愿了!   路清安热泪盈眶。   双唇交叠的一瞬间,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只因太过激动,用力过猛,居然一口把祁然的唇给啃破了。   路清安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祁然,晦暗不明的墨眸里,翻涌着滔天巨浪,让她生出一丝羞愤。   他怎么这副表情?   他怎么能这副表情!   跟话本子里写得完全不一样!   路清安仅剩的清明,被燃烧的怒意燎了个干净。她索性又将舌往那腥甜之处探了几分,如精锐的骑兵意欲长驱直入。   然而,碰到一堵坚实的城墙,不能前进分毫。   路清安的羞愤转为噌噌燃烧的怒意。   不是女追男隔层纱吗?一路上,她都已经各种主动了,他怎么还是这般铜墙铁壁,油盐不进?   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严词拒绝啊,难道不是因为矜持,而是当真是个渣男?   柜门外的暧昧之声还在持续,香炉中的媚香还在散发甜腻撩人的香味。   路清安的怒火将仅剩的理智也烧了个干净。   她毫无章法地在祁然嘴上又啃又咬,手脚并用地攀附上他精壮有力的腰身,像一只暴起的猫咪,黏人又难缠。   如果此时路清安能清醒一点,一定不敢这般张狂。   因为此刻的祁然,浑身紧实的肌肉蹦得极紧,就如一头即将爆发的危险猛兽,不加掩饰的侵略性眼神,牢牢着盯着眼前的猎物。   然而这眼神中,却出人意料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克制,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微不可察的哀伤。   可惜,路清安没有丝毫察觉,只是苦恼于始终不得其法,就当她懊恼地准备放弃时,后颈忽然传来一股剧痛,眼前骤地漆黑一片,身体失去了控制,软软倒在祁然怀里。   路清安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狗男人,居然打我??!”   作者有话说:   路清安:祁然,老实说吧,你就是不行……   祁然:……   翌日,路清安咬着被角,酸软地扶腰,欲哭无泪,心里暗骂自己:让你再嘴贱…… 第68章 杀手伤官   路清安睁开眼睛, 头顶层叠轻纱幔帐,鼻子里又飘来那股熟悉的甜腻媚香。   “你醒了?”   一个绝美的女子摇着小扇从屋外走进来。   朱唇皓齿,眸似秋水,含娇含妖, 柳腰不堪一握, 脚下步步生莲,媚意荡漾, 勾人魂魄。   这便是“红袖”姑娘。   路清安从床上爬起来, 四处张望, 不见祁然的踪影。   路清安皱起眉头,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   她扶着脖子问:“七杀,他人呢?你是谁?我,怎么会在你榻上?”   “红袖”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我是‘十神’之一,伤官。七杀呀,给了我一大笔钱, 说有事要先走了,让我照顾你。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进门前还寻思, 要是你还不醒,我便只能出手将你打醒了,以免影响晚上的生意。”   路清安心里跟明镜似的, 祁然(七杀)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平生唯一的追求就是报仇。仇家众多,实力强大。他定是不想拖累她, 于是将她敲晕, 独自一个人去报仇了。   伤官见路清安不语, 继续道:“我见他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嘴唇都被咬破了,脸色比死人还白,活像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妇。”   路清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泛起一抹绯红。   伤官凑近路清安,小声叹道:“七杀平日周身三尺都能结出冰了,只是啊,他虎背蜂腰,绝世面皮,让我眼馋了好几年呢。”   说到此处,凤目迷城一条线,“他的滋味,好不好?”   路清安脸上烧起一团火。   “你是不是在后悔,没把他给办了?”   路清安不好意思地掩面,诚实点头,委屈巴巴道:“我也想啊,他把我直接打晕了!”   伤官递给路清安一个黑色小瓷瓶,“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狼虎药,给七杀的茶水里,加上一点,保准他躺下任你摆布,人却是好用的。”   路清安迟疑着伸手去接:“他会不会杀了我啊?毕竟,他从来我说过喜欢我。”   “哈哈哈,傻丫头。若是他无意于你,你觉得凭他的本事,你还能咬到他口唇出血?还未近他的身,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七杀那种人啊,你不主动,他大概会孤独终老。你就是救他出苦海的活菩萨呀。”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路清安撇撇嘴,这回落在她脖子上的是手刀,若是真下药,下回说不定就是真刀了!   伤官往桌边一靠,肆意地大笑起来:“小丫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男人的滋味,委实只有用了才知道其中精髓呢。不瞒你说,天狩阁任务单上的那些男人,我若看得上,就先用再杀。我若看不上,便直接杀。”   路清安腹议道: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吧,被改成这样,你也真是厉害。   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虽然清奇,但也十分通透。   伤官作为“十神”,技能是魅惑之术。她作为一个古代人,能把一般人羞于启齿的事情,当做是乐趣,坦坦荡荡,肆意洒脱。真是奇女子。   路清安不禁想对她点个赞。   路清安把瓷瓶收好,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阮长老,人呢?”   伤官用小扇遮住嘴,娇声笑起来,“他人就在此处。不过,我劝你还是最好不要见。怕污了你的眼睛。”   “不行,我有要事要问阮长老。”路清安一再坚持。   伤官将右手一摊,“这可是你非要看的,回头可别怨我。”   伤官手心浮现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光球,绕着流动的灵气,隐约可见一只高大凶猛的灵狼,正在进行交.配。   路清安赶紧闭眼转开视线,心里咕叨着:这伤官姑娘简直行事乖张,怎么给我看这个!   就在视线离开的一刻,路清安瞥到一片衣角。   这个衣服就算烧成灰,她也认得。   这不是昨天阮长老穿的长袍吗?   路清安登时瞪大眼睛。   灵狼身下的不是母狼,而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影。   阮长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目光涣散,面上满是濒死一般的绝望和颓然。   路清安三观巨震,瞠目咋舌,她看向伤官:“姑娘,这这这……你和他有什么天大的仇怨?需要这样处置他?”   伤官捂嘴又是一阵娇笑,“我与他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有苦主花钱买他的性命,而我正好接了这单。”   但是你这个也太狠了一些,还不如一刀杀了他……路清安心道。   伤官似是看穿了路清安的想法,道:“杀了他,真便宜他了。你可知他平日最喜欢来教坊司,每次必寻那些刚入司的年轻女孩作乐。她们只有豆蔻年华,家里定罪之前都是的官宦人家小姐,娇养着长大。家中遭逢大难,自己刚刚入籍,最是惊慌痛苦之时。偏有些人就爱挑这样的女子,看她们在自己面前伏地求饶,仓皇哭泣,享受施虐的过程。期间总免不了有下手不知轻重,把人玩死的。而阮敬是玄羽门长老,玄门大能,皇上面前的红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那些女孩儿,没有及笄就不幸惨死,再将尸首往南宁江底一抛,死无对证。”   “上月,又有一个女孩遭此劫难。她的青梅竹马是朝中高官之子,无处申冤,便背着父母,拿出大笔钱财,找到天狩阁来要替女孩报仇。你说阮敬该不该被这样处置?”   路清安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其中还有这般曲折,半晌才恨恨道:“这人确实该杀!”   路清安拿出一沓银钞,递给伤官:“一千金买他一炷香的时间。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伤官收起银钞,面上笑意更胜,看得路清安都心神荡漾,怪不得那些男人都纷纷沦陷呢。   光球一抖,华光满室。   阮敬咕噜噜滚到墙角,目光呆滞地盯着房顶,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路清安看向伤官。   伤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啜一口,“中了我的虎狼药,就是这副样子,身子不能动,但嘴巴还能动。你问吧。”   路清安想着阮敬的所作所为,只觉得他罪有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说!你们玄羽门跟‘十巫’有什么关系?”   阮敬呆滞的眸光忽然动了动,不发一言。   路清安冷笑一声:“不说是么?”   她召唤出“十方杀境”,看了一眼里面涌动的兽潮,慢条斯理道:“这里面的妖兽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你猜,我把这药挨个试过去,你能承受几只?还是说你喜欢一起上?”   路清安声音极轻,每一个字都透着威胁的意味。   阮敬瞳孔剧烈震动,灰白的面色转为死灰,无尽的恐惧让他僵死的身体猛然抽动了一下。   “怎么害怕了?”路清安挥了挥手,幻境中立刻蹦出一只身长一丈、凶悍无比的斑斓猛虎。   她喃喃自语道:“只能先召这么大的虎妖,再大的话,房子装不下了,得换地方。”   阮敬闻言,全身肌肉剧烈抽动。   三清道祖,诸天神佛,救救弟子吧!这两个姑奶奶怎么比我这个坏人更恶毒啊!   路清安拿着黑色瓷瓶,走到虎妖面前,“张嘴。”   前一刻还在张牙舞爪的巨虎,乖巧如猫,伸出了舌头。   “辛苦你了。”说罢,路清安打开药瓶,作势要将药粉撒上去。   阮敬精神完全崩溃了,平日高高在上的玄门大能、一品大员,哭喊着连声求饶:“我说,我说!让它滚开,求求你们了,让我死吧。”   伤官在一旁看得直鼓掌,这丫头也是个妙人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阮敬满脸鼻涕眼泪:“‘十巫’乃是神祇。平日都是由圣尊传达他们的圣谕,我是级别太低,轻易无法接触。”   路清安秀眉一凝,正要发作。   阮敬立刻抢着说:“当真不是我推诿。我只是有几次听到,他们交谈,说什么要‘回归’。”   “回归”?难道“十巫”跟我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或许是他们本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却因为某些原因被迫失去了掌控权。   一种莫名的疑惑肆意爬满路清安的心,让她一阵阵发寒。   路清安略带惋惜地说着,往黑瓷瓶里瞄了一眼,“你的话对我没有半点价值。只能拿你去喂虎妖了。”   虎妖两眼放光,盯着眼前的阮敬,长舌舔过獠牙,滴下一串串口水,看样子似乎是饥饿了很久。   阮敬只觉得这目光好似在他身上舔过一般,先前经历的一幕幕又充满了他的脑海,恐惧的巨潮将他吞没,窒息的感觉扼住他的咽喉。   “等等!玄羽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活人祭祀‘十巫’,恰巧是今夜。”   “如何祭祀?”   “我实在不知,这些都是由圣尊亲自主持,不假我手。但今夜是乞巧节,街上人多,方便动手。”   “圣尊是谁,这个你总知道吧?”路清安眯着眼睛,显出几分不耐。   “薛,薛真人。”   这京城里,能被称为“薛真人”的,除了玄羽门掌门薛长安,再无第二人了。   伤官走到窗边,窗外正是南临江内河,河中飘着无数盏花灯,都是出门过节的年轻男女所放,在摇曳的水波中,好似星汉灿烂落入凡间。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伤官轻蔑地笑道,“这些正派可比我们这些邪门妖孽心狠多了。”   路清安收起虎妖,对它说道:“就不辛苦你了。这人太脏了,怕污了你的身子。”   她朝伤官一拱手,“今夜的事谢谢你。”   伤官奇道:“你知道去哪里找七杀了?”   路清安:“不知道。但是我进城的时候听说,今夜,皇帝在前门大街设了鹊桥花灯,寓意‘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那里人最多,玄羽门的局应该也布在那里。”   她摇了摇手中的瓷瓶,“谢谢你的药。”   伤官慵懒地挥了挥扇子,“你倒是难得有趣的人,记住,别死了。”   路清安:“借你吉言。”   作者有话说:   配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69章 鹊桥花灯   街面上的人太多, 路清安只好沿着内河沿岸的石板小道,往前门大街的方向走。   花灯载着美好的愿望,在江中摇曳滑过,河边多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让路清安一个孤家寡人, 在这甜蜜的节日气氛显得中异常突兀。   卖花灯的小童都不上前来,向她兜售, 可见十分凄凉。   路清安在心里咒骂, 若是被她抓到祁然, 定将他扒光了衣服丢进南临江, 说好了陪他一起复仇,这小子居然一个人跑了,留她一个人过乞巧节!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了好一段,石板路到了尽头,前方被吊脚的店铺截断。   路清安只好穿过小巷,走回到主街。   小巷里还有一对年轻夫妇与她同行。两人三十出头, 穿着粗布麻衣。汉子肩头骑着一个圆圆乎乎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可爱的小髻, 看样子只有五六岁。   汉子一脸憨厚, 随口问道:“姑娘也是去前门大街看‘鹊桥花灯’?”   路清安点点头,“嗯,听说很是稀奇, 去瞧个热闹。”   小女孩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 嘴里鼓成一团,含含糊糊道:“爹爹说鹊桥施有灵法, 那些鹊儿真会飞, 也要带我去看。”   路清安初到京城, 不甚识路,便跟着他们一家,一起往前门大街走去。   从谈话间,路清安得知,汉子叫铁柱,是做铁匠的,成亲以后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宝贝得很。取名叫小珠,意思是视作掌上明珠。   小珠性子也好,肉乎乎的小手硬塞给路清安一把散糖粒。   穿过三个坊,又转过一个十字路口,便来到前门大街。街面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再往前已经走不动了。   但是一点也不影响观看,因为一座巨大拱形竹桥,横跨在十丈宽的御街上方,连接着两侧的角楼,即使隔得再远也能看见。   竹桥上方,用绢纸扎了成百上千只喜鹊,在夜风中轻轻扇动着翅膀,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此刻鹊桥花灯还没有点火,若是点上灯火,再施以灵法,真是一派奇景了。   小珠他们离鹊桥还有百来丈的距离,隔得委实有些远。小珠撒娇让她爹再往前挤一挤,只是前面也是人挨着人,一点缝隙都没有实在挤不进去了。   路清安站在他们身侧,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前方是皇城,今日皇上亲临正阳门,带着后宫、皇女们观灯,与民同乐。羽林卫在鹊桥前方设了岗和栏梢,带尖刺的拒马路障。身穿盔甲的卫兵,手持□□立在道路两旁,连成排,维持秩序。   百姓若是要后退,只有往正南方向一条路。全城万人空巷,现场少说也有上万人,这若是乱起来,发生踩踏事件,只怕要死伤惨重。   路清安又望了望鹊桥,一群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黑鸦,密密麻麻落满了两座角楼的顶层瓦片,像是来凑热闹共建鹊桥一般。   路清安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掐指算了算,戌时六刻乃是吉时吉刻,但卦象上来看,是“剥卦”。   剥卦,亦即“山地剥”,乃是六十四卦的第二十三卦,阴剥阳,阴长阳消,直至五阴一阳,阴气最凶,代表着阴盛阳衰,运势不济。【1】   路清安皱近双眉,拿出星罗盘,掐指念决,指针晃晃悠悠转了一圈,指向皇城方向。   这……这为何?难道还和天熙皇室有关?   路清安心中疑惑更深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出端倪来,指针忽然又动了,往旁边偏了半寸,指向皇城边上的一座白色巨塔。那巨塔说是塔,其实是由汉白玉砌成的一座下宽上窄的高楼,约莫三十丈,威武宏大,睥睨众生,有连接天地之势,是京城里最为高大的建筑。   路清安问身边的铁柱,“那是什么楼?”   铁柱满脸崇敬,一脸得意道:“那是玄羽门的道场啊。玄羽门,你知道吗?可比司天监厉害多了,里面住的都是半仙呢。听说掌门薛真人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天下,唯一升仙的人呢。那京城要变成福地,让咱老百姓也沾沾仙气。”   路清安干笑两声,只怕不是仙气,是晦气吧。   这鹊桥怎么看都有蹊跷。   现在是戌时四刻,离鹊桥亮灯还有两刻钟的时间。   路清安决定去一探究竟,她向铁柱告辞,用力挤到人群最右边。   这已经让路清安衣衫皱成破布了,她嫌弃地扯了扯衣襟,便听有人惊喜地喊她的名字。   “路清安!你怎么在这啊!七杀呢?”   路清安闻声望去,羽林卫身后冒出一张笑嘻嘻的脸,那人一身大红织金的紧身官服,一根束缚带随意飘着。   这不是谢谨言吗?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他。   路清安见他是玄羽门的降妖师,敌友难辨,便道:“来看鹊桥花灯啊,你也知道他一向不爱凑这样的热闹!你怎么在这里?”   谢谨言领着路清安出了人群,来到被羽林卫隔出来的空隙,“圣上为了讨个喜庆,让玄羽门对鹊桥加持了一点小把戏。现场人多,又怕出乱子,门里的人都被调现场来,监察布控呢。”   路清安四下张望,神神秘秘地凑到谢谨言耳边小声道:“其实,我不是来看花灯的。我是听闻归元剑宗等那一帮伪君子要趁机作乱,所以才来阻止的。”   路清安言之凿凿,把谢谨言也给唬住了,那些玄门所谓的正宗所作所为,他也是亲眼见识过的。   “当真?”谢谨言狐疑地看着路清安,他知道这丫头一贯鬼机灵,难免有些疑心。   “自然是真的,那些人潜伏在周围,等下鹊桥花灯一亮,就是信号。那些人便会冒出来,把这里变成他们献祭的道场。”   路清安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这里确实有蹊跷,她方才掐算的时候已经看出些端倪,此处被人暗中布下了邪门的阵法,估计是用来献祭用的。据路清安猜测不是归元剑宗,八乘是玄羽门干的好事。   她故意提到归元剑宗的名字,眼睛一直盯着谢谨言,右手还在袖中暗暗攥着几张圣阶的攻击符咒。   谢谨言听罢,大为震惊,随即又朗笑道:“你大可放心。圣上亲临,这里之前早早就封了场,玄羽门和司天监的人来回查验了无数次,我们掌门已经亲自核验过,不会有事的。”   路清安见谢谨言这副神情,估摸着他应该不知情,于是收起攻击符咒,用传音入密对他说:“万一圣上出事,京城百姓遭殃,动摇国本,天下大乱啊。可不能掉以轻心。你既然不信,就权当是我个人的猜测。这样,我贴上隐身符,去角楼上看一看,若无事便皆大欢喜。若是有事,你也好及时通报给你们掌门,避免大祸。”   谢谨言面露难色,盯着路清安思考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   路清安闪到谢谨言身后,将隐身符贴在自己额头上。   贴完,她手上动作一顿,意识到这是祁然的恶趣味,心道:习惯这种东西真可怕!她居然无意识地习惯了这种令她无比吐槽的贴符方式!   路清安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跟着谢谨言一路沿着羽林卫隔出的空隙,走到了搭建鹊桥的角楼前。   因为谢谨言的特殊身份,一路都畅通无阻,把守的羽林卫都纷纷让道,以为这位降妖师是在行使监察之职,即使到了角楼,也用“监察‘百鹊齐飞’的灵阵。”这个借口,径直上了楼。   这一座木质高塔,高逾八丈,是武侯平时用来监察京城动向,传递信息的望楼。狭窄的木梯盘绕而上,顶层是一圈供了望的平台。   路清安和谢谨言很快便登到顶层。   为了不引起百姓骚动,谢谨言也贴上了路清安递过来的隐身符,问:“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路清安不语,凑到鹊桥前,仔细端详,眉头越拧越紧。   谢谨言见她面色不虞,赶忙也去查看鹊桥,半晌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心中有些不快,这毕竟是关乎朝廷和门派的大事,便催促道:“若是没有什么发现,就赶紧下去。弄乱了鹊桥,圣上怪罪下来,我们玄羽门也不好交代。”   这个阵,路清安也没有见过,只是隐约觉得有异常。她估摸着关窍应该在鹊桥上,想了上来近距离瞧瞧,结果,任她怎么翻看,这都是普通的竹编花灯,只在每只鹊上,加了一点点灵力,让它们有几息时间可以像鸟儿一样飞上一阵,仅此而已。   难道,这鹊桥花灯只是薛长安用来吸引百姓的借口?   一时间,路清安也陷入了迷茫。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戌时五刻。   “砰!砰!砰!”几声巨响轰然炸开。   路清安赶忙扭过头去,几颗硕大的烟花在绽放出五彩绚丽的光华,将整个京城的夜空照亮了。   人群被唤醒了,爆发出一阵骚动和海浪般的欢呼声。   乞巧节的盛会开始了。   “砰!砰!砰!……”   一颗又一颗烟花持续不断地炸开,惊起角楼顶端的黑鸦,呼啦一下,全部飞了起来。   忽然,它们扭转方向,扑向喧闹的人群。   作者有话说:   剥卦,亦即“山地剥”,乃是六十四卦的第二十三卦,阴剥阳,阴长阳消,直至五阴一阳,阴气最凶,代表着阴盛阳衰,运势不济。   这些为百度所查。 第70章 京城惊变   成百上千只黑鸦俯冲向下, 扑向人群。   这些黑鸦只有巴掌大小,速度极快,划过黑夜,顷刻间冲进人群里, 利爪精准地抓向人的眼睛。   人群中立刻引起一片骚乱, 转瞬间,几百人被抓瞎了眼睛, 响起阵阵哀嚎。   前面的百姓有的奋力驱赶黑鸦, 有的抱头躲避。后面的人不明所以, 只听到惨叫声, 慌乱地往外逃。   一时间,拥挤的人群变成汹涌的洪水,推推嚷嚷向四周以不可抗拒的态势席卷而去。   许多人被推搡的人群挤到了地上,瞬间就被可怕的洪流给淹没了。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无法控制。   欢闹的现场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凄厉惶恐的哭嚎声、叫喊声山呼海啸,响彻整个京城。   两旁的士兵连忙上前维持秩序, 然而根本无济于事,刚走两步, 便被人群给挤了出去。   羽林卫的兵力第一时间往正阳门的方向收缩, 对哄乱的人群根本无暇顾忌。   禁军、玄羽门的人迅速集结到拒马路障前,利刃出鞘,严阵以待, 唯恐慌乱的人群冲破栏岗。正阳门上的皇帝、嫔妃也乱作一团, 在禁军和大臣们护卫下,往皇宫的方向撤去。   角楼上的路清安、谢谨言面色凝重。   这些黑鸦被不知名的力量驱使, 异常凶猛, 又极其灵活。寻常修士根本奈何不了它们, 更何况普通百姓了。   谢谨言心急如焚,尝试着劈出一道剑意,白虹如电。   “等等!”   路清安脸色急变,想要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白虹穿透了一只黑鸦的翅膀,底下的人躲闪不及,也被洞穿了肩膀,哀嚎一声,向后倒去,又引发人群更加恐慌的骚.乱。   谢谨言扯掉头上的隐身符,对路清安道:“我得下去召集师兄们想办法,这样下去京城必将大乱。”   说罢,谢瑾言快步跑下角楼。   路清安指头一刻不停,不断掐算,大脑飞速运转。   这次的事件,显然是精心预谋的。她势单力薄,即便是想停止这场悲剧,也有心无力,只有摧毁源头,才能彻底停下这场浩劫。   路清安瞳孔骤然缩紧,她看到推搡的人群中,铁柱正艰难地顶着小珠,让自己维持站立。   但人群的力量太可怕了,即使他常年干体力活,肌肉结实,下盘够稳,还是被人猛地一推,失去平衡,慌乱之中,他只能死死抓住小珠的双腿。   可哄乱之中,人就如沸腾水中乱窜的泥鳅,失去了理智,凭本能挣扎。所有人的手都胡抓乱扯,也不知是谁,竟无意中将小珠扯了下来。   铁柱拼命再要去抓,已被人群挤开了,只能绝望地嘶喊:“小珠!”   眼看小珠就要被人群踩成肉泥。   忽然,一道金色的灵光从天而降,如一道长绳,精准地飞向惶恐的女孩,在她身上打了个卷。   小珠只觉得身体陡然变轻,整个人跟着长绳飞了出去。   她顺着符文绳的方向看去,一只五彩斑斓的巨鸟舒展翅膀,翱翔于绚烂的夜空中。转眼间,被提到巨鸟身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俯身操控着巨鸟,正是方才见过那个大姐姐,她衣袍被烈风灌满,浑身上下散发出肃杀之气。   小珠见了亲人一般,朝路清安扑过去,“大姐姐!”   路清安安抚地拍拍小珠的脑袋,目光如炬,凝视着远处那座白色巨塔。   ------   白色巨塔之顶端,是一片开阔的平台,是平日为皇帝祈福、观星算卦的“观星台”,中间矗立着一座硕大无比的浑天仪。   一抹弯月触手可及,洒下微弱、惨白的月光,仿佛远处那些喧闹的烟花、惨烈的悲剧完全和此处无关。只有孤寂的夜风阵阵,吹得四周的黑幡阴旗猎猎作响,犹如地狱深渊中溢出的哭嚎。   巨塔边缘,飘忽着一团巨大的人形黑雾,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脚下那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冷眼看着他们无用的挣扎,享受着苦难带来的乐趣,像是品尝着珍馐。   “提前启动。”   一个异常怪异的声音自黑雾中传出来,像是粗砂磨砺般的“嘎吱嘎吱”声响。   无人应答。   那团黑雾猛然回首,看向身旁三丈远的角落,三个黑袍修士恭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垂着头颅,姿态谨慎又忠诚,随时等待召唤。   黑雾朝修士挥了挥手。   三个东西朝黑雾飞了回去,悬停在离其只有三尺远的地方。   “滴滴哒哒……”   水滴落下声音断断续续,在空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此,定会惊恐的大喊,因为那三个悬空的圆形物体,竟是三颗被利刃割断的人头。他们肤色如常,面容怪异,似乎是要作出惊恐的表情,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血液不断从断口处滴落,看样子是死了没多久。   黑雾愤怒地腾空而起,巡视空无一人的天台。   这里早就被结界封锁,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三个接近大乘期的修士给杀了,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有趣。   天台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黑雾似触手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何人?”   那个怪异的声音厉喝道。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夜风。   黑雾冷哼一声,挥挥手,三颗断头咕噜噜滚到一边。   它四处转动着身子,用没有五官的脸,凝视着寂静阴森的暗夜。   倏忽间,黑雾身形一动,朝浑天仪的暗面扑去,雾气暴涨,如骤起的山洪,铺天盖地,伴随着令人胆寒的嘶吼声,将整个浑天仪给吞噬了。   巨塔之巅瞬间陷入极致的黑暗之中,散发着禁锢了千年的寒意。   就在此时,白虹乍现,千万道剑影如长虹贯日,自黑暗中穿刺而出,像是将黑夜撕开一道道巨锋。   一道黑影随着剑光从黑雾中冲了出来。   祁然身形飘逸如风,落在浑天仪的顶端,深邃晦暗的瞳孔中狂啸着滔天的杀意,一身黑色夜行衣,手持乾坤剑,整个像一把嗜血的宝剑,随时可能出鞘,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薛长安!”   黑雾又凝聚成人形,它悬浮于空,俯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的蝼蚁,忽而森然冷笑:“祁家后人?”   见祁然不语,黑雾继续道:“倒是有几分本事,能一路杀到观星台。想必楼下那些守备,均被你斩了首吧。这些年,你如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懂得隐藏实力,不像你爹那般愚顽。这次你来的正好,替他好好看看,他要守护的人间如何覆灭。”   薛长安每个字都充满讽刺和挑衅。   祁然依旧面目如霜,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激恼,“有个小朋友,告诉我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一道利剑朝薛长安射去,剑光陡然分化成万道寒芒,织成一张剑网,剑气凛若冰霜,寒冽透骨,杀意鼎沸,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将整个观星台笼罩其中。   “轰!”   灵力剧烈碰撞,波动荡开,推枯拉朽席卷一切,将观星台整个荡成一片废墟,连那赤金玄铁制成的浑天仪也在剧颤之下,裂成几瓣。   黑雾亦被震散,很快,复又凝聚。   “连化神后期,竟然有如此修为,真是天地眷顾的绝世天才,只可惜要被老夫亲手断折了。”薛长安叹道,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   他身子一晃,黑雾消弭,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祁然握紧手中的乾坤剑,释放灵识感知周围的细微动静,提防着薛长安不知又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此时,戌时六刻已到。   远处的鹊桥突然亮了起来,一股柔和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浸润每一只绢鹊。几千只绢鹊瞬间被一齐点燃,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般变成活物,绕着鹊桥盘旋飞舞。角楼之上,灵力幻化出两个人影,如牛郎织女,隔着盈盈星河,遥遥相望。简直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   讽刺的是,这万民期待的场景,此刻已无人问津。推搡和踩踏比先前更严重了几分。   好在,玄羽门的门人在谢谨言的组织下,施展法术和灵宝猎捕黑鸦,形势开始逆转。   就在牛郎织女的幻影往鹊桥缓步走去之时,绢鹊调转方向,齐齐冲向夜幕,宛如一道流光溢彩的银河,与绚丽的烟火交相辉映。   当鹊群飞至皇宫上空,阵型陡然一变,一只只鹊鸟看似杂乱无章的乱飞,玄门中人却一眼就能认出,它们似乎排列成一个诡异的阵型。   玄羽门中,有一人叫了起来,“那是召唤阵!”   话音未落,鹊鸟以点成线,法阵的灵光照亮整个京城的夜空。   “快!破阵!”   “护驾!”   “……”   修士们呼喊着列阵,法器如雨,被掷入天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炸响,宛如天雷不绝于耳。   片刻后,鹊阵被击溃,垂直坠落。   修士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对!”谢谨言面色陡然一变,众人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鹊阵落下的方向,正是皇城的最中心,金銮宝殿。   观星台上,祁然也望着这一切,面色更加凝重。   一团黑雾无声无息在他身后聚集,悄然伸出无数只骨手。   作者有话说:   ,, 第71章 九道天雷   骨手即将穿透祁然的瞬间, 他左手一挥,一口的棺材挡在他背后。   这棺材用阴沉神木制成,坚硬如铁,刀枪不入, 水火不侵。只有玄门大宗地位尊贵的上位者身死道消后, 才有资格用这样的材质殓葬。   此刻,沉重的棺材却被强大的力道撕裂成一片片碎屑。   在木屑雨中, 祁然身形一动, 快如闪电, 将所有灵力汇聚至右手, 杀意汹涌,爆发达成大乘境修士才有的剑意,以人为剑,人剑合一,直直刺入黑雾的体内。   又是一次高阶修士灵力的正面碰撞!   薛长安沙哑的声音在虚空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黑雾再一次四散,这次他被伤得不轻。   薛长安微微惊讶地俯视着眼前祁然, 收起了先前的轻蔑和不屑,仅凭化神期的修为是绝无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   这个少年, 不愧是天选之人!   薛长安的视线落到祁然身侧, 神色忽然一凌。他又环顾四周,被炸成废墟的观星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百具阴沉神木棺材, 整整齐齐地排列, 如小儿摆放的积木一般。   “哦……?这是?”薛长安问出声。   祁然冷哼,朝棺木挥出一道剑气, 掀开了所有棺盖。   旋即, 每个棺木里, 飘起一个虚无如烟的白色人影,有男有女。放眼望去,似乎都每个人影都残缺不全,有的四肢残缺,有的半个身子破破碎碎,有的全身是空洞,有的只剩下头颅,有的只剩下半截断臂……这样子很是凄惨。   若是常人在此,定是要吓得晕过去,以为是碰到百鬼夜行,集体诈尸。   “怎么,你不认识他们了?”祁然的每个字里浸透着阴森寒凉的杀意,宛若一条毒蛇沿着身体缠绕而上,令人毛骨悚然,“这是我祁家族人的亡灵。”   “我加入天狩阁后,一直想方设法重新回到了祁家,给他们立衣冠冢。千年玄宗,居然被你们一把火烧了成了废墟。连一块尸骨,一片衣料都找不到。我寻遍四海八荒,终于找到一件法宝,召回了他们几缕残魂。我把他们安葬在棺木中,随身带在储物袋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忘祁家的血海深仇。”说到此处,祁然顿了顿,“你要猜猜,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薛长安开口道:“你……”   话说一半,复又顿住了。   祁然敛眸,心知薛长安是在等。   祁然也在等。   忽然间,以金銮宝殿为重心,地面倏然腾起一个血红色召唤阵,迅速延伸至整个皇城,卷起巨大的黑洞,气势汹汹,几欲将一切吞噬殆尽。   随即,观星台轻微地震动,愈晃愈烈。   成群结队的妖兽自皇城中狂奔而出,朝正阳门碾了过来,如同草原上动物大迁徙般声势浩大,踩得地面晃如急鼓。   群兽冲散正阳门的守卫,撞开尖刺的拒马路障,径直冲进人群。   原先踩踏的人间地狱,此刻又变成了妖兽的狩猎场。它们饥肠辘辘,贪婪又凶残地吞噬惊慌失措的百姓。   惨死之人的魂魄刚一离体,就纷纷被一股无形的魔气吸入黑洞之中。   成了!   薛长安心中狂喜,通往异世的大门被彻底打开,世间再也无人可以阻拦了!   自此以后,妖兽将畅行人间。   同时也意味着,通往仙界的通路,也将被打开。天地灵力衰微,修士修炼受阻,惟有引入异世妖魔,再以妖兽妖灵、修士神魂为食,才能另辟蹊径修为大成,得道成仙。   至于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与其让他们苟活于世,不如献祭给“十巫”,助“十巫”修回本体。   倏然间,蚀骨的疼痛冲击薛长安的识海,地面腾起血红色的咒文阵,强大的灵力似透明容器,将隐匿在暗夜中的黑雾生硬地聚拢,困成一团。   祁然见状,唇角掀起一丝冷笑,狠戾的瞳孔中布满血丝,变得异常疯狂骇人,“必然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争取时间布阵困住你。”   祁然眼前闪过路清安对着李子霖说这句话时的模样,骄矜的眉眼轻轻一弯,末了还尾音上扬骂了一声“笨蛋”。   困住薛长安的正是他们先前在灵符铺子里,找老头用矿山契约书换的那三张灵符,祁然临走时,从路清安那里顺走了。   不留一句话就把她丢在伤官那里,她一定很生气,估计也会大骂他“笨蛋!”   想到少女清丽的疏影,祁然嘴角荡起一抹连他都不易察觉的弧度。   对路清安的愧疚,让祁然的心脏狠狠抽疼了一瞬。   但这是条必死之路,不能把她拉进来。   祁然的阵法急剧收紧,将薛长安化身的黑雾,重新挤回了人形。   皇城的召唤阵消耗了薛长安大半的灵力,此刻的他的灵力,虽然还在大乘境,却被拉低了几个等级。   事前,他将玄门其他门派的人安排在皇城中各处,只留有少数亲信在这观星台之上,还布下结界,就是为了防备阵起之时,有些人心怀不轨乘虚而入。   想不到,他的这点心思,反被祁然钻了空子。   但是不打紧,他已经传信给隐匿在城中的玄门修士,尽快赶来观星台。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薛长安嘶吼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痴人说梦!”   区区化神,也想蚍蜉撼树,对抗整个修真界,简直笑话。   说罢,薛长安爆发身体中残存的灵力,想要挣脱阵法的束缚。   “轰!”薛长安雾状身体中,钻出十个狰狞怪异的巨大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想要冲破这具躯体。   祁然不屑地嗤笑一声:“这就是所谓‘十巫’?不过是十条连身体都没有的寄生虫。”   十个头颅表情各异,十张嘴巴开开合合,比七嘴八舌还要多出几个声部,有的沙哑,有的尖锐,有的阴森森,有的懒洋洋……简直诡异至极。   “竖子!”   “无礼!”   “杀了他!”   “还是吃掉的好。”   “等等吧。”   “别误了时机。”   “……”   这些头颅虽然怪异,也着实异常厉害,很快就要破开阵法,冲出结界。   祁然也被阵法反噬,吐出一口鲜血来,强忍住神魂的剧痛,往结界之上又补一张。   他捏紧最后一张符咒,遥遥望了一眼,观星台下生灵涂炭的惨境,义无反顾地朝结界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飞来一片片木板,堆叠在无形的结界之外,将薛长安和“十巫”复又围了起来。   原来,是祁家族人的亡魂扛起了自己棺盖,用自己的阴沉神木,在结界之外,化无形为有形,给祁然、薛长安和“十巫”搭建起一个巨大的棺椁。   不仅如此,它们钻进棺盖之间的缝隙,用自己残破的魂魄和滔天的恨意,填补上每一丝缝隙。   观星台下,痛苦的惨叫声、凄厉的哀嚎声如潮,如绵长悲凄的挽歌回荡在京城各处。   观星台上,无人知晓的角落,一人、百魂决意赴死,守护这千疮百孔的人世。   烟花已经燃尽,弥漫着硝烟的夜幕,凝出一大团浓密的阴云,细密的电流在翻涌的云雾中,时隐时现。   陡然间,一条赤红闪电裹挟着浩荡天威,自云团砸落,耀眼如白昼。   “轰隆”   一声振聋发聩的雷鸣声响彻京城。   大乘境渡劫的第一道天雷,穿透棺木,劈中祁然的天灵盖。剧痛弥漫至祁然的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的肉身被凌迟般一寸寸剥落。   层层结界和阴沉神木形成的封闭空间,让天雷也无处消散,威力又增加了几成。   薛长安和“十巫”也好不到哪去,结界和棺木将他们死死困住,只能和祁然一起接受渡劫天雷。十颗“神圣高贵”的头颅此刻,像它们鄙视的蝼蚁那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轰隆”   第二道天雷滚滚而来。   祁然喷出一口鲜血,勉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朝困住薛长安的结界,催动了最后一张符咒。   祁然觉得自己的识海被撕裂成一片一片,如同他残破的肉.身,蚀骨的疼痛如潮水,将他灭顶淹没。   “轰隆”   第三道天雷已至。   祁然已经无法思考,每一次呼吸都疼得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往事幕幕在祁然眼前重现。   祁家覆灭时与父母分开时,那个痛哭的弱小的自己……   初入天狩阁时于暗室之中,坐在同伴尸体堆上,那个呆滞的绝望的自己……   无数午夜潜伏,将长剑刺入陌生修士眉心,那个卑劣的令人厌恶的自己……   ……   一幕幕画面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模模糊糊地拼凑出一个清丽纤细的身影,她弯下腰,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递过那把由他母亲的残剑炼化的匕首。   在漫漫长夜中,撕开一角,透出一线微光,将他整个人生照亮。   忽然,那张明丽的笑脸皱成一团,整个人瑟缩在他怀中,“祁然,我好疼啊!”   这应该是心魔中她在撒娇!她柔柔的声音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在他的酸软无力抵抗,旋即又深深懊悔,为何让她受到如此伤害!   人影逐渐模糊,化为铁锈般的腥甜味道开口腔化开,心中疯狂想要攫取更多,贪恋这柔软甜蜜的触感。   这是她的吻!他整个人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回应,不能回应!   “轰隆!”伴随着第七道天雷,连这柔软的触感也消失了。,眼前只有大片白芒。   祁然心知大限将至,神识一散,白骨便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身死道消。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观象台入口处传来。   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随即出现。   “祁然,姑奶奶救了你这么多回,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死!”路清安气喘吁吁地大声骂道。 第72章 大结局   洁白的光华在祁然脚底徐徐展开, 温润如玉,轻柔如水。灵光向上伸展,将他缓缓包裹在其中,形成一朵绽放的白莲。   祁然身体中肆虐的痛意逐渐消退, 就涣散的神识也开始清明起来。   身侧的狂啸嘶喊一刻不停, 越来越盛。   观星台下死伤的人越来越多,十巫受到亡魂献祭的滋养得愈发强烈。此刻, 他们竟然已经凝出模糊的人形。   “轰隆”第八道天雷劈了下来。   棺盖木板被天火引燃, 熊熊燃烧起来, 逐渐显露出十二品莲台的光华。   路清安庆幸, 顾勉之这老头简直未卜先知,还好有他给的法宝,不然这回祁然真是要歇菜了。   “轰隆”   降下最后一道天雷砸落。   这次的雷击的范围比之前更大了,路清安的双目被一片白芒刺得模糊,随即强烈的威压将她直接从阶梯上给掀了下去。   若不是被冲上来的食神、正官、伤官等人接住,只怕要自由落体, 摔下这三十丈的高塔了。   路清安确认比肩也没有大碍以后,对食神他们道:“你们怎么这么慢?”   食神撇撇嘴, 面上表情皱成一团, “我们天狩阁是反派啊,你想的,居然把我们给叫来了。”   路清安不满道:“少废话, 我只是发布了任务, 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来的。拿人钱财□□。快上。”   原来,正阳门大乱, 路清安第一时间去了闲云通号的京城分号, 用祁然这些年做杀手累积的所有家当, 发布了一系列任务,点名召集“十神”和其他高阶杀手前来观星台助阵。   按道理说,“十神”不会接这种单子,但是,架不住,路清安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老实说,路清安只是把祁然给她的储物袋全数丢给了掌柜,当掌柜报出里面财物价值的时候,她的下巴也差点掉在地上,恨不得把储物袋给抢回来。   一旁的正官表情肃然,道:“天狩阁不插手朝廷和凡间之事。”   路清安啐了一声:“呸,天下都要亡了,哪还有你们天狩阁。上面是神魔之战残存下来的魔君残魂,一旦彻底苏醒,就凭这世间修士的能力,能阻止他们颠覆天地吗?这些都是废话,七杀(祁然)还在上面呢。你们既然来了,一个都不许走。必须给我把他救下来。不然,给他陪葬的除了九州所有玄门,天下所有百姓,都得给他陪葬。我们也不亏!”   路清安又急又气,说话跟放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路清安去完闲云通号,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玄羽门,和前来的比肩,强撑着爆体而亡的风险,一路召唤了十来只山海经异兽,一路杀上观星台,此刻已经遍体鳞伤,强弩之末。   比肩也好不了多少,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她一言不发,重新扛起大斧头,往观星台一步步走去。   伤官拍了拍手,风姿绰约地跟了上去,回身冲路清安回眸一笑,百媚顿生,“关键时刻呀,男人都靠不住,还得我们女人。”   食神不服气地对正官等一众男杀手道:“她是不是在骂我们怂包?还是说她们想独吞那一大笔钱!?”说罢,也冲了出去。   正官蹙眉,叱骂道“一群蠢蛋!”骂完,领着剩余的杀手,跟着路清安登上观星台。   观星台上,被最后一道天雷夷为平地,余下一片狼藉。   只有两具白骨矗立在废墟中心,它们的血肉已被天雷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架,骨手僵持地保持着拉扯的姿势。   比肩有点犯难地看着它们,不知如何下手,到底哪一具才是七杀?   杀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面面相觑,这下,想帮忙都没法帮了。   路清安语气十分坚定地说:“我们七杀(祁然)那么帅气,必然是左边那一副。”   食神仔细地对比了两幅扭打在一起的成年男性骨头,无语地看向路清安,这也能看得出来?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区别啊!   但接到指令的比肩已经抡着冲了出去,对准右边那具的头骨砍了过去。   食神简直惊呆了,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万一要是错了,七杀没给天雷劈死,倒给自己人砍死了!   “十巫去哪里呢?”路清安察觉出不对劲,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所有杀手心中警铃大作。   要么十巫被天雷给劈死了,要么它们藏在暗处准备要偷偷取他们的性命。   一道强风骤起,风中隐约现住十个神态各异的人形。   食神的杀手职业惯性,让他本能地往侧后方急退,尽管如此还是被杀意伤及,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在场都是天狩阁顶级杀手,勉强可以与十巫一战。   路清安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她提前支起了结界,亦被轰开,重击在地。她将灵力汇聚至右手,掌心浮现出《山海经》图册,烫金的字发出耀眼的灵光,一张书页在面前的虚空中燃烧出一团幽兰火焰。   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从火焰中缓步走了出来,头上的玉胜发饰华丽庄重每一步却走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路清安再仔细看去,发现她凌乱的头发下,居然长着一只长喙,怪异地露出一对老虎的獠牙,身后要摇摆着一条长长的豹尾。   系统备注:西王母,司天之厉及五残。   路清安心中大喜,这乞巧节也十分应景啊,居然召出来了牛郎织女神话中的西王母,虽然是《山海经》里凶悍的版本,看备注应该非常厉害,这下胜算更大了!   西王母狂啸一声,声音直抵九霄,震得脚下的三十丈高的白塔也剧烈晃动,它伸出利爪,朝十巫扑去。   眼见那锋利的爪子即将深入浓雾的瞬间,强大如西王母,竟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路清安目瞪口呆,就这?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之前召唤的次数太多,失效了?   周围的杀手也惊呆了,特别只之前见过路清安召唤的那几位。   食神哭丧着脸,“你以前召唤的妖兽不是很强吗?这怎么回事?别坑我们啊!”   是系统在坑我好吗?   路清安在心中狂呼:“系统,系统,系统……!”   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路清安心道,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她往嘴里塞了几颗天罗,嚼糖一样叫得嘎吱作响,尝试着再次进行召唤。   这回《山海经》像是被狂风吹过,书页哗啦啦飞速翻动,却没有一张书页应召而出。一团火焰自书中腾了起来,将书一把引燃了。   路清安赶忙撤回灵力,被灵力强劲的反噬得后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赶紧忙查看《山海经》,被焚毁只剩下残缺的几页。   看来,这下,金手指是彻底失效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十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逼得杀手们不得不退缩在一起。   路清安在其中,暗自复盘目前的形势,现在十巫已经苏醒,皇城中的召唤阵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输送灵力。越拖下去,对自己这方越不利。   不知为何,路清安总感觉十巫似乎并不急着杀掉他们,而且像胜券在握的猛兽恶意地耍弄着自己的猎物。   路清安冷笑一声,唤出白泽。   她来之前留了后手,十巫能控制黑鸦,白泽能控制小兽啊,比如满城都有的——老鼠。   白泽说服了城中的鼠精,带着全城的老鼠去冲皇城里的异世召唤阵。以老鼠为载点,附加路清安的灵识操控,至少能让阵法乱成一锅粥,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路清安:“快去……”   话还未说完,白泽尖利的牙齿竟然咬上路清安的侧颈,在她做出反击之前,跳出一丈之外。   路清安万分惊讶地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你!?”   白泽从她肩头一跃而下,化为一个身着白衣,面容俊秀的少年,他一双琥珀色的竖瞳望向路清安,神光微闪,“我乃妖族皇子,‘十巫’生前是魔族十位魔君。五千年前,在仙魔大战中,魔族尽亡,妖族覆灭,我们一直在筹谋,等待这一天。”   想不到,想不到白泽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居然是个二五仔!他看样子年纪也不大啊,超过五千岁了?   这下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食神的声音叫得比路清安还大,他和偏财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一直跟在路清安身边,上古妖兽白泽居然是个叛徒?!   这家伙通晓天地万物,还能跟妖兽对话,一路上忠心耿耿,冲锋陷阵,食神一度在心里默默羡慕,想着也能有一只就好了。   想不到,竟然隐藏得这么深!真是一点端倪也没看出来!   仙魔大战,路清安心中早已将所知的信息,结合玄门相传已久的传说,拼凑出大致的轮廓:五千年前,魔族、妖族在魔君的带领下意欲统领三界。人族修士奋起反抗,于延阳谷大战百日。最终,魔族被剿杀罄尽,连十位魔君也身死道消。玄门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元气大伤,大乘境以上的高阶修士尽数殒命,只剩下五位即将飞升证道的圣人。世间的灵气所剩无几,根本不够后世修士修炼。   这五位圣人为了彻底了结后患,封印魔君的魂魄和妖魔界通往人间的入口,以自身为代价,起周天星斗大阵。   经过了五千年,封印逐渐衰弱,溢出几缕十巫的残魂。他们意欲打破封印,于是四处浸入修士的梦境进行试探、蛊惑,终于挑选出以薛长安为首的一批修士。这些修士们在玄门各大宗门和门派进行游说,宣扬为邪道修行延寿的法子,并神话十巫。   这些寿数将尽的玄门大人物们,听信了他们的谗言,为了自己能苟全性命,希望能打开妖魔界的入口,引妖兽入世,却遭到了当时仙盟盟主祁修远的反对,于是便有十年前祁家覆灭一案。   这番,谋划多年,他们又卷土重来,不仅打开了妖魔界的门,还策划了一场更大的灾难,欲借天熙皇室的千年王者龙气,加上京都所有百姓的性命,进行献祭,以帮助魔君重塑本体、恢复魔力。   白泽的叛变就像拼图的最后一块,让路清安完成了整个故事的拼图。   但是,有一环,路清安还未想通,为什么偏偏是她?   十巫停止了攻击,魔气在白泽身后再次凝集成十个人形。   这回显出扭曲的五官,只是没有眼球的巨大眼窝里不断向外溢出着魔气,力量比先前强大数倍。   路清安再一细看,发现他们的脸竟是由无数个指甲盖般大小的小骷髅头组成,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蛆虫。   路清安心头一阵发麻,恶心死了。   十巫将祁然的白骨团团围住,比肩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两人皆是生死未知。   路清安握紧骨扇,指节因愤怒捏得发白,“我是被你们召唤到这个世界,对不对?根本就没有‘系统’!所谓‘系统’也是你们搞的鬼,对吧?”   路清安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为什么系统那么不靠谱,一直神隐,没有任务也缺少关键提示。真正引导她去拿到关键道具崆峒印的,是白泽。是他跑进了沈家地牢,引导路清安救了龙人,这才有了接下来的营救,取得信任,拿到了崆峒印。   路清安:“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是我?”   为首的巫咸开口道,“你很聪明。玄门用周天星斗大阵想灭绝我们,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献祭了自己的肉身和所有仅存的魔族,将这个世界封进了轮回幻境之中。破阵,除了需要用数量极其庞大的人魂献祭,还需要‘借气还魂’命格的人为引,以崆峒印的神力,强行破开阵眼。”   “大阵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变化,破阵之人既要精通诡阵之术,又要自愿入阵,寻找阵眼。在你之前,我们也从你们的世界引来了几个人,她们同样拥有‘借气还魂’的命格,但是都失败了,不是在刚入体时被路家灭了,就是在接触祁然时被一剑斩杀了。”   所谓“借气还魂”乃是世间罕见的吉命,五行处在寄生十二宫中的死、绝宫位,这本属无气不吉,但若极个别的人能有救而生,还便属于归魂借气了。   路清安撇撇嘴,怪不得“系统”做得这么山寨,堪称偷工减料。看来是十巫从之前穿越女身上道听途说来的。   路清安不屑道:“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我会自愿入阵,帮你们破开周天星斗大阵?”   巫咸从地上抓起祁然的骸骨,叮叮哐哐,像一大串白骨风铃,叮叮当当相互碰撞,无力地垂落着,完全看不出原先凌厉英俊的模样。   “若是你乖乖听话,便让你回你的世界,将你的小情郎一起送给你做谢礼。否则你们都得死……”   巫咸说着收紧利爪。   “咔”的一声,祁然的颈骨被折成极其夸张的角度,头颅几乎要扭下来了。   路清安发出一声惊呼,“等等!”   她的胸口像刀绞一般,喘不上气来,周身不住地轻微颤抖,仿佛被抓在巫咸手中的是她的心脏。   “好!”路清安把心一横,往前走了一步。   食神抓住路清安的衣袖,急道:“你疯了!?他们的话,你也信?”   正官紧皱着眉头,虽然他无心天下苍生,但心中也对路清安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路清安拍了拍食神的手,以示安慰,转向十巫,“怎么入阵?”   巫咸虚虚指向白塔之下。   路清安把心一横,飞快走到白塔边缘。   这座白塔是京城里最高的建筑,这里可以鸟瞰整个京城,塔下的杀戮已经从前门大街扩散至京城的各个角落,十巫召集的玄门修士和异世妖兽正在屠戮他们遇到的每一个凡人,繁华的京城如今显得那么绝望,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烈风吹乱了路清安的长发,灌满她的衣袍,她不带一丝犹豫地一跃而下,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众人视线。   路清安心脏骤然一空,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四肢无力地伸展着。   一股力量将她向上猛然一拖,再睁眼,是一片迷幻的虚空,四周皆是流光溢彩的灵息。   路清安动了动,试着变换了身体的方向,漂浮着站立起来。   这便是“周天星斗大阵”?   路清安拿出星罗盘,指针摇摇晃晃指向西南偏十五度的方位,她刚要抬脚,指针方向又换了。   这个阵果真不断变换。   路清安在阵中来来回回不停地走,手里不停地掐算,但阵眼却跟顽劣小孩捉迷藏一样,四处变幻躲藏。   路清安急躁地抓着脑袋,骂出一句脏话。   十巫会不会太高看我了?这阵我也解不出来啊!   路清安又换了个思路,去找生门和死门,又找了一刻钟的时间,还是一无所获,她颓然地向后一倒。   毁灭吧,爱咋咋地,解不出来了。   等等,“借气还魂”,既然是借我的气,来归十巫的魂,那还找什么呢?   方位、吉凶皆因我而起,为我而变啊!   路清安索性盘腿坐好,将崆峒印至于掌心,倒出储物袋里的所有天罗,一股脑全数塞进嘴里。   这种操作无异于竭泽而渔,强大的灵力超过肉身承受的极限,可能会爆体而亡。   可眼下,路清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死就死吧,说不定死了还能穿越回去。万一真的魂飞魄散,至少亲了祁然一口。唉,应该更大胆一点,将他直接办了就好了,至少尝尝是什么滋味,不做“饿死鬼”。   磅礴的灵力自路清安丹田而起,汹涌流向崆峒印,轰地一下将崆峒印中的神力引燃。   山崩地裂般的浩瀚神力,肆无忌惮地搅动起大阵中充盈的灵息。   所有方位因路清安的心意开始变换。一道灵光如神龙出海,直冲九霄。   “轰!!!”   伴随着巨大的炸裂声,灵力波如一团蘑菇云,将天熙京城照亮得如同白昼。高耸入云的白塔瞬间被炸裂,巨石如雪崩般滚滚而下。   “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巫疯魔的笑声被淹没在爆破和烟尘中。   破体而出的灵力几乎要撕碎路清安的每一寸血肉,强大的痛楚让她失去五感,完全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状况。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真疼……   路清安闭上眼睛前,用最后一丝意识召唤出“十方杀境”,里面有她一路上救下的各种妖兽。   既然《山海经》无法召唤,那么就请这些妖兽来帮忙吧!   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此刻身如巨型猛虎,带领十方杀境中的千百只妖兽倾泻而出,奔向人群中正在杀戮的兽群……   ……   等路清安再次睁开眼,她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十二品莲台的灵力如一片小舟将她与周遭血污隔绝开来。   她试着动了动,浑身筋骨如同要散架一般,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带来蚀骨的疼痛。   偌大的京城已被夷为平地。   路清安环顾四周,满目疮痍,血水淹没了巷道,目之所及,没有一个活人。   远处的石堆动了动,一柄大斧头如破土而出的植物,从碎石里冒了出来。接着是比肩、食神、正官、偏财钻出身来……   这些绝世杀手们,此时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剧烈咳嗽着,像是泥堆里打过滚的小狗。   路清安朝他们划了过去,急切地问:“祁然呢?”   食神抹了一把脸上尘土,带着哭腔道:“大姐,你这阵破得差点害死我们。都不礼貌性地问候一句吗?”   路清安重新问了一遍:“你没死吧?七杀呢?”   食神:“……”   食神抽了抽嘴角,“你从观星台跳下去以后,十巫突然变卦了,要杀了我们,而且从台下跑上来一大堆名门修士,都跟他们一伙的。我们打了起来。然后,祁然突然就醒了,重塑了肉身不说,还进阶到了大乘境!真牛掰!大家打成一团。后来塔下冒出大束灵光,然后就爆炸了,塔就塌了。还好,正官哥有护身法宝,罩住我们。但是,七杀哥正在和十巫决斗,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这家伙,一堆废话,还带转折。   路清安越听越心惊,心脏要跳出嗓子了,好消息是祁然醒了,还进阶了。坏消息是他一个人斗十巫,生死未卜。   路清安没有再听食神废话,划开莲台,继续在废墟里,一边喊着祁然的名字,一边找人。   “祁然、祁然、祁然……”   终于,在远方看到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祁然坐在尸山血海中,血液从额头流到眼睛里,让他的视线也变得一片血红,不知是谁的血。   祁然手刃了所有仇敌,十巫、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此刻都化为他脚下的骸骨,他茫然地看着这被鲜血浸泡的天地,一点也没有复仇后的快意,只是茫然又无措,甚至有一丝恐慌,场景是那么似曾相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灭门的那一夜。   夙愿一朝得偿,好像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突然间,暴雨如注。   磅礴的雨势似神意降临,不满这天地间的血腥之气,要将其洗刷干净。   祁然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雨水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这样的祁然让路清安害怕极了,她连滚带爬地跑到祁然身边,单膝跪在她面前,握紧他冰冷的双手,轻轻唤着,似乎是怕惊吓到他,“祁然……”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让她更慌了。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路清安拼命稳定情绪,说出的话还带着一丝哭腔。   路清安释放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两人笼罩,把暴雨隔绝在两人以外的天地,不断用灵力温暖祁然的身体。   很久,祁然才回过神来,眼神涣散,只看得到路清安模糊的身影,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想笑出来。   路清安却哭了,“求你别笑了。”   “路清安,一切都结束了,祁家连一缕残魂都没有留下。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去找他们了。”   路清安拼命摇头,“不,不可以的。”   祁然看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笑。   “你还有我,你以后就把我当做活下去的意义吧……”路清安已经泪流满面,“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但是你就是我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所以,也请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吧。”   祁然定定地看着路清安,她的脸逐渐在自己眼睛中清晰起来,他抬起手,温柔地拭去她面颊上的泪水,把她拥入怀里,郑重又小心翼翼,仿佛抱着最后的希望。   他还有她,还有应该有作为一个普通又平凡人的每个晨昏,每个春夏……   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重新跳动起来了,他把头深深埋进路清安的颈窝,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明天,大雨会洗刷所有的一切,他可以作为“祁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真好。   路清安闷闷地说:“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的钱全部被我用来杀手了,现在一个子都不剩了……”   路清安一面说一面心疼地又要哭了,她还没有尝到富婆的滋味,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祁然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染上动人心魄的笑意,“噢?是吗?你之前闹着说归元剑宗的飞舟好,我花了八千万灵石向炼器宗定了一艘更大的飞舟……”   路清安没等祁然说完,就尖叫着扑进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正文,非常感谢各位一路以来的支持。第一本书有很多不足,更的断断续续,越写到后面,越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很多时候无法表达自己想象的内容。一直对追更的宝宝们感到很抱歉。最后一章留言送100点红包,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下一本一定存稿日更。再次感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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